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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后在周礼作文里,出现频率最高的一个词,就是姐姐。比如《我最难忘的一件事》《我的小秘密》《假如我可以变成姐姐》《我爱我家》......

    等到张诚年离开后,她以一贯疏离的语气对父母开口:“晚上我跟同学们约好了一起聚餐,你们吃吧。”

    体队老师也看到这颗好苗子了,待周颂气刚喘匀,体队老师特意跑过来挖人了。他热情的邀请周颂加入校体队,校体队的同学们都在艺体班——高一十七班,周颂不好意思的摆手,下次您赶早吧:“不了,我下学期要去五班。”

    这是周颂第一次生气,但她没有多余的情绪,只留下冷冷的话便转身离开了:“我从来没跟你们说过的事,希望你们能够尊重。还有,希望您下次不要叫小张,人家有名字。”

    冯依坐在他的身边,作为母亲她有些不甘,眼眶微红。

    周颂的表情没有多大波动,她只微微点头示意自己在听。

    温老师刚刚安慰完落到最后的同学,多拿了一瓶过来给周颂,在广播站一起工作她看的出这个女孩很能吃苦。此时她再次听见了周颂的豪言壮语,看来小丫头不是开玩笑的了。

    因为周怀明在政府机关工作,只能有一个孩子,那个时候他正处于事业上升期。老头子心心念念要个孙子传宗接代,于是夫妻二人生下女儿后,便听从老人的意思,把周颂养在外面一栋房子里。后来生下了周礼,那两年风声很紧,老人偷偷安排把周颂送走了。

    周颂跟朋友或同学在一起时,周怀明和冯依都会表示尊重,远远在一旁不去打扰。

    张诚年终于开口了,他敲了敲她得意的脑袋:“一个矮子跟一群矬子比跑步。”

    周颂跑完步,还有女同学提前准备搀扶她,因为很多跑完的同学都是被扶出赛道了。她还在粗喘着气,说不出话,只能挥了挥手,示意自己不用。

    可却有那么一对普通的农民夫妻,曾不嫌弃她的缺陷,她的笨拙。对她悉心呵护成长,如今又放手成全。那或许只是两个普通的平凡人,却是世间最伟大的父母,他们用一双勤劳的双手养大了女儿,此后也照亮了她整个人生的方向。

    温老师拍了拍她的肩膀,以资鼓励:“同学,那你可要加油。”

    老头子打量女孩一眼,摇摇头表示不认识,继续拉着小礼的手聊天,叮嘱他好好学习多吃饭......

    他人小鬼大的站在一旁头头是道:“妈,你下次少说话,你这样我跟姐姐的关系也很难搞的。”

    待差不多了,夫妻两人携手走过去,周怀明开口邀请张诚年:“晚上我们定了酒店,一起吃个家宴。”

    她回想起初见梧桐村口的傻丫头。满身都是跳蚤,走路也不稳,见了人便痴痴傻笑。看着傻丫头,冯依心中悲恸不敢相认,她原本笃定,那就是她女儿的样子。

    男人欣慰的笑了,他的女儿不仅健康聪明,还明辨是非。

    尽管刚跑了班级接力赛,对于长跑她也耐力充足。跑第一圈的时候,她保存体力跟在人后。尽管落在最后一个,同学们也都陪着帮她加油,为她鼓舞。他们知道这个女孩子已经失了很多体力,鼓励她尽量坚持全程。

    看着周怀明愧疚的神色,周颂开口:“您不必跟我解释,人说出的话是经过加工美化后的成果,这些说辞如果能让您安心些,也不失为一种美好的谎言。”

    直到见到小颂了,女儿与从前记忆中两极的模样。她一阵泪目,作为母亲她缺席了女儿的成长,如今再回到身边,已经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此刻,在职场上雷厉风行的男人已无言以对,他的私心被她无情拆穿。但在短暂的尴尬过后,他独自坐在消防楼梯,点燃一支烟。

    最后周颂冲过终点线的时候,是第三名。第一二名都是校队的运动员,她的这个成绩可以说是不凡了,为她们班上的排名又添了一个徽章。

    张诚年也十分礼貌的点头示意招呼,但他却婉拒了这份盛情:“谢谢您,但我晚上还有自习,差不多得赶回学校了,下次有机会吧。”

    他曾经狭隘偏颇的思想,被现实打响了耳光,谁说女子不如男呢。

    “只要有心,没什么不可能的。”温老师继续补充,她眼角眉梢的细纹都是温柔的神情。

    此时坐在主席台一侧的座位上,周怀明忍感慨道:“青春真好啊。”

    冯依在一旁补充:“小张一起吧,感谢你对我们小颂的照顾,女儿常常跟我们讲你就跟哥哥一样。”

    原本是想借此缓和一家人关系,夫妻二人特地放下工作来参加女儿的运动会,丈夫的眼神里也在责怪冯依乱说话,她有些挫败心中一阵委屈,想再开口挽留时,女儿已经走了。

    同学们一个接一个的围着她,如果不是因为她刚跑完长跑,身体条件不允许,估计要被扔到天上去了。

    看着眼前道貌岸然的男人,周颂看到了人性的自私与丑陋。有人破衣烂衫却灵魂高洁,有人衣着体面却内心狭隘。

    旁边陪跑的同学深受感染,他们被这个小女孩身体里蕴藏的能量震撼了,那么小小的一个女孩,却总能令人刮目相看。她不仅坚持下来了,还有可能取得名次。

    周礼面对家人之间骤然降至冰点的温度,还有些二仗和尚摸不着头。

    周怀明也没有强行挽留,但还是表示:“学习重要,叔叔一道儿开车送你。”

    但作为小电灯泡的周礼丝毫不自觉,他还很不开心:“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姐。”

    对于六岁以前的记忆,周颂已经模糊了,但她隐隐记得那栋锁住她的房子。如果真如父亲所言,造成一切的是她爷爷。那锁在房子里六年的不闻不问又算什么呢?一个原本健全的孩子,却长成了不会说话不会走路的怪物,而周礼却在父母的呵护下,天真烂漫,活泼可爱......

    这个爷爷很疼他的小孙子,却不认得周颂。有一次周怀明把周颂领到病床前,给老人家介绍,父亲说:“爸,是小颂啊,小颂回来了。”

    体队老师没看出来:“小丫头还有这志向嘞,五班可不好进啊。”

    周颂在老师和同学们的面前立下了豪言壮语,因此在学习上她更加刻苦。其实周颂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成绩之所以普通是因为城市和农村教育资源的巨大悬殊,此刻她真正体会到了城市和农村教育资源的差异化,也更能懂得了爹娘执意把她送来长沙上学的良苦用心。

    刚跑完周颂的腿有些打颤,但张诚年不肯她坐下,她只好撑着腿半蹲,保持着这个奇怪的姿势。受了同学们一顿褒奖,周颂渴望的眼神巴巴看向张诚年,像是流哈喇子的小狗似的。

    体育课自由活动的时候周颂会独自回到教室学习,蒋乐乐常常碰到她,次数多了便忍不住问:“怎么不开灯?”

    周颂站在一旁,皱了眉头。

    体育课的自由活动时间,只有她们两人坐在教室,彼此也能做个伴。

    两个同谋还在企图把责任堆在一个即将离世的老人身上,可如果不是有幸在灯芯桥有一个庇身之处,她现在又是什么不人不鬼的样貌。如果周礼身体健康,他们还会记得那个被他们抛弃的女儿吗?

    周颂才慢慢从书本里抬起头,她笑着回答:“教室不开灯也很敞亮。”

    上次校运会,班主任选同学去班级接力赛,男生很好选,可是女孩儿都不想参加,一个个

    周礼的心智虽然还分不清对错,但又一次见证了姐姐在赛场上的风姿,怀揣着英雄情节的小男孩已经完全倒戈了,此时他姐姐就像他崇拜的奥特曼一样,神圣不可侵犯。

    蒋乐乐看过周颂校服里面的衬衣,她知道周颂是贫苦人家出来的孩子,平时吃穿用度一概不跟同学攀比,也从不跟其他同学一起说三道四,于是那半节体育课,她会多买些零食跟周颂分享。

    张诚年说的倒也是实话,不是她太强是队友太弱,她是灯芯桥乡跑的最慢的孩子,如果大祥哥或芳妮儿在这,估计跑遍天下无敌手了。

    周颂瞪他一眼,他就老实闭嘴了,但还是不开心瘪着嘴。

    前段时间老头子清醒时提过一个地名,灯芯桥,名叫灯芯桥乡的村庄有大大小小十几个,他和妻子两人四处辗转,终于在临溪山脚下找回了周颂。

    站在树下的少年,帮她擦着脸上的汗,他粗糙的指尖碰到她的脸颊,都会在她心里引起一阵战栗。

    周颂从小在山里长大,乡下各方面设备不完善,因此全靠人力。这也锻炼了她康健的体格。跟城市里温室的花朵相比,她的体力和耐力就强多了。

    张芳,这里的教室不开灯也很敞亮,这里的女老师很漂亮很温柔,这里的马路能同时驶过六辆汽车,这里高楼林立大厦高耸,我都看到了......

    有时候作文写着写着就离题了,完全变成姐姐的英雄人物撰记,语文老师很无奈把他叫到办公室。周礼以前写作文总是偷工减料,现在终于把字数满了,可回回不离姐姐,语文老师劝说:“就是.......老师一个要求,写姐姐可以,能不能不要离题太远了。”

    周末的时候,一家人去医院看望爷爷。在消毒水味刺鼻的病房里,老人能醒来的时间很少。老人每次思绪清明了,便开口找小礼,他抓着孙子的小手能一直讲,直到睡过去。

    周颂从来不问自己的身世。站在病房外的长廊,周怀明主动解释,说这些的时候他神情很愧疚。

    张诚年看着小男孩,姐弟两的眉眼和神情有七八分相似,如果周礼脸颊上的肉再少一些,差不多就是小六小时候的模样。

    周颂是为了学习,蒋乐乐是因为不合群。

    跑道上一共二十位同学,跑完第二圈已经陆续有三两个女同学因为身体不适放弃了比赛。周颂面色如常,第三圈她开始按照张诚年教她的办法慢慢提速。从最后一个挤到了队伍中段,此时她的体力还有所保留,到了最后一圈,她还在提速,排名已经挤进前头部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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