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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咸终于有了一点反应,顺势把手上的剑给停下来,眼神无波地看着老道士,似乎在辨认是不是记忆中的那个人,她看了半天,直到把老道士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才缓缓说:“徐方士,当年我虽对你没什么看法,但明显你最终的选择很令人失望。不忠君、不义友,哦,我们也算不上友,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背叛他。”

    阿咸站在原地,长剑漂浮在她的面前,然后逐渐变成了无数把剑的样子,虚影旋转着一般变成了铺天盖地的剑雨,非常轻易地就充满了这个不算宽阔的墓室。一转头间,阿咸身后的数百把剑就变成了一只只猛虎一般的东西,又好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对着老道士咆哮着、奔腾着、嘶吼着……被称作“小白”的白虎也混迹在其中,好像化成了一道最凌厉的剑气,等待着从老道士的身上一穿而过。

    老道士也收了势,他先深深地看了一眼阿咸的背影,老旧浑浊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东西。然后他看向那深深处的墓室,那里什么都没有,又好像混藏着一切他所有的敬畏和心虚。

    这就是帝王手中最锋利的刀,是他成就霸业的最好用的武器。

    长剑裹挟着破风,再次袭来!

    流血的皇权,老道士知道,凡是对帝王生出异心的人,最终都是要遭受应有的惩罚的,哪怕不是来自于帝王本身,哪怕是来自于他曾以为的“朋友”。

    白起嗜杀,战必全歼,真是把战场当作比家还亲近的地方,每每征战起来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和平日完全不同的杀神一面就展露出来,连骨头上都刻着嗜血。而阿咸就更是了,她比之白起,还要更不像个人一点,白起好歹是有剧烈的情绪波动和兴奋性的,遇上杀人一事就更激动,但是阿咸则好像完全没有任何感兴趣的东西,除了那个千古的帝王,没有人能在她心里掀起波澜。

    阿咸一击不中,脸上不露任何情绪,重新缓缓举起那把铁剑,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一样,被设定的程序就只是干掉她面前的这个老头儿而已。寒光一闪,利刃再次毫无差错地指向老道士的眉心,她便再次袭来。

    阿咸见他这样,还想继续乘胜,但就在这个时候,墓室里骤然响起了一声低沉的男声:“让他进来。”

    老道士没有任何可以反驳的,但是深知自己这次前来也并不是来道歉或者解释什么的,他只是来阻止这一切发生的。

    老道士骤然喝道:“阿咸!死去的真已经死去,帝国也早就湮没在了滚滚历史洪流之下,所有的都已经过去了!”

    他也确实如他自己所说,他可能是这四个人之中,活得最乐腾的那一个。因为他不嗜杀,虽然成就霸业,但是心中依旧有自己的坚持,能以权衡之道解决的事情,绝不会斥诸暴力。所以他能看见其他两人看不到的东西,那些藏在细节和生活中最平凡的那种感动和美好,所以他也是……唯一一个对帝王生出异心的人。

    而真要论起来,他才是三个人之中最有情义、最有烟火气,也活得最像人的那一个。

    阿咸一下子就听出了这是谁的声音,她闻声立刻收剑,漫天剑雨瞬时间土崩瓦解,消失在了空气里。之后她看也不看老道士,把手里的剑一负,看向了更深处的墓室,应了一声:“是。”

    阿咸的眼睛里好像一闪,但可惜光线实在太差,让老道士不能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剑势丝毫不减,没接话。

    老道士在这狭窄的墓室里面避无可避,也不能再次卸去她的剑意,只好如此直面抵御。他光幕一般用手掌结成一个冰盾似的东西,挡在自己面前,那些剑就“叮铃咣啷”地敲在冰盾上,然后逐渐地瓦解它,一下接着一下地,最终有一支剑插入了盾牌之中,往里面硬生生地挤了三寸,差一点怼到老道士的鼻尖上。

    毕竟他们是两千年前的故人,相逢岁月之下,除了如见故人,更不如说是恍惚回到了那个时代世界。而且当时阿咸、白起还有他,他们是始皇手下最得力的助手,就不说惺惺相惜,最起码也有那么一点情谊在。

    他终于要再一次见到他的帝王,在时隔两千两百年之后。

    阿咸不愧是一个美人,如今这么站着,并不需要动,无数万剑从她身后齐发,卷起她的发梢和衣摆,构成一副绝美的画。只是这画中藏着毒、带着刺,明朗又尖锐的带着不可磨灭的攻击性。

    “阿咸,你到底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

    老道士是真的不想和她动手。

    长剑如灵蛇腾雾,卷起千堆黑暗阴霾,地底下潮湿的空气都被冻成了小冰珠子,阿咸穿着紫色的衣袍,身形如幻影,辗转腾挪之间只留下映在冰珠帘幕里面的残影。www.erpingge.com长剑也在里面穿行,骤然间破开疾风骤雨,直指老道士的面门。

    曾经的他打不过阿咸或者白起,但是现在,阿咸的天问剑不知道在哪里作什么,白起也没有过来二打一,明显是一个很好的趁人病要人命的机会,只是他束手束脚的原因不光是这个,还因为她现在好像是洛冉的那个……王者荣耀。

    但显然,老道士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虽然多年没有认真打过架了,但是最基本的身手还是没有丢的。他没有召任何武器,疾步往后撤,先避开最猛烈的那道剑意,然后瞬间化形为掌,左右手一交替,划出一个非常完美的太极图案,又卸去了大部分力道,才最终接下了这一击。

    她这么做,不是因为她信任老道士不会对他下手,而是对自己的身手有绝对的自信——她根本没有把老道士放在眼里过。

    洛冉太孤独,比他还孤独,至少他还见过世间的繁华、参与过帝国的筑造,但是洛冉什么都没有却跟他在无名山经历了那么多年,就是心若顽石,也不应该受如此孤寂洗礼。

    老道士跟上,缓缓走入墓道里。

    但是他真的可怜他们,又或许在他们眼里,自己才是最可怜的那个人。只是他觉得太苦了,如果一个人生下来就只为了别人的目标去努力奋斗甚至抛弃生命,那么自己跟一个只会工作的机器有什么区别呢?只是他们可能乐在其中。

    砖块碎石变成的沙砾灰尘瞬间充斥着室内,老道士占据在方位上,脚下腾出一个黑白色的八卦盘,八卦方向旋转着不知指向哪里,方位也不辨吉凶。他正控制着这个阵内的所有东西,包括这方位、吉凶、空间甚至时间。

    这些所有的感慨都是老道士在一瞬间想到的,又或者他已经在无名山上数不清的岁月中,无数无意识的瞬间想清楚了一切。他们真不是一类人,只是在一起走了那么久,忽然梦醒,觉得唏嘘而已。

    阿咸头也不回地往墓道里走,道路似的,说:“徐方士,来吧。”

    若长时间与道不同的人相谋,圣人都难以坚持,更遑论他只是一个妄图辅助霸业王途的、妄图实现自己价值力量的普通人而已。

    阿咸的铁剑顺势劈下,虽被卸了大部分力道,但还是杀伤力极大,没劈到老道士身上,劈到了他们身后的墓墙,瞬间就让墓墙出现了一道非常狰狞的裂痕,让人不得不担忧这个墓室会不会因为这一剑给劈塌了。

    她从千年前就是这样,哪怕没有天问剑,她也确信自己可以胜得过任何人,包括老道士,甚至包括白起。

    老道士脸上一变,反被阿咸将了一军。他这一生从来没做过任何亏心的事,自问无愧于天地,但是唯独对不起他曾经亲手择的明主,并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还清。

    他这边在伤春悲秋感怀往昔,反观阿咸那边,她却冷漠得如同一块捂不化的坚冰,与她两千年前就坚持的那样,根本没有把除了那个帝王之外的任何人放在眼里。

    哪怕老道士自认已经认识了她很久,曾经共事的时候,他也丝毫不怀疑阿咸能随手剁下他的头,和路边随便处死一条狗或者随手摘下一朵花一样,没有任何区别。可能她对白起稍微不同一点,因为他们骨头里是有共通性的,但是他真的觉得自己入不了阿咸的法眼。

    阿咸估计认定了他就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剑剑不留情面,恨不得早点一剑把他戳死。反观之老道士就打得束手束脚,逐渐就处于了守势的地位。

    洛冉啊,那个小孩子是他从小带到大的,甚至不惜把长生之术也传给他了,这不光是因为他的三煞之命,更是因为他自己的私心,他对洛冉的私心,和他自身需要陪伴的私心。如今他要死了,已经确定预见了自己的结局,那么作为那么多年陪伴的回报,老道士也不想把阿咸给做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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