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2 他最害怕的事情成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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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无论如何，他知道，藤丸立香至少是可以信赖的人。他会拥抱他，照顾他，轻言细语地安慰他，对他说“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现在，他最害怕的事情成真了。

    至于那个契约……他用有些混沌的脑子思考着，只要试着去回想和那个契约有关的东西，就会有一大堆藤丸立香的记忆混入脑海里，所以他不敢回想得太过深入，毕竟藤丸立香所经历的又是另一个光怪陆离的故事。

    在一片混乱的浪潮之中，那是他唯一可以攀附的浮木。

    他叹了口气，把坏掉的怀表收起来，重新检查了一下没有其它东西之后就再次把棺材盖好，甚至用魔术简单修缮了一下，将土堆在重新填入坑里埋好，再把墓碑清理了一遍，摆上了两朵路边的小野花，停顿了许久才转身离开。

    于是杰森拉起身上旧卫衣的兜帽，他还记得一些蝙蝠侠教导的内容，比如如何躲避监控，如何隐蔽自己的身形，如何把自己藏匿在高楼大厦的阴影里……

    也就在这个时候，熟悉的嗖嗖声突然闯入耳畔，杰森不需要思考就意识到这是钩锁枪发射的声音，在哥谭这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他几乎是下意识闪身躲进了角落里——他在害怕什么？为什么他要怕蝙蝠侠？他知道布鲁斯是如何的多疑，但他没做什么坏事对吧？他和布鲁斯吵架，离家出走，把自己像一道菜一样送到小丑的面前——但他已经吃到足够的教训了。现在，他只需要跟去蝙蝠洞做几个检查，或许让正义联盟那几个擅长魔法的同事来看看，布鲁斯就会知道他确实复活了！只要布鲁斯找到他了，他就可以回家了不是吗！

    他知道他在怕什么了——

    棺木里有不少已经凋零的花、还有从棺木上被炸开的破洞里落进去的泥土，藤丸立香没翻找多久，就摸到了一个凉凉的金属制品。

    藤丸立香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就是不知道在他死后的未来……他的坟墓会是什么样的呢？

    好消息是杰森的记忆似乎开始慢慢恢复了。

    几个小时之前藤丸立香是怎么说的来着？说家里的食物不够了，所以他要去再买一点回来，现在几点了？这地下室里没有钟，唯一的怀表也坏掉了，他无法准确判断时间，但寂静一片的狭窄空间突然开始掐死他，让他窒息。

    原本对外界的一切都几乎不做出主动反应的杰森，在看到怀表的一瞬间就跳了起来。

    杰森焦虑地在狭窄的室内踱来踱去，但恐惧却只是随着时间不断叠加，而后终于下定决心一般，试着去转动地下室的门把——门开了，没有反锁，没有任何限制他行动的措施，或许他早就应该试着多做点什么，比如离开这个安全的空间，主动去找回更多的记忆，但他却在害怕，害怕外面的世界。

    藤丸立香不会遇见危险的，毕竟他会那些魔法，可以在空气中消失，房间里还画着他的传送阵——但这里是哥谭，哥谭最不缺的就是混乱和意外，如果藤丸立香真的遇上麻烦了怎么办？又或者，如果藤丸立香只是不打算再回来了呢？

    现在是距离他进入迦勒底前的五六年，如果现在他抛下御主去日本的话，大概还能看见才十一二岁的自己，但问题就在这里，经历了人理烧却的一年，他很清楚过去如果被改变的话会发生什么，但未来的英灵通过各种方法被召唤到某个时间点，形成“一切就应该是这样发展”的时空悖论也不是没有，BB还把他拉到未来去处理过杀生院祈荒，后来也一并来迦勒底了。更何况，有亚瑟这样的存在，也证明是可以跨世界契约英灵的。

    藤丸立香再次来到了他被召唤的那片墓地。

    他一直都在害怕被布鲁斯抛弃，被蝙蝠侠抛弃，就算被带进了富丽堂皇的庄园，他也无时不刻没有在害怕，害怕他无法成为布鲁斯心目中的罗宾，害怕终有一天布鲁斯会厌倦他，对他失望，然后重新把他踹回那个阴暗的小巷——

    他说：“蝙蝠侠，罗宾就位。”

    一般化来说，应该会在下葬时埋下一些照片或者私人物品什么的吧，藤丸立香想着，在心里对还在安全屋里呆着的小御主道了个歉，开始再次挖开被他炸过一次的坟墓。

    然而，在他眼前掠过的不是那只黑漆漆的大蝙蝠，而是一个身形娇小的黑发男孩，穿着红绿相间的制服，黑色披风的里衬还是那样亮眼的明黄色。

    所以，他实在不能确定身处此处的自己，到底会成为时间轴上一个怎么样的存在。

    就这样又过去了一个多星期，情况才稍有好转，杰森再次开始主动收拾被藤丸立香搞回来的各种东西堆得乱七八糟的房间，偶尔会自己翻翻那些旧书，他的意识还有些混乱，但已经能够清晰地想起是藤丸立香是把他从逼仄阴暗的坟墓里救出来，治好了他的伤口，还一直照顾那个呆呆傻傻的他。

    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看着这样呜咽着蜷缩成一团的杰森，藤丸立香也感到鼻子一酸，他坐在少年身边，轻轻伸手抱住了那具哭得颤抖的身体，柔声安慰道：“没关系，杰森，没关系的，等你想起来你的家在哪里，就可以回家了。”

    恐惧突然之间席卷了杰森——他怎么可以那样自然地去接受藤丸立香的照顾？哥谭东区长大的孩子不会寄希望于无缘无故的善意。他知道他们之间有一个契约在连接彼此，但不知道这个契约会使他失去什么，他……他还没有给出过任何值得上藤丸立香那些付出的东西，这个时候离开是不合理的，对吧？藤丸立香不会因为一直得不到自己的回应而放弃，不会因为自己始终耽于痛苦之中的时间太长而感到失望，不会单方面斩断契约，然后丢下他不管的——对吧？

    那就到时候再说吧。

    他轻轻拨开泥土，很快发现那是一块漂亮的怀表，表盖上细腻的花纹里已经填满了泥，挂链上也有不少锈蚀的痕迹，摁动就可以摊开表盖的小按钮也不好用了，藤丸立香用魔力轻轻掀开了表盖，只见玻璃表盘的正中央有一道深深的裂纹，下面的时针和秒针都已经断开了，只剩下分针卡在数字12前，正断断续续地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一切平静在某个傍晚被打破了，杰森从又一段突如其来的记忆碎片之中清醒过来的时候，翻腾的胃部传达的饥饿讯号才让他突然意识到藤丸立香好像离开得太久了。

    他忘记了眨眼，直到雨水滴进他的眼里，再混着泪水从他的脸颊留下，打湿了他的衣服，也仿佛熄灭了他的灵魂一般。

    杰森躲在角落里屏住呼吸，在矛盾的心情之中充满期待地抬起头。

    他把怀表捧到了胸口，如同捧着一颗破碎的心一样，发出泣不成声的呢喃：“我想回家……”

    他急切地伸出手去拿，却又在藤丸立香把怀表递到他手上的一瞬间颤抖了一下，而后小心翼翼地像捧一个易碎的鸡蛋一样将怀表握在了手中，尝试了好几次才打开了表盖，而后立刻像是被破裂的表盘刺痛了一般，眼泪开始无法抑制地流淌出来：“阿福……对不起，对不起……呜、我……我……”

    他不知道之前的自己在怕什么，但现在，没有什么恐惧胜过藤丸立香的突然失踪，所以他必须得去找到藤丸立香。

    藤丸立香能做的只有陪伴着他。

    那一瞬间，杰森的心里有什么破碎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耳朵贴在了裂开的表盘上，立刻确认了这确实是他在和杰森七月前听见的那咔哒声，正是这种声音呼唤了他——可是，为什么？这个怀表有什么特别的，以至于能跨越时间连接他和杰森的灵魂，在没有任何法阵、圣杯战争等因素的情况下完成从者契约？

    但考虑太多也不是他的行事风格，走一步看一步吧，如果哪一天出现个未来态·人类最后的御主，跟他说这个怀表是未来态·盖提亚穿越回过去放入了未来态·圣杯来改变过去毁灭人理的道具，那……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大概已经超过晚上八点了，杰森鼓起勇气走进哥谭喧闹的傍晚，努力在脑海离翻找这附近的地图，蝙蝠侠曾要求他背下整个哥谭地图，包括所有近道和不为人知的小路，而他现在还能通过一些附近的地表和路牌勉强回忆起来一些有用的信息——这附近除了一个大型超市以外，还有一个开放式的农贸市场，根据藤丸立香带回来过的那些食材和潦草的包装袋来看，他更有可能选择去农贸市场“弄”点食物，而不是真的掏钱去超市购买。

    明明他以前是那么的向往自由，那么的勇敢无畏。

    坏消息是，杰森的精神状态反而越变越差。原本杰森还偶尔会在被藤丸立香投喂和揉揉搓搓的时候像猫咪一样眯起眼睛，夜幕降临后也会抱着玩偶缩成一团，在藤丸立香读他在街头淘来的旧书时很快闭上双眼呼吸平稳地入睡。伴随着记忆的恢复，他反而越来越自闭，基本上不对藤丸立香的行动做出任何反应，并且开始在半夜惊醒，瞪大了眼睛什么也不说只是流泪，也时常会突然陷入恐慌，把脸埋在枕头里低声抽噎。英灵状态的藤丸立香不用睡觉，晚上就灵子化陪伴的杰森身边，但杰森的神智还没清醒到能让他理解这一点，所以在他“独处”的时候，总是盯着怀表发呆。藤丸立香被卷入过那些混乱的记忆，由于它们太过纠缠和混乱，他作为旁观者也无法帮杰森梳理——他好几次看见了那个怀表，被一个慈祥的老人交到杰森手里，下一秒，它又在混乱的怒吼之中被摔碎，最终一切画面都会陷入鲜血、痛苦和癫狂的大笑之中去。

    ——这个声音。

    当时他赶时间，草草把东西都埋上就离开了，这次他回来主要是想找找有没有陪葬用的东西可以让杰森恢复一点记忆的——毕竟现在杰森的记忆不能说是混乱，只能说是空白，两人梦境相通的时候，基本都是杰森懵懵懂懂地在看藤丸立香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