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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校这边落实后，村里的动员工作也做好了。

    牛屎沟的孩子终究还是争气，八十个名额里抢到三十五个，包括鸭蛋在内，基本适龄的都上了。其他则是周边村镇的青少年，最大的已经高中毕业，二十岁。

    她们刚进村，有女孩听说，早三五成群跑出来，给她们送上亲手蒸的高粱馍，红薯饼，现刨的土豆，车子后备箱都不够装的！

    跟她一样崇拜他的青年，不计其数。

    可有了委培项目，她们能够不花家里一分钱的出去上学，学技术，有工作……人生彻底被改变！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这不，大哲学家就是大哲学家，半天时间，秀芳婆婆就不敢耍横了，还得高高兴兴送儿媳妇上学，不然人家婚姻自由，能直接离婚，让她儿子没了老婆，孙子没了娘！

    “奶你是不知道，那村里的老太婆太坏了，想要拦着儿媳妇不让她出去念书，还怪咱们多管闲事破坏她们家庭，你说气不气？”

    这不，谭校长一答应，她立马将委托培训费用升级为每个专业七万块每年！

    绿真趴在方向盘上大笑，刚打开车门，胡峻已经冲过来，一把将她抱起来，转了两个圈，“你怎么来了？”

    其实压根不用怎么动员，他才一提这事，家里凡是有孩子的都来报名，有些是确实考不上高中但有一技之长的，有些是原本学习不错但家境困难的，还有的甚至已经在县高中就读了，忽然想要去学技术的……反正，不用交学费，还有生活补贴，毕业以后就能进大名鼎鼎的大河集团，谁不愿呢？

    秀芳的婆婆当场就被气得一口老痰卡在嗓子眼，又是掐人中又是给灌凉水，春芽神清气爽大摇大摆走了。

    绿真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还有正事要谈呢，赶紧推推他，“快过去吧，我先走了，哪天能回来提前说一声，嗯……我在家做饭等你。”

    看来，小学生作文是最真实的。

    绿真是性情中人，工大的校长自然也是，集团对他的要求答应得爽快，他自然也投桃报李，八十就八十，秋季学期即可入学。

    忽然，春风里隐隐有什么声音飘来，像在朗诵什么。她顺着声音走啊走，走到一片红砖墙外，里头确实是有学生在朗诵诗歌。

    本来只打算招四十人的，但因为是通过考试的方式公平竞争，年龄放宽到15——20岁，男女不限，来报名的孩子不计其数，最后又多加了一轮面试，每个专业扩充到二十人，一共招到八十人。

    朗诵的声音越来越大，参与的人越来越多，渐渐汇成一股溪流，有的女生已经忍不住轻声抽泣。

    “对，秀芳以后成了城里人，怎么还可能回咱们这小村子来，都说宁拆十座桥，不毁一桩婚，你们干这种缺德事就不怕报应吗？”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八十个委培生里，居然有四十五个女生，男生只占了三十五人，九比七的比例，在重男轻女观念根深蒂固的大河口，这实在是非常大的进步了。

    正笑着，似乎是感觉到什么，胡峻养这方向一看，看见熟悉的车辆，以为是自个儿看错眼了，仔细看车子和车牌都一样，他揉揉眼。

    从工大到省厅，路上基本不堵，也就二十分钟车程。在庄严的大门下，走出来一群穿着制服的男人，她一眼就看见其中高高瘦瘦的某人，半个月不见，好像又瘦了点。

    绿真明显感觉到他又，笑得更加得意，赶紧推开，“我走了哟，古德拜。”

    “就是，好端端两小口，她去了省城，那她男人咋整？她儿子咋整？这不是硬生生逼得人骨肉分离吗？”

    胡峻回头，这才发现十几名同事正瞪大眼睛看着他们，领导们正“嗯哼”“嗯哼”咳嗽，提醒他注意影响。可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舍不得放下老婆，这半个月跟半年一样长，真恨不得案子快点办完，他要回家。

    况且，她还上过大学，骂人那是绝对的角度刁钻另辟蹊径，骂出来的话一开始听着只是普通脏话，可听着听着不对劲，呸，内里意思更脏！

    相当于每年要花在这个学校的钱就是二十八万之多，如果后期再设立什么奖助学金项目，那更是不可估量，十年至少三百万的投资就这么“放水”出去了。

    婚后半年，小两口都胖了几斤，尤其婚后一个月，都是自个儿做饭吃，不用任何技术含量，炖一锅排骨，胡萝卜土豆山药花菜小青菜豌豆尖想吃啥放啥，虽然是一锅乱炖，但因为是俩人亲手做的，煮多少都能吃完。

    绿真开心的笑起来，两个人吃饭真的有害健康。

    明明前一天电话会议里沟通好的是三十二万“承包”十年，她倒好，一次性多花出去十倍的钱！就因为她在谭校长眼里看到了光……这样的理由，对大多数忙于挣钱让资产翻倍的个体户来说，简直是个笑话。

    直吃到坐凳子上起不来，还要把锅底最后一勺汤你一半我一半的分吃掉，吃完也不洗碗，就在沙发上窝着看凤凰台的午夜电影……这不，一个月时间，体重就涨了三四斤，两个人加一起，那就是小十斤的肉啊！

    崔绿真：“……”

    “你们放心，这事你们面皮薄，处理不了，让他们村支书和妇女主任去。”姜还是老的辣，村支书和妇女主任代表的可是公社，哦不，是乡政府，乡政府就代表的是国家。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所以，诗人的死才会造成如此轰动，如此沉痛的影响，连石兰省这样落后的“边陲”省份，学生们也在为他送别。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绿真也搂住他的脑袋，亲了一口，“我来办事呀，你们结束没？”

    不过，等她们去到她家的时候，不仅没得到他们家人的感谢，还被一群老人围着辱骂了半天。

    崔老太其实一直知道她们选委培生的事，但没想到能选到这么大年纪，这么复杂的一个，至于秀芳婆婆的阻挠，在农村并不罕见。

    这群村妇，只不过嘴巴厉害罢了，拿准了年轻人不敢将她们怎么着。而春芽也拿准了她们不敢把她和绿真怎么着，她们可是家的女眷，真把她们怎么着，这算臭老娘们也担当不起。

    当然，压制老婆子治标不治本，根源还在秀芳男人身上，他要有主见，要能护得住老婆，他妈又能拿秀芳怎么样？反正学费生活费不花家里一分钱，压根求不着公婆

    虽然她不怎么会，但也没毒，大不了再来一锅乱炖，只要食材够新鲜，他能把锅底舔干净。

    绿真擦了擦眼泪，今天情绪太容易波动了。回到车上，先吃点干粮，去省厅准备找一下胡峻，看他回不回家，回的话就顺路。

    签署了合同，她婉拒了校方的热情留饭，一个人慢慢的顺着学校大道散步。以前在北京，她总是忙忙碌碌，没时间好好欣赏大自然，直到现在才发现，原来春天的校园如此美丽，青草茵茵，花坛一圈是红的粉的月季，微风拂来都是温暖的，像妈妈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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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男人里也是个异类，因为她太感情用事，太“性情中人”。

    最让她们感触深的，是考上委培生的年纪最大那个女孩，虽然才二十周岁，可孩子已经会打酱油了！听说当年初中辍学后为了给哥哥换彩礼，被嫁给快三十岁的老光棍，现在考上不用花钱的“大学”，真正的改变了命运。

    绿真虽然不算狂热的诗歌爱好者，但因为从小受妈妈和静静阿姨的熏陶，也读过不少诗歌，对这位天才诗人相当崇拜这可是十九岁就从顶尖学府毕业的高材生啊！

    那就拿她们最在意的东西克她们，社会主义国家的土地是分给无产阶级的，她们这么打压迫、害妇女，跟地主老财有啥区别？既然是落后是复辟，那凭啥还要给她们土地！落后就要挨打，让她一家老小喝风去吧。

    这些无知无识又野蛮霸道的老娘们最只要啥？土地呗！

    绿真给她竖起大拇指，她奶奶真是最英明神武高瞻远瞩的大哲学家！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我将告诉每一个人，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这是从旁路过的学子，也不禁驻足，朗诵起来。

    崔绿真这人吧，在女人里是个异类，她不喜欢胭脂水粉烫头发，也不喜欢名牌，更不喜欢哭哭啼啼憋坏自个儿，有什么她都是直截了当明说，对任何人她都很直白。www.chuangshige.com

    她叹口气，“压迫女人的，往往是女人。”

    她走到墙根下，在一株碧绿的桃树下侧耳倾听。

    “我儿媳妇好端端在家干活，念啥大学？你们就是见不得我们家好！”

    难怪这个叫秀芳的女孩子，当初求着她们把年龄限制抬高几个月，她死也要去念书！在这样的婆家，不念书真只有死路一条了！

    闲着没事的时候，绿真和春芽上村里挨家挨户的了解过，这45个女孩子，很多都是初中没毕业就辍学的，她们在家里种地，做饭，洗衣服，没个两三年就要嫁作人妇，然后生孩子，偷着躲着生儿子，让她们的女儿继续重复她们悲剧的一生。

    胡峻重重抱了抱她，恶狠狠地说：“等着，乖乖等我回去。”

    一个星期前，写下这首绝唱的诗人海子，在山海关卧轨自杀，这在年轻人心里，尤其是爱好诗歌的年轻人心里，造成了一道不可磨灭的伤痛。

    姐俩气哼哼回到家，崔老太忙问怎么了，跟吃了炸药似的。

    如果没有这次选拔，她们的一生就是悲剧的一生。

    当然，绿真不跟村妇计较，春芽可不是她那样的软柿子，双手叉腰拿出当年大战刘惠的气势，开口就是祖宗十八代屎尿屁生殖器，把那群臭老娘们吓得愣住了。

    绿真听得入了迷，情不自禁跟着他们的节奏，嘴里似唱似念，“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告诉他们我的幸福。”眼眶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