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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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没出声的黄柔，这才忽然道：“他二伯，麻烦你给她搭个窝吧，养了给她作伴。”可能是动物的灵性，大鸟居然也跟着一路飞到崔家。

    “傻瓜也会气，还第一次见的是吧，弟？”

    她虽然三岁半了，可没出过几次家门，因为要陪不受欢迎的春芽姐姐。现在看着村里高高大大绿油油的柿子树，弯弯扭扭长疙瘩的桃树，都觉着新鲜。

    “它就是几个蛋，怎么会是孩子，你不吃鸡蛋吗？鸡蛋不也是鸡的孩子？”友娣呲溜着鼻涕，馋出屁了都。

    黄柔这几天都快愁死了，她最宝贝的闺女居然不爱说话了，以前那小嘴得吧得吧得，她一回家她就跟在她身后叨叨不休，现在倒好，托着下巴发呆，有时是墙角的兰花，有时是石榴树……居然还有茅坑旁的狗尾草？

    崔建军挠挠后脑勺，他也不知道啊，没想起问。

    “小傻瓜，略略略”墙上不知何时又爬上杨爱卫杨爱生。虽然名字叫爱卫生，可都是俩“臭”小子，鼻涕口水糊一脸，衣服黑得看不出样儿，那手抹一把口水，嘴角就是一道黑印子。

    幺妹不知道具体意思，但跟着姐姐总没错，也举起小手手：“愿意，非常愿意！”

    “小傻瓜去哪儿，给我站住！”

    幺妹气呼呼的，双颊鼓鼓的，双手叉腰，小地精才不是瓜呢，大坏蛋全家才是瓜，黄了就得被摘下来喂猪的瓜瓜！

    “哟，这孩子怎么了？我们说的是草，你哭啥？”崔老太帮她擦眼泪，可那眼泪却越擦越多，跟晶莹剔透的大珍珠似的，掉她心坎上。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忙捡起鸟蛋对着太阳光看，里头果然黑黑的一片，有几个已经有小鸟儿的形状……都快孵出来了。

    段书记看了厂长一眼，厂长立马闻弦音而知雅意，“是这样的，扶贫济困是我们厂的厂训，你们帮市县两级挽回巨额损失，我们绝不会亏待你们。”

    幺妹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掉眼泪。她很愧疚，很难过，她没有保护好小草草们，杨发财真是个大坏蛋！

    就连一贯当隐形人的林巧针也忍不住憋出一句：“杨家太过分。”

    以前父亲所在单位的领导，有个孩子就是不爱说话，也不跟家属院孩子们一起玩，整天捧着自个儿玩具独自面壁，后来发现动作迟缓，思维缓慢，儿科专家说这叫“自闭症”，在国外很多。

    不知道为什么，幺妹忽然很不舒服，房子塌了。

    安……安排工作？

    “还捡到这么多好东西，咱家幺妹眼神可真好。”王二妹看着六个齐刷刷的鸟窝，里头都是一窝的鸟蛋，有纯白的，有斑纹的，有鹌鹑蛋那么大的，也有蚕豆大的，就不知道是些什么鸟。

    “喂，倒霉催的小傻瓜，说你呢，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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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苗，带你妹出去玩儿，玩玩说不定就好了呢。”

    谁知幺妹张开双手护住，“不能吃鸟妈妈的孩子。”

    “嗯？谁，谁是坏蛋？”

    幺妹抽抽噎噎，指着隔壁的院子。

    崔建党对这位弟妹是相当佩服，况且也是举手之劳的事，他爽快地应下，用六根树杈在院里搭出两个三脚架，又在三脚架上编几个网格，把鸟窝放上去，不大不小，正合适，还不会掉下去。

    可要说哪儿不舒服吧，她又哪儿哪儿都摇头，好着呢。

    幺妹回头，这不杨爱卫杨爱生那俩脏兄弟嘛。等等，他们居然叫她堂堂小地精是“傻瓜”？

    于是，不用崔建军表态，这事就这么定了，让下个月一号带着铺盖来上班，从活动板房里分配一间小小的宿舍给他。

    “可惜那么多花花草草，被这几天的太阳一晒，死了大半。”

    要是争取到这个“扶贫济困”的名声，还能将功补过。

    “想小小鸟，小兰兰。”

    “害呀，这么大的问题咋还忘了，真是……”

    黄柔急坏了，“娘，要不明儿我带幺妹去卫生所看看？”

    经过今天的补充，她的灵力已经悄悄长到四级。

    他想了想，厂房还没建成，生产也没开展，他瘸着腿估计也干不了工地体力活。“这样吧，我们厂里门房还缺一个人，帮忙看管建筑材料，需要值夜班，你能接受吗？”

    大人们无奈的笑笑，无主的东西谁捡到归谁，也怪不了杨发财。要真论起来，山头可是生产队集体土地，这把社会主义羊毛也是崔家带头先薅的，所以，谁也别看不上谁。

    “哥你看，她还生气嘞。”

    崔老太抬起眼皮，冷冷的瞅她一眼，“就你事儿多，有本事你找个工作看看。”老三自从摔断腿，整个人都蔫了，独来独往都快闷坏了。要能出去见见人，有个人说说话，那也是极好的。

    原来，那晚把兰花卖给两个城里人的时候，不知怎么被杨发财贴着墙根听到了，当天夜里就上山刨兰花，他也不懂，一通乱刨，凡是长得像的，甭管野草石蒜还是水仙，都给挖回来，现院里栽了一圃呢。

    “它是蛋，幺妹你个小傻瓜。”

    反正是一家人，老三拿工资就等于全家拿工资，兄弟妯娌几个仿佛连腰杆都直起来了。

    对着非常喜欢的家里人，幺妹想说实话，不是挖笋子时看见的，可春晖姐姐对她眨眨眼，好吧，听姐姐的。

    “妈我想吃蛋，给炒个蛋面吧？”友娣看着鸟蛋咽口水，鸡蛋吃不起，把粗面混一起揉吧揉吧，削成薄薄的面片，鸟蛋炒进去，加点儿白菜和盐巴，香得很。

    正好旁边有棵院墙高的石榴树，翠绿的叶子，火红的花朵，长长的枝条伸出来为六个鸟窝遮风挡雨。幺妹仰着脑袋，从这头跑到那头，转来转去，非常满意。

    四级诶，离长满和尚头只差一点点啦。

    这一晚，幺妹又做梦了，梦到许多小草草的哭声，还有一个严厉的老爷爷说：“人类贪心皆因你而起，本仙罚你……”剩下的她没听清，反正第二天起来发现灵力变成一级，再也听不见小草草说的话了。

    幺妹“哼”一声，拿屁股对着俩讨厌鬼，一本正经道：“蛋蛋里面是小小鸟。”

    幺妹虽然吃饱了酸酸土，可依然能吃下十几个胖乎乎的大饺子，吃得小嘴巴油乎乎的，要是每天都能吃这么多好吃哒就好啦。

    “看幺妹美得，想啥呢，跟二伯娘说说？”王二妹故意逗她。

    友娣顾不上吸鼻涕了。她知道有工作意味着什么，隔壁杨爱卫杨爱生兄弟俩之所以这么得瑟，之所以天天有南瓜饼吃，就是因为他们的爸爸在公社治安队，天天往家里搂好东西呢。

    崔老太倒是不觉着有啥，“没出门给憋的吧，先别说啥病不病的。”主要是她小脸红润，压根不像生病，说“病”这不咒人嘛。

    可惜，她听不见它们说话啦。

    回到家，大家听了这么个好消息，都高兴得“阿弥陀佛”，这可真是老崔家祖坟冒青烟了。虽然只是门卫，可也是工作啊，有工资拿的铁饭碗啊！

    说起兰花，饭桌上沉默了，崔家父子几个呼哧呼哧，跟饺子有仇似的，恶狠狠的嚼，恶狠狠的咽。

    虽然她也好奇工资多少，但跟儿子比起来，工资少点儿也没事，只要他能敞开胸怀，面对现实。

    崔建军还愣着，春晖已经迫不及待道：“愿意，我三叔非常愿意。”上辈子三叔的腿一直这么瘸着，挣不了工分，自觉拖累了家人，又被村里人看不起，逐渐丢失自信，成为牛屎沟有名的酒鬼。

    黄柔赶紧放下半碗饺子，一把抱起闺女，拍着背颠了颠，“哦哦不哭了哦，跟妈妈说说怎么啦？”

    于是，正在努力恢复灵力未果的幺妹，就被春苗姐姐拽出门了。

    大家看她开心，也跟着开心。甭管吃不吃，反正先养上再说。

    幺妹红了眼圈，小草草也有爱它们的爸爸妈妈，也有喜欢它们的朋友，还有它们喜欢吃的水土，她好难过。

    “这成型的可吃不了咯。”刘惠遗憾的咽口口水，安抚友娣：“别嚎了，苍蝇屎大的鸟蛋有啥遗憾，待会儿直接吃饺子，大肉饺子。”

    她想到一种病——自闭症。

    鲜肉小葱包了满满两簸箕的饺子，皮薄肉多一口咬下去还冒油汁儿，大人每人两大碗，孩子随意吃。

    这么多五花肉，要敞开肚皮也能吃完，但崔老太不舍得，只割下一块三斤不到的，剁成肉沫，拌上水嫩的小葱，滴几滴酱油和清油，鲜得能让人吞下舌头去。剩下七斤多给抹上盐巴，挂灶台上自然风干，以后就是腊肉。

    幺妹摇头，大大的脑袋上是两个朝天揪，“就是孩子。”

    春晖比幺妹还急，“咋啦？”

    “诶对了，她三叔，工资多钱一个月？”刘惠最关心的还是这个。

    崔建军被大家夸得不好意思，忙抱起幺妹：“这可是咱们家小福星的功劳，挖笋子都能看见别人藏东西。”

    杨家挖“兰花”，他妹妹杨发芽自然也知道了，很快整个生产队都知道兰花可以卖钱，都埋头“走资本主义道路”，附近几座山头被翻了个遍。

    作为主宰一方水土的小地精，她居然让自己的房子塌了！

    这样小小鸟就不会淋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