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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感觉时间好像被刻意拉长,喉鼻被水漫过,窒息到无法呼吸。天旋地转的,周围的影像都在扭曲,他站立不稳,要被无边的静默和黑暗吞噬。

    比起她不在家这件事背后的缘由,裴守卿更害怕缘由后藏着的真相。他自我欺骗又甘之如饴。

    两人窝回被子,裴守卿仍旧拉着她的手不放。他心里清楚,她分明不在家。只是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又为什么瞒他。

    裴守卿犹豫片刻,还是答应下来,嘱咐几遍她要注意安全,不要走远。

    美好的记忆宛若巨大的梦幻泡影,将他吸纳进去、允他甜腻、任他沉溺其中。

    从迷障中强迫自己清醒过来,自衣服侧袖里摸出几片薄荷含进嘴里,清凉的味道提神醒脑,让人镇定心神。

    裴守卿握住她的手,贴在脸庞缠绵的亲了亲。嘴唇几张几阖,最后弯起一个极小的弧度。

    裴守卿没读过这类书,打开它就像打开新世纪的大门,带着他磕磕绊绊的接触另一个生灵的世界。

    也不对,阿胭同样喝酒吃肉……莫非是动物系的?

    临了戳破虚幻的一切,让他醒来认清残酷的现实,不由分说地缠绕束缚,把他无情地丟回黑暗里去、由着他发霉发臭、自生自灭。

    碰上要日夜温书审阅文章的时候,他在书房不会吵着她。

    裴守卿想了一圈所知道的动物,感觉跟祝胭都不太像。是什么呢?他还得观察观察。

    例如动物系一般为杂食,多喜欢吃肉类。植物系偏爱晨露,器物系通常吞食其他低级别的器物升级,而怪物系凶残,专爱对人、畜下手。

    “哦,难怪。”

    日头早,裴守卿坐在书房里,他打开窗户看向前院,大门虚掩,祝胭出去了还没回来。

    只要你还回来,我可以什么都不问。

    不怪乎裴守卿多想,祝胭的异样和平元韶潜移默化的言论给他造成了影响。

    也不一定是兔子……

    他没问什么,也跟着上了床躺下。

    怕祝胭的手放在被子外冷着,他大手包裹住她将手焐热。裴守卿掀开一小半被子不让风进来,人挪动坐到了床尾,大手伸进被子拢住祝胭的脚,继续为她暖着。

    他继续观察每个符箓之间的共通性。符箓主要分为九个部分,从上到下依次

    裴守卿先通篇翻阅找其中的规律,他发现符箓的画法跟隶书很像,其中圆的符号很多。

    不得不说,编纂这本书的人,一定是个爱看古典志怪小说的行家,他结合日常生活对飞禽走兽的观察,根据神话小说写了这本《妖的一千种习性》。

    手控制不住地颤抖,他将油灯放在一旁,然后三步并成两步,飞蛾扑火般把人紧紧抱住,被抛弃的恐惧藏在无声的黑夜里。

    祝胭笑他片刻不见如隔三秋,拉着他回了房,嘴里不忘告诫他。

    隔空对望,裴守卿愣住,他不敢眨眼,怕一眨眼后出现的只是他的幻觉,他甚至不敢呼吸,怕呼吸声太重会吓跑她。

    只是出门了。

    裴守卿自动将祝胭带入了妖的行列,他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和妖在一起有什么不对,甚至因为知道妖带着法力而与有荣焉。

    被裴守卿抱住,祝胭有一刻心虚。她在外逗留太久,回来得迟了。

    祝胭的皮肤白皙,裴守卿难免想到了兔子。开春了养些兔子回来,阿胭会不会有家的感觉?真好奇阿胭变成兔子是什么样的。不行不行,万一她变成兔子躲进兔群,他找不着她就难办了。

    受伤、救治、留下。

    头同她贴得更近,呼吸喷在她的发上。裴守卿听了这话垂下眼眸,掩盖其中神色,细长的睫毛下藏起刚刚发生的一切。

    祝胭周身暖融融的很舒服,她以为早上的事就这样过去了,继续同着他说话。

    他也不敢问,生怕自己问出这句话后会撞破她的秘密,然后失望至极的离开,弃之敝履的再也不要他了……

    裴守卿脸色发白。

    打开箱笼,最上头是平元韶塞给他的《妖的一千种习性》,他拿起这本书,其下压着的另一本,正是道童赠予他的《天地符箓秘法》。

    裴守卿气息柔顺下来,一如往常。

    因果理清楚了,他毫不犹豫地走向前院的大门,手掌不稳地推动木门栓条,木栓滑动,一半歪在半空中。

    阿胭会不会嫌弃他没有法力?阿胭会被其他修士捉走吗?书皮在他指间按压下皱起。思忖片刻,他拿着书回到桌前,脑海中道一的话言犹在耳。

    如果阿胭真是妖怪,莫非晚餐没有吃饱?是他饭菜做的量不够吗?

    “这是怎么了?”

    裴守卿提议把灶房隔壁的杂物间整理出来,里面的工具可以堆放在后院的牲口棚里,把杂物间变成一个书房,等他年后上了工,村里学堂有意聘请他做孩子们的夫子,这样每月可以多四十五文的工钱。

    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如果真是出门了也不会走远,人应该还在村里。

    看了半晌无果,他转身进屋继续收拾。

    书上还说,妖的种类有很多,大致分为动物系、植物系、器物系和怪物系。可以通过妖的食物将其归类。

    提到法力,他转身走到箱笼旁,拿起道一给他的书。

    裴守卿缄默,不肯放手。脑袋埋在她的肩窝处,鼻腔里除了闻到她的体香,还有一些夜深露重、苦涩药草的气味,里面夹杂的一丝极淡极淡的腥,不是寻常家里禽类的腥味。

    早就想好了应对的借口,祝胭面不改色:“起夜呢。”

    这样黑的天,万一出事怎么办。

    此时身后传来动静,自卧房处响起声音,语气带着明显的惊讶和疑惑。

    无论你是仙,亦或是……妖。

    先前打扫过,家里本就干净,搬走闲置的器具杂物,留下一桌、一椅、一套笔墨纸砚,外加一箱书笼,书房很快就收拾出来。家里的书不多,还是以前在学堂读书时交了束脩留下的。

    天色还早,两人窝在床上温存。

    无论是仙是妖,他总得做点什么,往后若是无意中碰到也好有个心理应对。他小心翼翼的翻开包了书封的《妖的一千种习性》。

    裴守卿闻声扭头望去,回廊处点着灯站着的俏丽女子,不正是他的阿胭。

    脱了衣服鞋袜,祝胭先钻进被窝。

    裴守卿回忆祝胭身上的露气和草叶的气味。如果阿胭是妖,应该是很美的妖吧。阿胭喜欢喝露水的话,可否需要他多搜集一些呢?家中倒是有不少瓶瓶罐罐可以用。

    声音很轻,饱含着眷念,音调低哑透出几分脆弱:“阿胭你去哪里了?醒来不见着你,我着急坏了。”

    茫然伴随着恐惧占据他的眼眸,眼前发昏迎来一阵一阵的黑。

    不行,他要去找她。

    打开手中的《天地符箓秘法》,他想看看这里面究竟藏着怎样的玄机。

    “守卿,这时辰你要去哪里?”

    祝胭双手穿过他的腰身,从背后环抱裴守卿。男人衣服微湿,不知是汗还是夜晚的水汽。她的动作带着宠哄的意思,手一下一下轻柔拍打着他的脊背,不断安抚替他驱散不安。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阿胭还在。

    男人的身体不再紧绷,他挺直脊背,手却没有离开祝胭的腰身,他极为认真的看着祝胭。

    祝胭手背贴上他的额头:“怎么了?”也没发烧啊。

    裴守卿乐意之至。

    他自己如是安慰自己,心绪起伏,克制脑海中所有出现的负面情绪,他不可以倒下。

    裴守卿慢一步,脱鞋的时候,低头无意间瞥见祝胭的鞋底沾着草屑石子。视线停留一瞬,脑中大致记住了草的形状。

    黑暗变成一只巨大的怪物,桀桀怪笑他的蠢笨愚昧。

    “没事,就是……想你了。”

    “起床了?这么冷的天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阿胭可能……可能有事出门了,她没说要走。

    头靠在祝胭怀里,起伏的心落回实处,他蹭蹭祝胭抚摸他头发的纤手,温顺得如同一只乖乖小狗。

    不、不是这样的。

    不行,阿胭不见了,他不能自乱阵脚,一定要找到她。

    对、她没有离开。

    [晋江独家发表/黛冷砚青作品/禁止盗文]

    脑海里突然想起那日跟平元韶的谈话。

    想到今天早上的事,裴守卿往窗外瞧瞧,确认屋外没人,他关上窗,又虚掩住房门。

    他无声的搂紧她。

    书上说,有些妖喜欢昼伏夜出。夜晚出动的妖通常是为了觅食。

    祝胭没所谓,只是在他说要教小孩儿读书的时候,想让他也教自己认字。

    也许是祝胭的抚拍起了安神的效果,也许是理智回归,裴守卿缓了很久才说话。

    术法一事,进可攻退可守。

    再次开口时,他声音温润,似乎和往常一样,又好像多了什么。

    裴守卿尽可能回忆昨晚所有的片段和细节,他清楚的记得,在阿胭的一字一句、一言一行中,未曾有一句提过离开。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祝胭在家行动不便,吃了饭她说想一个人在附近逛逛。

    “起个夜离开一会儿,怎么大惊小怪的,等着我便是,一来一回,被子都冷了……再睡一会儿,天色还早。”

    公鸡又叫了一轮,裴守卿有些不舍,但为了两人的身体考虑,还是起床去做吃的。

    天色漆黑寒冷,另一种担心占满心扉,强迫他忽视如果祝胭真的离开了的可能性。

    只要你还回来,我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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