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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油尉崔达得到案犯口供,便欲去巫山取回西周大邑瓷瓶等宝物,邀请李白做他臂助,却不知阴、李两家结有世仇。

    “好,施主稍等。”门僧进去了,不一会出来道,“二位施主,里面请。”

    静能似乎早有准备,并未过分惊讶,只是叹口气道:“阿弥陀佛,自造业,不可活。我多次劝他,就是不听。他埋了那些赃物,却非把藏宝图放到我这。老讷也来日无多了,就把此图给你,希望能买他一条活命。”

    江寒早啼猿,

    两人一时无话,按藏宝图指示,一直寻到神女峰顶,终于在一棵古松下面找到一块青石,又左走二十四步,是一个岩壁,两人将其和藏宝图对照一下,便拔出宝剑,把壁下表层泥土掘去,露出一块石板,将石板掀开,是只一人多粗的瓷瓮,将封口去掉,那个西周大邑瓷瓶首先露出来。崔达将其小心取出,其他宝物似乎也在,这才放下心来,一样一样细心检点,费了半天时间,才查好数量。又聚精会神将其一点点包好,这才背起来,准备下山。忽然,从崖上跳下一伙人,个个赤巾包头,手握雪亮兵器,来夺崔达肩上的包袱。崔达武功本是不弱,可好虎不及群狼,一时几乎失手。李白本来无心看崔达如何取宝,走到坡上一块巨石上看风景,听见打斗之声,回头一瞧,崔达正被一伙强人围住,险象环生,赶忙挺剑冲过去,那伙人看他来的势猛,不敢交锋,呼哨一声,钻进山林里不见了。

    “李白,到寺院里,看我眼色行事。”江油县尉望着前面,叮嘱李白说。

    李白本是义气中人,为人爽利,当下回答道:“静能长老,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度己,也已度人。你的愿心让人感动,我已经记下了。”

    霞外倚穹石。

    “老讷已经知道了。”静能声音微弱地说,“但不知施主有何见教?”

    “静能长老,我是江油尉崔达。”崔达开门见山道。

    原来是宋玉《高唐赋》里的句子。李白听得出神,恍兮惚兮,又听崔达吟道:

    归途行欲曛,

    极目无纤烟。

    辞山不忍听,

    “那阴定肯定不是等闲之辈,你也要多加小心。”李白提醒道。

    正说着,那块雨云已经裹上山顶,一时雾气纷纷,继而空中飘起牛毛细雨。两人只好下山,行到半壁,雨云飘过,头顶又露出青天,只是日色已曛。李白一边向下走,一边吟诵起汉鼓吹铙歌《巫山高》:

    银汉去安在?

    巴国尽所历。

    “哎,照理说,我已是佛前之人,不再问凡俗之事,”静能喘息一会又道,“可毕竟孽缘未了,他……他是我的儿子。”

    飞步凌绝顶,

    积雪照空谷,

    他说完,费力地抬起枯瘦如柴的手臂,向挂在墙上的那个横幅指了指。

    巫山高不穷,

    “你指的是谁?”李白心知肚明地问,想让静能自己说出。

    悲风鸣森柯。

    崔达走过去,将字画小心浸在里面,背面果然慢慢现出一张藏宝图,方位、坐标、暗记清清楚楚。

    崔达说着,来到李白身边,这才发现,红日西伏,暮色将至,南面一大块云彩就要飘来,随着山风,带来一股雨腥气。他赶紧把包袱放在一块山石上,说:

    “静能长老,这是怎么回事?”崔达拎着那幅字画问。

    “壮哉李白!”崔达背着宝物,也走了上去。

    日边攀垂萝,

    “怎么样,伤着没?”

    清猿响啾啾。

    “没有。看来,他们一直在暗中盯着我们,见你在那边望风景,以为有机可乘,便下手来抢。”

    吟声未歇,崔达的诵声又起:

    “不过,这样也好,见咱们有防备,他们也就死心了——他们领教过你手里这柄宝剑的厉害。”

    “都怪我不好,关键时刻,不该离你那样远。”

    (太白编年:玄宗开元10年/23岁)

    拨云知苍梧,

    “阴天成是你什么人?”崔达单刀直入地问。

    说完,上前把横幅取下,翻过背面一看,仍然是白纸一张。

    仰观临青天。

    “李白,此处周围已经没有隐身之处,很安全,我知道你头一次来巫山,别白来,去欣赏你的风景吧。我顺便把背上的包袱整理一下。”

    江行几千里,

    巫山高,高以大。淮水深,难以逝……

    行至中午,云蒸霞蔚中,大明寺终于遥遥在望。

    “你要对我说什么吗?”

    始经瞿塘峡,

    松螟已吐月。

    挥策还孤舟。

    两人来到山门前,但见周围松柏苍苍,猿声盈耳。高墙广院,殿宇辉煌,好一个千年古刹。待要进去,早有门僧拦住。

    “看来,静能已经圆寂了。”



    “也许吧。”李白含糊其辞地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进入佛门,对他来说,确实是件好事。不过,倒写‘静能’,是告诫自己‘能够入静’,可也说明,他内心仍时起波澜。”

    遂步巫山巅。

    记水辨瀛海。

    历览幽意多。

    这般顺利,是崔达事先没有想到的。二人随门僧来到西侧一个宽敞的净室,抬眼观瞧,榻上卧着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僧,病容满面,一脸焦黄,欲坐不起,嘴里只管大口喘息,看见崔达、李白,两眼不禁怔大。这更出乎崔达的意处,想不到,一个巨盗窝主,已经病成这般模样。李白游目观瞧,见壁上挂着一精裱横幅,上面倒写着“静能”二字,再看看老僧的样子,似有所悟。

    “看,绝顶之上,纤尘不染。这山高得让人展翅欲飞!”李白大声道,将手举起来,向空中抚一抚,豪迈地说,“青天若可扪,银汉去安在?”

    李白怎么也睡不着:那阴定为什么出家?见面会是什么反应?能否帮助崔达顺利拿到那批宝物?这一切只好到时见机行事。可无论如何,也要像父亲说的那样,这段世仇总该有个了解。

    正说着,寺院方向忽然传来沉重的钟声,崔达皱皱眉道:

    海月十五圆。

    第二日,两个人早早起床,吃过早饭,正好晨曦微露,便仗剑上路。但见神女诸峰云烟缭绕,变幻幽明。愈往上走,山路愈陡。不一时,明星稀去,朝云横飞。李白不由得想起楚怀王与巫山神女的故事,望烟霞之舒卷,闻蘅芳之断续,不禁感慨良多。可此去大明寺吉凶难料,只好集中精神,随时明察周围动静。

    说着,他将包袱小心打开,一件一件查看,见里面并无缺损,又重新包好。再抬起头来,李白已经站在峰顶最高处,被山风吹得衣襟猎猎,深深地陶醉在那里。

    “正是……”静能像似拼着最后的力气说,“这位施主,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不,简直和二十年前的他长得一模一样。”

    却顾失丹壑,

    静能听后舒一口长气,慢慢闭上眼睛。两个人走出来,对照藏宝图,向神女峰爬去。

    “想不到,静能病成这样。”崔达抓住一条葛藤,登上一块山石说,“哦,李白,听他说话,好像和你父亲早就相识?”

    月色何悠悠,

    “哈,李白,这真是奇思妙想,你是不是又在做诗啊!”

    两人回头,见他是单对李白说话。

    “李白,不要追赶他们了!”崔达道,“显然又是刘五一伙残匪,竟然尾追到这里来了。”

    青天若可扪,

    周游孤光晚,

    第25回大明寺静能圆寂神女峰崔达掘宝

    “哎,都过去了……我佛慈悲,冤冤相报无了时,业力只能越积越深,可惜我明白得为时嫌晚,便倒写法号,挂在座右,以便时时提醒自己,希望真正能够入静。可是,我那儿子心魔太重,想把他度入佛门真是难上加难,到如此地步,只能听天由命了。如果他能活下来,希望你们能……”静能说到这,大口喘息起来,实在说不下去了。

    佳趣尚未歇。

    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

    崔达紧接着说:“他已被官府抓住,羁押在案。他说从官府盗出的西周大邑瓷瓶等宝物在你这里,长老能否方便一下,帮下官取回呢?”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佛门净地,凡俗之人不能擅入。”

    两人走下山来的时候,已经夜静更深。李白兴犹未已,到了宿处未及洗漱,先已提笔,在粉壁上刷刷点点写起来:

    李白和崔达上路了,到锦城坐船东行。崔达很着急,路过渝州时并未停留,经巴东,直奔瞿塘峡,到巫山脚下,弃舟上岸,但见长庚在天,时置傍晚,皓月当空,十二峰峭碧丛丛,高插星空。山高路险,二人只好找客栈住下,第二天再去大明寺。他们打听好去大明寺的路径,便去安寝。

    岩悬之高,白日为隐。林木幽暗,时起惊禽。杜兰香兮萼绿华,草木欣欣欲结人。朝为云兮暮为雨,阳台神女不可寻。欲问多情之楚王,诸峰空绝,枕席谁荐!抬望眼,高唐辞气罩巫山!愿得千金佩,携手与子还。

    “‘静能’?怎么是倒着写的?意思是‘能静’?”崔达若有所思道,“果然能够入静,真心归依佛门,倒也好了。”

    “好了,静能,我们走了,如果找不到那些宝物,我们还会回来找你。”

    崔达道:“这位师傅,我们要拜见贵寺副主持静能长老,麻烦您进去通禀一声,就说江油尉崔达求见。”

    “阿弥陀佛,尽管去吧。”静能见两人已走向门口,又挣扎着大声道,“那位施主,请你稍等一等。”

    静能喘息得很厉害,又咳一会道:“那边有个装水的铜盂,将它浸到里面,便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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