188，西山落残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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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你客气了，我何德何能做你的大哥。”

    “住口！你个逆贼！”

    “梆！”

    三只松鼠，两黑一灰，再加上那条看不出品种的蛇，剥皮剁头后，连血带肉吃了个干净；

    从太阳刚刚升起到这会儿出现在头顶，他已经背着阎孝国逃了一上午，可追击来的骑兵和平克顿侦探还是像跗骨之蛆一样紧紧的跟在后面。看来他们不死，镇子里的那位贝克特上校是不会放心的。

    戴平安侧耳停了停，身后已经没什么动静了，可他还是没有停下脚步：

    “就这了。”

    石兰贸易站那种有人气的地方，戴平安当然不敢去，他一门心思的往密林的最深处，印第安人灰狼上次带他们去过的, 那块叫极光盆地的湖泊边逃去。

    “那就这了？”

    “多谢！”

    有了刚刚那块鲜肉作为补充，总算把饥肠辘辘的肚子暂时的糊弄了过去, 发虚的脚步因此稳当不少，逃跑的速度提升之余还有工夫捕猎一些中途遇到的小动物。

    叹声李甲杜十娘……

    当初李家源和蔡茂仔带着那群华工面对平克顿侦探的追杀，也是逃到这片林子里才活下来的，不然就凭戴平安浑身是伤，又累又饿的状态，他们两人不一定能跑得出来。

    “随你吧，你想唱什么都行，我这会儿只是担心我的那帮兄弟……”

    “军人当死于边野，何须马革裹尸还，能有个背山面水，景色优美的地方休息，已经是我的荣幸，谢了兄弟。”

    名为高树的森林边缘，贝克特上校不但让人架设了几挺重机枪，还安排了十几名平克顿侦探躲藏。如果不是有戴平安及时开枪，就算是能从马克沁的枪口下逃得一命，也未必有时间在骑兵追上来之前，钻进密林的深处里。

    “不好意思啊，刚刚嘴太快，那耗子也太小，一口吞下去没尝出什么滋味，等我待会儿抓只兔子，一定分你一半。”

    此时他们俩正好停在了湖的北边，北方是被印第安人称为斯万巴斯的高山，南边名为极光盆地，波光粼粼的湖面。有山有水，坐北面南，旁边还有间小屋做伴，在戴平安看来确实是一个风水极佳的好地方。

    在冲进森林之前，阎孝国也还活着，

    麝鼠剥皮以后味道太重，嚼了几口之后还是选择吐了出来；

    滋出来的血水顺着嘴角留下来，随手抹去后, 稍有些饱腹感的戴平安突然间又好像想起了什么, 急急忙忙跑回去将瘫在原地不能动弹的背到了身上。

    戴平安真不是故意的，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这回阎孝国并没有生气：

    当阎孝国嘴里的血水顺着戴平安的脖子一直往下淌的时候，戴平安没有回头；

    戴平安三步并两步的跑过来，顺着刀口将松鼠连尾巴带皮一并扯下来，然后拔出猎刀切掉脑袋，看也不看，就将那团血肉塞进了嘴巴，随便嚼了几口就吞进了肚子里。

    “茹毛饮血，有辱斯文！”

    “是吗？”

    阎孝国又沉默了一会儿：

    “挺好。”

    可是当他杀干藏在林中的平克顿侦探，捡回弯钩，回过头要背起阎孝国继续再跑的时候，这位身材魁梧，忠君爱国的汉子已经闭上了眼睛，再也不能给戴平安带来新的震撼。

    “不可能，公主金枝玉叶，锦衣玉食做不出来那种事情，”阎孝国沉默了一会儿：

    “当时天还没亮，就算不能上房，他们也应该能顺利的潜行回去，阎大哥，你得相信你的兄弟。”

    “我没有不相信自己的兄弟，我只是担心另外那两个人。”阎孝国还在嘴硬。

    “事关国家的荣誉，朝廷的尊严，公主是绝不可能自甘堕落的。”

    说着话，戴平安把身体早已僵硬的阎孝国放到一棵树下休息，自己则抡起那柄依旧锋利十足的弯钩，开始挖坟。

    野鸡倒是没有什么味道，可鸡毛不好处理，试着薅了几把过后，被戴平安对着脖子吸干鲜血，甩到一边。

    剧烈的运动，让戴平安脑袋，胳膊，腰间，大腿还有背上勉强愈合的伤口又重新崩开，往出冲的时候没觉着怎么样，现在却疼的他龇牙咧嘴。

    一柄鲍伊猎刀飞过来，将松鼠的脑袋钉在了树干上。

    独坐象牙床。

    阎孝国没有直接答应，于是戴平安又换了个话题：

    “放心吧，我已经追出来了，他们追不上也不会莽撞，”戴平安嘴里安慰着：

    “那两人你更不用担心。酒吧经理，那是在警长面前露过脸的人，整个警局都知道他跟咱们的关系，说不定这会儿通缉令都印出来。格兰特，更是一个‘死人’，没有咱们，他就是逃回法国也翻了身。

    “您又客气了。既然选好了，那阎大哥就下来歇一会儿，等着兄弟我帮你挖一个坟。”

    戴平安也一直没有回头。

    也许戴平安就不该回头，甚至不该从马车里救出来，留在尸堆里说不定可以蒙混过关

    窸窸窣窣的动静从几米外响起，一只顶着条漂亮尾巴，机灵活泼的红松鼠直起身子，警惕地探了探脑袋。虽然林子里又安静了下去，一种不好的预感还是让他从草里窜出来, 跳上了一边的大树。

    可都成了这副德性，他都没忘记和阎孝国斗嘴。

    阎孝国想不骂都不行，

    红妆懒得卸，

    “明白了，到时候我一定安排的体体面面，至少不让在洋人手里受辱。”

    一共有三只松鼠，一只麝鼠，一只野鸡，一条蛇。

    中午的太阳要比早上猛烈的多，就连动物都躲在浓密的草丛里不愿意出来。

    “怎么不行，咱俩这算是同生共死过，你年纪又比我大，叫你一声大哥有什么问题，总不能叫你叔吧，那就有点过分了。至于您和您那帮兄弟的誓言，呵呵……”

    阎孝国有些失望，开始在身后抱怨。

    “你这人，不吃就不吃呗，影响我食欲干嘛, 这不是后面还有人追着咱们没办法么, 你当我想吃生的？我还特么还想撒孜然呢。”

    “这不可能！”

    当他感到身后的撞击，有子弹钻进他后背的时候，戴平安也没回头；

    隋朝的红拂女和李靖私奔也就罢了，因为司马相如的一曲《凤求凰》卖酒养家的卓文君也算是佳话，可杜十娘却是实打实的青楼女子，梁红玉也是妓女从良。

    “要不我给你唱个歌，不，哼个曲吧，说不定你还听过，听好了啊。”

    佳人回绣房。

    “我阎家三代为官，世受皇恩……”

    二更叹情缘呐，

    “有什么不可能，别忘了，您那公主本来就是跟人私奔，自己跑出紫禁城的。有道是：宁拆一座庙，不破一桩婚，万一人家不是被绑架，而是学着红拂夜奔，文君卖酒或是……”

    阎孝国笑了笑：

    “我是说这块地方挺好。”

    桃花粉面~映烛光，

    “西山落残阳，

    甚至当埋伏在草丛里的机枪突然出现，将他们胯下的土库曼战马打的千疮百孔，硬生生止步的时候，阎孝国仍然还活着，还能及时飞出手里的弯钩，将机枪手斩首。

    说着话，戴平安清了清嗓子：

    “我安排的，当然挺好。”

    “或是杜十娘怒沉百宝箱，梁红玉……”

    “又来了，我这不是问问嘛，万一……”戴平安收起脸上的笑容：“万一绑架这件事跟公主有关系的话，到时候，我该怎么办？”

    就是没有抓到戴平安亲口许诺下的兔子。

    可开了死眼的戴平安都是浑身带伤，阎孝国就算武功再高，又能挡下多少刀；

    阵阵相思声声叹

    188，

    “不吃！恶心！”虽然四肢不能动弹，但那股劲恢复过来的阎孝国说话中气十足，一点没有受伤严重的样子。

    “大哥，有肉吃就不错了，还讲什么斯文，计较那么多干嘛呢？”戴平安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顺便抹了抹脸上的泥巴，一边马不停蹄的继续逃命，一边回嘴道：

    “不用客气，阎大哥，既然咱俩都杀出来了，那答应您的事情我一定说到做到，我戴平安也是讲信誉的。”

    哎呀，不好意思，歌就是这么唱的，我给忘了。”

    “阎大人您是没饿过，想必是体会不到那种饿到极点，胃酸开始腐蚀自己的感觉。等一下，您知不知道什么叫胃酸？”

    好在进了密林深处以后，戴平安就开始认得道路。

    戴平安停下脚步，抬起头，发现在不知不觉间，只顾低头跑路的他们已经逃到了密林的最深处，极光盆地的湖边。

    最重要的是，咱们俩还活着，只要一天见不到咱俩的尸体，那两人就不敢有二心。按照计划，说不定黑水镇这会儿已经闹起来了。”

    “当然，您是真心实意的发誓了，但我可没当真的听。与其等到救出公主后，您夹在我跟朝廷之间左右为难，还如就把之前的事情当成一场交易。救出公主前，你们帮我办事，保我平安；救出公主后，你我大道朝天，各走一边，怎么样？”

    可从后方射来的子弹都已经钻进戴平安的肉里，阎孝国就算是练了铁布衫，他的身体也扛不住步枪子弹的对穿；

    说到这，戴平安忽然笑了出来：

    用她俩来比公主，你叫阎孝国怎么能忍得住。

    ……

    冲出包围的时候，阎孝国还活着，

    “又来了，咱们不是说好了嘛，先杀出去，再救公主。这次只要能活着出去，我一定会帮你把公主救出来。不过这话说又回来，到时候公主要是自己不愿意出来，该怎么办？”

    月牙儿出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