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番外·红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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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顾识殊身上冷冽的气息，傅停雪这个角度，还恰好能看到那只羊脂玉花瓶，温润的颜色逐渐浸透了仙人的眼睛，氤氲出漂亮而朦胧的光泽。

    顾识殊本是随口一问，却见胡子花白的掌门还真从袖口掏出一份长长的名册。他果然考虑得周全，每一个宾客的名字旁都带有细细的朱批，魔尊随意挑拣了几个看，觉得很是不错，并无问题。

    掌门本来还在试图读两人的表情，眼见得两人都无反对之意，刚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

    倒、倒也是。

    “掌门以为呢？”

    “停雪，你怎么这么好，”

    仙人稍读了读，也是颔首。

    “今日是我们结为道侣的日子，仙人对此情此景满意否？”

    何

    掌门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忧虑，却听见魔尊缓慢地笑了笑，他周身的威压之势更重，使得这位仙门的掌权者一惊。顾识殊的魔功，甚至比传闻中还要高出几分。“若是有人有所非议，打出去便是。”

    也来的很不容易。

    仙人本来已经半倚在榻边，又被亲的浑身没有力气，腰也被眼前的人搂住。

    这个习惯能够溯源到很久以前,在傅停雪还是他师尊的时候，他就常为他折花妆点仙宫，毕竟仙人的居所看上去太素了，少了些颜色。

    他的手腕不知何时交缠上红色的丝线，这是灵物，并不真正在肌肤上留下痕迹。傅停雪抬眼看向红线尽头的人，他的衣裳完全还是凌乱的，顾识殊却已经一袭墨色衣袍，周身魔气肆虐，只在仙人面前温和。红线在黑衣上竟称得上融洽。

    很漂亮。

    他也想不太出这两个人物地下恋情的样子，这对爱人简直恨不得让全天下都知道他们的关系，至少在他面前是这样表现的。

    “看到梨花了吗？”

    魔尊眼中藏着笑意，向他伸出手，

    他浅色的眸子中，是不是闪过了微弱的笑意？

    令魔尊不得不更低了些头，这样就恰好吻到了傅停雪微微启开的唇齿，含住他濡湿的吐息，唇舌交融之间，就像是在品一池清甜的春水。

    应值得这世间最盛大的见证。

    傅停雪的手顺着他的领子往上摸索，本来仙人的身上偏冷，此刻却因为在殿中待久了，比才到小竹峰外头的魔尊身上要暖些，只是轻柔地攀附着，肌肤相触，却弥漫出点点烫意。

    只不过，毕竟是永结为好的日子，还是得添上几分颜色。顾识殊的手指灵活地绕了绕，便系了一条红绳在仙人的发上。

    他摘花的手法熟谙，利利落落地就是一只覆雪含露的花枝。

    仙人纵然对除了顾识殊以外的世事大多都没什么情绪，此时却也有些失笑，他笑时是春风化去冰雪，好看到让人心惊。

    2、典仪

    或许他们不打算公开——

    魔尊重新拾捡了一个良好的习惯,每日晨起后折花一枝，聊以赠美人。

    ……

    若是瓶中有花，瞩物思人,多么难堪。

    “喜欢的话，以后日日都给你折花，好不好？”

    等等。

    顾识殊凑过来亲了亲他的眼睛。

    “不知魔尊和仙尊打算……打算请哪些人来？”

    就是看到才想亲你的。傅停雪这样想，却颤着声音有点说不出话来，怕一开口话音就融成破碎的喘息，他的发丝零落着浮在对方的衣襟上，也恰似一树梨花。

    “您……您的意思是，这些人都邀请么？”

    还好，掌门提前让两人在请柬上留下了独特的灵力痕迹，这算是做不了假。于是客人们就算不相信也不能不信了，至少打算到现场去看看真伪。

    3、梳发

    然后就是这样一天，傅停雪睁开眼睛。

    今天的花和往常不同，那是一枝并蒂的梅花，既有梅的清冷寒香，又展露着殷红的花瓣深藏的秾艳明媚。两只花倚靠着彼此叠在枝头，多了一丝暗示意味的旖旎。

    数百年前，傅停雪就曾经准备过和顾识殊举行结契的仪式，甚至于在情不能已时，早已经交换过心头血，神魂相互联系。

    1、折花

    尽管提前进行了种种预期，但掌门也不得不承认，结契大典进行得比他想的要顺利多了。

    虽然有这样想过，但掌门却自己否决了自己的想法。无论是魔尊还是仙尊，都不像是讳言情爱，要隐瞒这段感情的样子。

    只是魔尊的这般发言，算得上是狂佞不羁，与傅停雪一贯的风格并不相符。掌门的视线忍不住往仙人那里飘，却见傅停雪面上的表情并无一点波动，依旧坐在高台上，像是冰雕雪塑一般——

    天下虽大，谁想和仙门第一人傅停雪作对，谁又敢同魔尊为敌呢？

    这件事不得已之下，便搁置了。

    仙界的红绳自有灵性，只要两人心意相通，不论多远，只要心念微微一动，腕上红线的痕迹便会显露出来。

    顾识殊替傅停雪整理头发，仙尊此时坐在榻上，一时间不知道该看些什么，便盯着手腕上的红线，是深红色，像是陈年的红豆。

    这不是仙尊的作风，顾识殊开口之前就知道，但他却不仅默许了，还呈现出纵容的姿态，似乎下定决心和魔尊共沉沦。

    只是亲额头而已。仙尊的眼中微不可查地闪过一点失落。不过他们此刻差不多该到典礼上去了，确实也不方便再做些什么。

    直到那个清晨睁开眸子,他的睫毛微颤，窗外的绿意和清风穿过仙人宫室的窗棂，照亮了瓶中那枝琼堆玉砌的梨花，还有梨花边笑望着他的人。

    红绳颜色秾丽，与他一身深深浅浅的霜雪相映，更显得明艳脱俗。

    他墨色的衣裳还带着一点外头的凉意,分明刚从小竹峰走了一趟回来。

    顾识殊显得对掌门的提前筹划很是满意。

    再改立两心契固然可行，可惜那时的他们都来不及有这种心思，只是昼夜不停地想着如何解决顾识殊的问题，一直到分离。

    顾识殊察觉到仙人的目光，放下手中的花瓶，凑近了他，两人挨得很紧，傅停雪清醒过来不久，眼中还雾蒙蒙的，也不知这情绪有几分算在他头上。

    两人都看不出有什么犹疑之色，掌门反而更加胆战心惊，试探性地询问道：

    亲密的肢体接触对于傅停雪来说也是喜欢的。

    凤凰木梳最后缠绵地绕过头发，傅停雪坐着，而顾识殊放下手中的梳子，微微俯下身，亲了一下他的额头。

    他在耳边低低地笑，手指划过仙人的腰窝，抵着皮肤上的红痕碾磨，

    比如他眼中潋滟的颜色，或者他微微发红的耳垂，以及他染上深深浅浅的绯红的唇珠。此时仙人手腕上缠着红线，拉住了顾识殊的衣袖，线的另一头已经缠上魔尊的手腕。这是象征姻缘的红线，也有相思的寓意。

    在他们分别的数百年间,那只他拿来的羊脂玉花瓶并没有挪过位置,也没有积灰，像是被人照料着,摆在最显眼的地方,却始终空空落落,再也没有人折花枝相赠。

    要怎么为这爱恋做传？

    “可。”

    那时他想，顾识殊已经不喜欢他了，这是事实；他没能放下，也是事实。

    最困难的环节反而是发放请柬，毕竟这听起来太像一个荒诞的传言。

    但是变故来的太快，顾识殊的魔族血脉觉醒后，他一身的仙骨被更替成了魔族的血肉，此前所立的契也被强势霸道的魔气所冲散。

    顾识殊从背后用一把凤凰木梳轻轻梳理着仙人的银发，手指似有若无地触碰着，一点点地贴近他霜白的颈子。

    可是瓶中空落，却无时不刻不提醒着傅停雪，那个为他折花的黑衣少年已经不在了。仙宫那样寂寥，仙人的视线孤寂若雪，多少次轻轻落在花瓶上，却始终做不到填补那个空白。

    而此时的大典现场，主角却还未上场。

    他瞬间觉得是自己亲自给自己挖坑，虽然名册上的人都是他精挑细选的结果，但掌门的本意其实是让两位尊主从中挑选出一些到场的人。毕竟两界尊主结契，也不是谁来都合适，万一有些什么争执，岂不麻烦？

    就这样取得了微妙的平衡。无论谁一眼看去，都会承认，傅停雪从来不变，仍旧是那个孤高出尘的仙尊。

    索性就把头埋在对方的肩膀上，任由他采撷。

    他便递给傅停雪过目。

    道侣结契的典仪前，更是要求红线展露在众人面前，以此证明两人真心相爱，心念相通。

    但若是细看，却无论如何也展露出一点不同。

    仙尊从来不自欺欺人。

    直到这时，傅停雪才知道，掌门大概连他们道侣大典举行时该用什么地方产的玉杯招待宾客，都已经考虑好了。

    他身上带着晨露和花枝的清爽味道，微微发冷，却很是好闻。

    两界领袖宣布在一起结为道侣，当然会掀起轩然大波。掌门为两人操碎了心，在召开道侣大典之前便设想了各种各样的狗血戏码，愁的连觉也睡不好，思来想去还是去请示仙尊。

    也不知顾识殊是从何处摘来，想来应该图谋已久。

    一生只有一次，飞蛾毫不犹豫且跌跌撞撞，终于扑向了他的火焰。

    今天仙人仍旧着一袭如皎月一般的雪衣，这是最适合他的颜色。

    直到今天却又再次提上议程。

    “停雪，”

    结为道侣这件事，还是掌门旁敲侧击了两人，才得出结论的。

    魔尊的声音嘶哑，却有点蛊惑之意，

    掌门只能捕获其中的毫厘，但他正对的顾识殊应该看得清楚。此时，魔尊的指节微微勾起，看着仙人蝶翅般的睫毛稍稍颤了颤，又开始觉得心中有点发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