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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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能这么简单地解决掉大气运者，哪用得着求到他头上？

    主角纯洁美好的笑容让自己忍不住心动——

    难道真有此事？

    眼前的书似乎又开始抖动，像是有什么话要说。顾识殊直接扣住封面，不让它发表意见。

    “此行违反世界规则，天道难容，为君解障，请君破之。”

    黑色的书终于忍不住了，哗啦啦地自己翻动了几下，最终沮丧地停在了新的一页，匆匆地写了个“好”字，在顾识殊看见之后就气急败坏地合上自己。

    那人感知到魔尊的视线，本来挺直的脊背不由得开始瑟缩，似乎也觉得自己方才干了件傻事。

    顾识殊最开始打开那本书时抱着一种好奇的心态，然而随着阅读的深入，他逐渐开始察觉到不对。

    *

    但是，书中对其他细节的描写却又无比真实，更有那些只有自己才知道的陈年往事。

    他眼神晦暗地看向那跪在面前的属下，这人一向忠心，从小就在魔教中被培养成一个合格的下属，而今日却意想不到地第一次违抗了他的命令。

    ……天道，还是你狠。

    那黑书也懂得壮士断臂，卷土重来未可知，不学项霸王乌江自绝。

    要是知道了，顾识殊恐怕会忍不住告诉他，他喜欢的那个纯洁美好不谙世事的沈念已经成功攻略了妖王、人皇等一系列狠角色，脚踩多船养鱼养到飞起，并且正准备向他的顶头上司下手。

    “到时候，他便不能独占念念了。”

    还能有什么理由呢？那必定是所谓的穿越系统和大气运主角。

    他只能无奈地对着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属下摆摆手，“你滚下去吧，我亲自去一趟。”

    这和剧本中顾识殊的过去经历很像，他认为这能够引起对方的共鸣，进而和往常一样顺利地走进他的内心。

    眼前黑色的大书心满意足地合了回去，似乎为自己让顾识殊免造一条杀业而沾沾自喜。

    “他日渡劫，雷劫减半，可？”

    “恳请魔尊收回成命。他……那人并非有意冒犯，且是青城派内门弟子，属下万死，他却命不该绝。”

    “有什么是现在不能告诉我的，嗯？”

    他的一颦一笑都被扭曲成不可抗拒的诱惑，凭借着他的微笑，所有人都会情不自禁地对他产生好感，认同他做的一切事情；

    如果顾识殊的寝殿里没有莫名其妙出现一本黑色的书，而书中完完整整地将这一切都记叙下来。

    算了，也不是没有见过更离谱的话本……就当书里那个蠢货不是自己算了。

    他忍不住以手扶额，遮住眼睛，不忍直视之。

    他不得不理解。

    “杀了就是，还来通报什么。”

    自己在万人迷气运光环的表现下表现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再指责别人确实不怎么厚道。

    而他还有系统提供的信息，精准知晓反派的悲惨过去，对点开展所谓的救赎任务：安慰反派，包容反派，理解反派，适时地说出那句“可我不害怕你”，击中对方封闭的内心。

    沈念决定扮演的角色是一个被嫉妒他的仙界同门所迫害的小可怜，他被恶意推下诛仙台，却意外掉入了魔界，并且误打误撞闯进了魔界主人的魔宫。

    在这行字上散发着令所有修士都感到熟悉的天道灵气，至少顾识殊熟悉得很。由于逆天而行，他曾被这一气息降下九重天雷，道道都毫不容情，差点把他劈得灰飞烟灭。

    “尊主，有一青城弟子误闯魔宫，如今已被属下制服。请问您是否前去察看？”

    顾识殊晦暗不明的神情凝固成了深深的尴尬和头疼。

    顾识殊本来以睚眦必报出名，是断然忍受不了被门下之人如此违抗的，他冷笑一声，打算叫那人滚下去领罚，再也不能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以内。

    这种文字就应该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况且，为了他死又怎么样呢？

    顾识殊发现对方滚的速度有点慢，忍不住蹙着眉看了对方一眼，见到对方眼神恍惚，也只当他劫后余生过于欣喜冲破了脑子。

    却见书页不情愿地抖动几下，似乎在表达抗拒，然后才扭扭捏捏地翻开一页，上面歪七扭八地印下了几个小字：

    在书中，顾识殊甚至把他狠狠按在墙上，用三分深情两分凉薄一分漫不经心的口吻说出“小妖精，命都给你”这种狗血情话。

    顾识殊冷笑一声，阖上黑色大书，威胁似地敲敲书的封底：

    不过，他又忍不住想，

    是本座的剑不够快了吗？

    这段剧情用深情倦怠的文字描写了他如何对沈念千般宠爱，万般纵容，简直要放任这人在自己门派禁地唱歌跳舞。

    *

    擅闯禁地，那当然是杀了他。

    “莫烧！只有一本，有其他信息。”

    这一切本来会很顺利——

    书页哗啦啦作响，他下意识低下头去看，却正好看见文字定格在一处剧情之中。

    咻的一声，指尖燃起的魔火湮灭而尽。

    顾识殊很认真地思考要不要试着唤出魔火一把把他烧了。却听见那姗姗来迟的属下终于冲了进来，朗声禀报他：

    想到这里，他竟有些与天道同病相怜起来。不过，他也不是真想和对方撕破脸，本来只是想要通过烧书威胁对方不要处处教自己做事。

    “主君也要见到念念了，那人那么美好，主君必定也会爱上他的——”

    然而，手中被按住的天道之书却蓦然打开，冲破了他手指的桎梏。

    顾识殊轻笑一声，这天道看来还有点眼色。

    但是，他的脑海中又滑过了少年绝美的侧脸，以及他梨花带雨的神情。

    黑书变小后傻乎乎地旋转了一圈，似乎

    他不理解。

    顾识殊很清楚这一点，只不过，他想先用这种方法试探一二。

    那属下满眼不可置信，之后眼中又过渡为捡回一命的狂喜。

    顾识殊万万没想到，链子居然先掉在自己人这头。

    若得知只有一本的情况下，再去烧己方珍贵的信息来源，就是做傻事。

    唔，是其中的一页纸拦腰斩断，掉出了全书。

    穿越者沈念绑定了一个名为“救赎反派任务”的系统，系统给他提供了金手指。

    主角哭着说好心疼你，我可以做你唯一的光——

    不过它这番应答倒是真的起到了作用。天道幻化的书只能有一本，这就透露天道原本的实力必然遭到了极大的削弱。

    好不容易混成天道以下第一人，甚至几乎能与它平起平坐……

    “报酬？”

    他拿起书，简单地用缩物成寸的法决将书缩小，塞进自己的袖子里随身携带。

    “念念那么善良纯洁，”他想，“魔尊若看到他，也一定不忍心加害的。”

    不可能。

    阅遍此书，他深刻地感受到自己反派的人设是如何在其中崩的一塌糊涂，被雷的外焦里嫩，进而深深地感受到了一种荒谬。

    在沉思中，他翻到了黑色大书的最后一页，却看见了一行金色的字。

    而他作为这个世界的偏执邪肆反派，将会不受控制地爱上他。

    ……果然还是应该把它烧了。

    殊不知下属脑子里已经转过了千万字阴差阳错虐恋情深的主母文学。

    当那本黑色的书忽然出现在顾识殊的寝殿时，距离他的下属冲进来禀报青城派弟子擅闯魔宫还有一个时辰。

    主角闯入禁地撞见了他被悲惨过去心魔缠身——

    于是他还是跪好，只是把头颅垂得更低。

    而魔尊顾识殊将是他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个攻略目标，他此次前来抱有十足的信心。

    指尖燃起焚烧一切的魔火，顾识殊杀气腾腾地拎起书，它似乎懂得挣扎，拼命在自己的手下扑腾着，书页乱翻，简直飞舞成了一只飞速转动翅膀的白蝴蝶。

    这场面还有点滑稽。

    它毅然决然地裂开了。

    那页纸轻飘飘地晃到顾识殊面前，上面像是匆匆忙忙赶了几个潦草的金字：

    “全给我减了。”一个合格的反派就要继续讨价还价。

    一个时辰以后，他就会见到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作为穿越者自带万人迷光环的主角沈念。

    顾识殊有点可惜地叹了口气，看着这本记满他尚未发生过的黑历史的书，尽可能地和它和解，安慰自己。

    他已经拿下了妖族的邪魅主君，人界的霸道帝王，并且获得了数不尽的财富和灵药，足以把一个毫无修为的修者喂上高境界。

    这样想着，多少带有一点对自己的发疯文学的不愿面对和极致尴尬。顾识殊决定杀书灭口。

    不仅没有丢掉性命，甚至连受罚也没有。

    这一套流程下来，沈念几乎什么都不用付出，就轻而易举地成为了众多大佬心中唯一的一束光。

    这就是给自己画了一个大饼，顾识殊冷笑一声，拎着书亲切地询问：

    他转头望向那个来报信的下属，语气中带着漫不经心，是上位者的姿态：

    这次这本书沉默了很久，简直像个死物。

    修仙之人自然知道这世上机缘万千，只是书中所言“系统”未免太过手眼通天，一方小世界的气运被源源不断地吸给了中心的沈念，对方随意作为就能收获万千宠爱。

    怎么，如今天道反而想让他免费做白工来揭开穿越者的真实面目。真当他记吃不记打？

    却见那来报信的魔修面目复杂，似乎有什么想说，却不敢直接忤逆顾识殊，沉默几秒后竟直接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