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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亲的表情一瞬间很复杂,小小的她尚不能品出其中的意味,只听见娘亲声音涩然:“小月,你先吃。娘……娘先和你爹去那边买点东西,你就在这里不要动,等我们回来。”

    她好怕。

    小月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么多!都是给自己的吗?

    小月瘫软着身子被少年大力地往黑沉的小巷子里拖,她双眼无神地看着爹娘离开的路口,喃喃道:“……我不是丑八怪……”

    随着夜越来越沉,小月心里的不安和恐慌也越来越多。她不敢随意离开,怕爹娘回来找不到自己。

    对未知的茫然如同一张巨手攥紧了她的心脏,她第一次感到这些美丽动人的面容下人心的冷漠。

    几个少年幸灾乐祸地看着她,他们因为长相普通,走到哪里都不受待见,这下见到比自己还丑陋的人,顿时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优越感。

    那时候小月不懂丑八怪是什么意思。

    她感觉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但是那几道落在身上不怀好意的视线如跗骨之蛆,她下意识举起受伤的手挡住右脸。

    小月被高个子少年提在半空中,她的脸上全是泪水,喉咙好痛,呼吸越来越困难,只能发出无意识地啊啊声。

    很快,咽下嘴里这块庵罗果,她意犹未尽地看着手里剩下的果肉,不行,不能再吃了!说好了要留着等到爹娘回来的!

    然而等到腿站酸了,背也站疼了,等到天边残阳彻底落下地平线,等到街上点亮了璀璨灯火,爹娘还是没有回来。

    突然,旁边人迹罕至的小巷子里,走出来三两个身影。是几个身量拔高的少年,他们长得很普通,衣着也很粗糙,显得与这座光鲜靓丽的城池格格不入。

    小月瞳孔一缩,爆发出一声哭叫,拼命地摇着头、瞪着腿挣扎,不能,不能被取下来!

    本来已经久远的记忆浮现在脑海,她记得,很小的时候,在村里,大家也是用这种眼光看着她,还有小孩子跑过来骂她是丑八怪。

    说着,他用另一只手狠狠扯住了小月脑后的布料。

    小月躲在街角的阴影里,手上还傻兮兮地捧着那盒庵罗果。

    要是爹娘回来了,就吃不到庵罗果了。

    少年一把夺过她手上的庵罗果,啧了一声:“好东西啊!”他恶狠狠地盯着她:“小孩不能吃这个,我们帮你吃了!”

    她下意识咽了口唾液,看上去好好吃呀。但是她还是懂事地举到娘亲面前:“娘,你先吃。”

    她想起爹娘面对自己时不时的沉默,想起他们离开前复杂的神色,他们,是不要自己了么。

    “起来!”少年突然上前,一把拽起泪流满面的小月,“你这种丑八怪不配站在街上!”

    这是她最爱吃的水果,他们村那边很少产庵罗果,一年到头家里也吃不了几次,每次有一点,还是得等姐姐弟弟吃完了才轮得到自己吃一小口。

    少年不耐烦地一脚踹开她,把手上的庵罗果递给同伴,再一把将摔在地上的小月拎起来:“敬酒不吃吃罚酒!”

    她跑回来问爹爹,爹爹红了眼眶。

    她收回视线,眼巴巴地望着那不断散发诱人香气的果实,好想吃呀。娘让她先吃,她,她只吃小小的一块应该没关系吧?

    “草——”少年发出一声咒骂,啪地一下把她扔在了地上。

    不行,娘说了,不能取下来!

    “什么鬼东西,竟然这么丑?”

    后来,他们搬家到了另一个没有人认识的村庄,她开始了每天蒙着脸的生活。

    “吓死我了。”

    “爹娘买的也得孝敬我!”少年早就在一旁小巷子里观察她很久了,这么久都没人来找她,肯定是丢下她走了。

    “这张脸出现在俪城简直就是对月神的侮辱。”

    小月哪里见过这种泼皮无赖的阵势,她吓得往身后缩了缩,紧张地看向不远处主街上的行人。

    为首的少年吊儿郎当地走近,探着脖子眯起眼睛看清了躲在角落的小女孩:“哟,这是谁家的孩子走丢了?哈哈,看,她还蒙着脸。”

    ……丑八怪。

    手下的脸颊湿漉漉的、很烫,好像那块与生俱来的青色胎记在燃烧一样。

    她心里充满了恐惧,潜意识里好像知道,一旦取下来,会发生很不好很不好的事情。

    直到走到一个人潮汹涌的岔路口,娘亲把她牵到街角阴凉的位置,爹爹去了旁边的小摊买庵罗果。

    小月心里默默想着,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小块放进口里,软糯香甜的果肉入口即化,又带着微微的酸味,她享受地眯起了眼睛,真好吃呀!

    不管她怎么竭尽全力地反抗,脑后那只手还是刷地一声,扯下了她脸上的面罩。

    俪城的街道在黑夜中依然灯火通明,这座不夜城始终熙熙攘攘、歌舞升平,来往的行人注意到了街角这样一个蒙着脸的小女孩,却大多看了一眼就事不关己地离开了。

    但是她不过一个六岁的小孩童,哪里挣得过从小在市井里混迹长大的少年?

    另一个少年凑近,粗声粗气:“喂!你家里人呢!”

    爹娘……你们在哪里……

    少年见她这副样子,嗤笑出声:“不自量力。”突然,他目光在她脸上一凝,脸上闪过恶意,“好好的蒙着脸,我倒要看看你到底什么样!”

    没有人注意这边。

    小月急了,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抓住少年的手:“不能给你们!这是爹娘给我买的!”

    黄澄澄的果肉被小贩切成一块一块,整齐地码在芭蕉叶折成的盒子里,光是这样,都能闻到那股特有的酸酸甜甜的香味。

    就只吃一小块,剩下的,等爹娘回来了一起吃。

    很快,爹爹买了一小袋过来,递给自己。

    小月听话地点点头,珍惜地捧着手上的庵罗果,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目送爹娘穿过人潮离去。

    “难怪她要蒙着脸。”

    于是小月站在原地,眼巴巴地盯着爹娘离开的位置,她等啊等,来往行人川流不息,她总以为下一刻爹娘就会拨开人群朝她走近。

    小月浑身无力地趴在地上,她感觉哪里都疼,喉咙像被火烧一样,掌心也被地面粗糙的沙砾擦伤了,少年们的话像尖刀一样刺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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