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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弥生在小夜左文字身上看到很多人的心血。

    小夜左文字的刀茎上铭刻“左 筑州住”，这是左安吉的信息。刀茎是栗尻型，像一颗圆栗子，是最普通的刀茎形态，弥生却觉得很适合小夜。

    嵌钢，要用斧将刀基材刃部割开再修复，需要刀匠对刀剑本身有相当的理解和技术还原，反正不论哪种，弥生都不会。

    当然，也渴望杀戮。

    砰。

    弥生已经有点分不清，到底是他在锻打刀，还是他在被锻打。

    好累。

    简洁，没有多余的装饰和刀纹，最普通的姿态追求最致命的一击。

    砰。

    持续的锻打，将补充的钢铁打入刀刃之中，直到与刀刃完全贴合，再放进冷水。

    燃烧啊。

    集中注意力。

    不对，上次试过了, 有点效果, 但那把打刀还在装死。

    弥生清楚地知道，现在停下来，刀就真的要断了。

    “主、主公！”小夜跪坐在弥生床边, 低着头，说话又开始磕巴，弥生等了半天没等到他下一句，就看见小家伙的头上飘起了樱花。

    汗水从他的额头落下，划过眼角，落到下颚线，一点一点汇聚，滴在了烧红的刀刃上。小小的汗水只停留了一两秒的时间，发出滋滋的声音，就完全被蒸发，不留一点痕迹。

    平造是短刀的通用形, 能让刀刃开封的角度更细，刃口就越锋利, 所以异常锐利，在刺、切方面有着其他类型刀剑不具备的优势, 对没有盔甲护身的人体杀伤力是最大的。但平造也意味着刀刃更薄, 没有镐作为缓冲更容易碎，碰到硬物易缺口, 耐用性也是最差的。

    无数的刀剑断裂、消失在历史漫长时间里，小夜左文字曾经被将军使用，也有流落于浪人和山贼手里的时光，辗转于多人之手，但那么长的时间都挺过来了。

    将小夜左文字放入燃烧的炉中烧到通红，高温蒸腾出来的热气模糊了炉内的样子，弥生盯着短刀，看着它烧到通红，才用长钳夹住刀茎，把它取出来，准备好的钢材贴合放上，举起锻造的锤子，不断回忆短刀的样子，一锤一锤敲下去。

    他不是没有追求，无所事事，只求乐子的人。

    此时此刻，萤丸竟然有些羡慕。

    平造，即刀身侧面相对平坦，没有镐和横手线。

    不能休息。

    弥生：？

    弥生整整睡了一天一夜, 睡到醒来的时候，不知今夕何夕，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瞟了一眼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亮了。

    ——不知道哪里, 总之不太对。

    目睹这一幕的刀剑们，在这一刻都非常震惊。

    弥生：？？

    太抽象了。

    精心设计的刀型，是左安吉殚精竭虑的成果，身上曾经修补研磨的痕迹，是那些无名的刀匠的痕迹。

    它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弥生这样了，久到快忘了弥生还有这种时候。

    他四口刀里污染最严重的，从刀身上就能看出来。

    原本就不是这样的。

    煅烧的火照得弥生脸通红，他手疼、肩疼、腰疼，好像浑身没有一处是不疼，但他又特别习惯这种疼痛，也习惯这种热度。

    萤丸坐在他身旁，抱着闹闹，也作为助手给弥生递送保养工具，物吉贞宗坐在另一边围观，他的身前还放着打刀南海太郎朝尊。

    对弥生来说，这几乎不是选择题——他像是能用嵌钢法的人吗？

    这口刀在碎裂的边缘，弥生在这一刻，似乎看到了它浴火重生的可能。

    砰。

    把自己的期望附加在付丧神身上？别开玩笑了。

    “没问题了，主公，小夜很好。”

    弥生拂过刀身，有些凹凸不平，短刀抖了抖，像怕痒的孩子，发出共鸣的刀音。

    机械性的运动，刚开始还好，随着一次次的敲击，锤子变得越来越重。

    所以更不能停。

    老实说，弥生第一次修补刀剑，心里也没底，但是看到小夜身上的诸多痕迹，锻刀前的种种忧虑都不翼而飞。

    举起的手臂也开始疲惫，关节和肌肉有了新的抱怨。

    幸存的四口刀，能留下来都各有各的理由，从力量上来讲，萤丸最强，其次则是能与整个本丸共鸣的小夜左文字。

    现在轮到他了。

    用心，要怎么才算是用心？

    贴钢法顾名思义，就是将刀重新烧红，软钢贴入刀剑缺口中，通过锤锻加入新的钢材，补缺缺口。可操作性是高了那么一点，但是锤锻这一步，也够弥生受的。

    闹闹漆黑的眼珠里映出弥生的样子，有点不安，又有点说不出的感动。

    另一条路，把自己理想中的刀剑描绘在刀身上？

    这题超纲了！

    这个时候不能断。

    想说的话……话说他只是个饲养员吧，现在不太称职，也就是个饲养员而已。

    很厉害哦，小夜。

    想到这里，弥生笑了一声，用鹿皮擦拭小夜的刀身，轻轻地抚摸上面凹凸不平的痕迹，将那些被淤泥填充的缝隙擦干净，黑色的力量化作污水，染黑了鹿皮。

    这又是什么非物理现象？

    很漂亮，漂亮得像艺术品一样。

    一般刀剑修补有两种办法，贴钢法和嵌钢法。前者方便，操作难度小，后者难操作，修复效果也更好。

    砰。

    弥生的头突突地疼，像有人用锤子敲击他的神经，让他视线都模糊了。

    刀刃也从象征高温的通红中冷却，栋呈现锻造的黑色，而刃则是闪过银白的光。

    三之栋是栋的一种，即刀背截面呈现梯形的，称之为三之栋。从小夜的三之栋中，弥生似乎能看到打造它的刀匠左安吉是怎么绞尽脑汁设计的，让短刀在保持锋利的同时，尽量结实耐用，在漫长的时间里活下来。

    锤子和金属发出清脆的声音。

    所以用心要怎么用？

    刀剑终究是渴望被使用、被注视和爱护的。

    复仇的力量对他来说是把双刃剑，既维持了他现在的形态没有碎刀，又加深了侵蚀和污染。

    “弥生生, 你终于醒了！”第一个发现他醒的当然还是闹闹, 猫布偶寸步不离他，一直蹲守在他的枕头边。

    锻刀不光是手臂用力，是手臂带动全身用力，时间一久，缺乏锻炼的□□在叫嚣，叫嚣着疼痛和疲惫，手臂酸软，似乎要脱离肢体闹-独-立，但弥生没有停下来。

    历经多年还是生刀茎的刀非常少，大部分的刀剑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被打磨，有名如笑面青江，历史上就记录了三次磨短，从大太刀变成大胁差，刀茎也不可避免改变。

    砰。

    没缺胳膊少腿, 这是在干嘛？

    这是一把名副其实的利刃。

    用心？怎么用心？用什么心？把心脏挖出来可以吗？

    是的，震惊。

    只能继续捶打。

    一溜串的样子，只能让弥生联想到医院照顾临终病人的样子。

    大太刀看向弥生，柔和的灯光照亮了少年的脸，他金色的头发似乎要融进光线之中，血色的眼眸此时此刻看上去都分外温柔，只映出了手里短刀的模样。

    今天显然是磨不了的，弥生提着一口气锻刀，意识到自己没有搞砸之后，根本顾不上细看，踉跄了两步，物吉及时补位扶住他才没摔在地上，整个人昏昏欲睡。

    砰。

    薪火相传的火炬，这一刻落到了他的手里。

    这是另外的价钱吧！

    弥生说要护养刀剑的时候，萤丸从来没有想过他会这样。

    刀剑的护养其他刀剑同样帮不了忙。

    他看看萤丸, 又看看自己。

    小夜左文字是一把干净利落的短刀，平造，三之栋，刀身弯度小, 一眼望去似乎整把刀都偏向平和直。杢目肌板目肌混杂, 刀身纹理呈现出线条的美感。

    萤丸话音刚落，弥生就彻底意识不清。

    擦拭干净之后，拆开刀装，就可以看到短刀的刀茎。小夜左文字的刀茎是罕见的未经过改动的原始状态，专业术语叫生刀茎。

    他无时无刻都在燃烧，烧得他一刻不停地疼，烧得他眼睛通红，夜不能寐，烧得他模糊了现实和虚幻的界限。

    而且这是小夜。

    弥生觉得这是对他最大的讽刺。

    第032章 第 32 章

    听见声音过来的是萤丸，大太刀先进来递了杯水给他，就退到了房间的角落，然后是捧着洗漱用具的小夜和端着食物的物吉。

    弥生吐出一口浊气, 安静地凝视这把刀, 从短刀开始正式尝试护眼刀剑。

    或许左安吉也没想到，小夜左文字居然能那么争气。

    就不能简单点，直接抹点血就算了吗？

    现在还不是短刀最好的时候，它还需要磨刀，把多余的钢材磨掉，再打磨刀刃，才能变回那把杀人的武器。

    第031章 第 31 章

    弥生一头乱糟糟的想法没理清，然而时间不等人，在研究室的人来之前, 弥生不能放着四口刀不管。

    但弥生也没有其他方法。

    将刀茎清理干净之后，下一步就是修补了。

    锤子还是精准地落到了刀刃上。

    高温的刀蒸出大量的水蒸气，一瞬间白雾弥漫。

    凶巴巴的倔强小孩，只会煮难吃的野菜汤的短刀。

    他的眼里只剩下刀了。

    总觉得有点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