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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姑娘眨眨眼,举着冰棍给他,愣是没吱声。

    宋老师就不劝了,这孩子主意大。

    说实话,不愿意去。

    但不止是身体累,唐老师不愧是语文老师,回家后桌上摊开两本作文本,让宋亦和宁放趁热乎写篇游记。

    宋第一同学没还价,立马开写,他本来就有好些感悟,笔尖在本子上唰唰划过。

    唐老师点点头,没过多干预,夜里跟宋老师说:“我原期盼着她年纪小,不记事,可原来全都记着呢,多亏了小放心细,发现得早,现在想想,那天她哭着跑出来喊我的时候就喊不顺溜,一句话断了三回。”

    唐老师一颗心软成豆腐渣,牵着她一步步迈台阶,小闺女脾气虽软和,但也能吃苦,自己走了好一会儿没喊累,宋老师问她累不累,她一张脸热得红彤彤,睫毛上挂着汗,就这,还摆摆手表示自己能行。

    一早启程,等到了八达岭天光大亮,暑假里来爬长城的人多,大的带着小的,都一样。岳佳佳仰着脖子看这些人,紧紧牵着唐老师手,生怕走丢。

    宋老师也很担心:“这毛病得趁早治。”

    他只说:“那给你留着肘子,明儿回来记得吃。”

    这几天,少年宫开课了。

    一路上,岳佳佳安静地坐在唐老师身边,瞧着沿路飞快掠过的风景,唐老师摸颗糖喂她,她软乎乎朝人笑,笑意一下就淡了,又全神贯注瞧着窗外。

    陈浩招呼他:“来啦!”

    宁放这才哎了声。

    她伸手帮他抹了一下,又觉得他不喜欢,老老实实攥着肉拳头。

    宁放把她背起来,手托在她肉墩墩的小屁股上,没再喊她小猪,沉默地一直到上面也没跟宋亦换手。

    可那天唐老师在饭桌上一提,有个小娃娃就精神了,来劲了,眼张得老大,炯炯瞧着唐老师,生怕自己一个表现不好不带她。

    之后的整个暑假,宁放白天都在这儿,晚上去球馆,一直没回家,偶尔回来就睡小娃娃身边,仍旧是抢了薄毯裹身上,后来又不耐烦地全扔给床边边伏着睡的小肉团子,自己只拉一角盖肚脐。

    岳佳佳垂着眼,被欺负了也老实。

    宁放百无聊赖坐那,搜刮半天,没觉得有啥好写的,只能把去年爬香山的作文改了改交差。

    宋亦小声说:“好久没听妹妹说话了。”

    “你等等!”宋老师跑到他身边,两人走到院门口,原本朱红色的大门成天风吹日晒的,旧了,颜色都淡了,黄铜把手也不光亮了,唯有门楣齐整,告诉来来往往的人,这儿原来是个武将的宅子。

    宁放拿走了岳佳佳的冰棍。

    宋亦笑倒在地上,小孩泪汪汪瞅他,他给抱过来哄:“挺好的,比前面少只鹅呢!”

    宁放没吱声。

    宋亦把小包袱往上颠了颠,手垫在妹妹膝弯,笑着喊:“冲啊!”

    ...

    她躲了躲,蠕动一下嘴巴,没吭声。

    活脱脱遇见恶霸的可怜样儿。

    到最后都呼呼喘粗气了,唐老师一瞧,这样不成,喊早就跑前头的两个男孩。

    宁放:“嗤! ”

    可以说,这次的爬长城活动,小闺女是在男生们的肩膀上爬完的。

    宁小爷瞧不过眼,又扯了扯她的花裙子,最好能跳起来挠他他才乐意。

    宁放站起来伸懒腰,踢踢踏踏慢慢踱过去,忽然抬手压了一下小娃娃的脑袋:“难的不会就念简单的,多大点事儿。”

    她哒哒哒出来了,小爪子揪着小兔子裤衩的边边,立在屋檐下,朝宋家瞅了瞅,唐老师和宋老师压根没出来,挤在厨房里商量一会儿去买哪家的红烧猪肘。

    可把宋亦心疼坏了,把妹妹放下来,兜里摸颗糖喂她。

    背着岳佳佳冲去追爸妈。

    他字倒是写的很好,一笔一划已初见风骨。

    寸头少年把冰棍还给她了。

    宋亦不怎么爱听:“我们漂亮着呢!”

    不知什么时候两人这么熟,宁放喊他:“浩哥。”

    宋老师松口气:“小放,你不要这么辛苦,佳佳我们完全照顾的过来。”

    然后和唐老师手拉手,甜甜蜜蜜独自走了。

    宁小爷是真忍够呛,从天上收回眼,盯着小娃娃:“我看你够鹅的!”

    宋亦一愣。

    写完一阵风刮进岳家,进了大门径直走向里头那个有小桌子小板凳的套间。

    宋第一同学每年的暑假都是在少年宫度过的。

    宁小爷瞅瞅堆堆叠叠小白袜上露出的小胖腿,心想够呛。

    “不怕啊!”宋亦小声说,“宁放哥哥是好人,你忘啦,他还救过你呢……”

    唐老师:“是这个理儿。”

    宁放挑着眉梢:“胖丫头。”

    唐老师默默注意着他们。

    就这样巴巴等着荡秋千,能轮的着她就怪了!

    宁小爷伸手扯了扯她的花裙子:“岳小猪,喊你呢。”

    宋老师拍拍自己坚强的肩膀:“我来。”

    宋老师问:“我听小亦说,你打算去天桥练摊(卖东西)?”

    面前就俩哥哥,一个笑盈盈瞧着她,一个摊在藤椅上,懒洋洋望着天。

    她还不知道长城是多么伟大的古人智慧,她只知道太阳很大,风很热,长城太长了,把哥哥们累坏了。

    宁放仍旧没吱声。

    她仰头瞧他,害怕得微微发颤。

    “哎!”宁小爷一根草扔过去,不让他废话。

    赶忙摆摆手,要重来。

    然后转身要出去。

    宋亦和宁放只好又倒回来,下一秒,宋亦背上多了个碎花裙子的小娃娃。

    岳佳佳从后头看,看见哥哥满是汗的后颈,泛青的发茬像只湿漉漉的刺猬,刺猬她是懂的,她有好多彩色小卡片。

    小孩捧着书,支支吾吾地,一张口就是破碎不成句的结巴。

    ...

    成吧,去就去呗。

    但他没去球馆,溜达到胡同口的酒馆,熟门熟路进去了。

    去年暑假,少年宫多了一门击剑课,老师

    小娃娃态度端正,两手交叠在肚皮上,运了运气,一张口:“鹅……鹅鹅……鹅鹅鹅……”

    小姑娘咬着糖,冲他笑。

    宁放的语气很平静:“以后你每天念首诗,就站这儿念,大声念,慢慢就好了。”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大概觉得出这不是好事儿,一颗心七上八下,明明没人训斥她,她就是想哭。

    “我有事儿。”

    宋老师又问:“你现在是要去球馆?平时要是钱不凑手你跟我讲,叔叔这儿有,大不了回头我问你爸要,不算是你跟他求的,行不?”

    岳佳佳偷偷问宋亦,哥哥去哪?

    岳佳佳确实被大家的态度影响,觉得可能真没大事,把洗干净的小裙子收好,舍不得再穿,换上她的旧衣服,躲在小书房里,跟着磁带嘟囔了好久,其实这首诗她早会背了,爷爷最爱听。

    软乎乎的,热腾腾的,像陈奶奶蒸的桂花糕。

    可把陈浩美坏了,觉得自己就是洪/兴/帮陈/浩/南。

    宁放在这儿的工钱也日结,擦乐器洗袜子刷鞋子,后来乐队的人待见他,觉得他有骨气,不让他洗袜子了,从酒吧老板那儿给他另外找了份活。

    她勉强笑了笑,重新开始:“鹅……鹅鹅……鹅鹅……”

    宋亦瞒着她:“你放哥去玩啦,妹妹你还是跟着我吧!”

    腮帮子鼓囊囊的,看得忘了嚼,满嘴的糖水,实在兜不住了才吸溜吸溜。

    小姑娘自己也失望,怯怯瞅着他,心思沉下去,觉得自己跟从前不一样了。

    宁放就知道她成天蹲小公园是什么模样了。

    宁放和宋亦作为北城土生土长的孩子,每年春秋游学校组织活动,不是香山看枫叶就是长城学习精神。

    宋老师追出来:“小放!还没吃饭呢!”

    两位老师直奔需要动拳脚的地方,一开始学跆拳道,但宋亦对此项目没太大兴趣,后来又换拳击,宋亦觉得拳击手套臭,不肯。

    象棋、画画和乐器唐老师与宋老师是压根不考虑的。本来就够靜的了,再学下去得成书呆子。

    宁放将她放下来没一秒,宋老师就把她捧起来了。

    宁放从桌上翻了本比较旧的童话书出来,站在院子里,让挨着宋老师嗦冰棍的岳佳佳读。

    等宋亦在外头喊:“妹妹!”

    说完进屋,跟唐老师小声说了几句话。

    唐老师:“试试小放的法子吧,我总觉得……小放能懂她。”

    岳佳佳明显觉得不是喊她,看都没看宁放。

    谁能想到这样开心的孩子夜夜都在偷哭?

    宁放咬着根野草跟在后头,走的很轻松,时不时瞅瞅从鹅黄帽子下露出半张小脸蛋的娃娃,蓦地喊她:“喂,小猪。”

    宁放听了,摇摇头:“不去了。”

    他说:“你试试,我就还给你。”

    宋亦到底没再提,一下一下给妹妹抚后心。

    唐老师拍拍手,笑着:“你俩不管怎么着,得把佳佳背上去。”

    宋老师叹了口气:“咱们也别表现的太明显,徒给孩子压力,说不定就是一道坎,迈过去就完了,咱们装的很简单,佳佳就会觉得很简单。”

    老爷子把原本的卧室腾出来给他的小孙女做书房,夜里祖孙俩一人一张床,睡在改造过的客厅,方便他照顾。

    宁放问:“下来呢?”

    宋亦鼓励她:“不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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