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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来吧。”

    中断了, 想到这, 她浑身顿时被惊出一身冷汗, 慌忙低下头察看身上的衣服, 工工整整,还是昨时那身孝衣,可她还是不放心,又下意识地摸摸身侧的腰带,绳结系得扎实,甚至有些太紧了,勒得难受,她低头想解开,系松一些,但随即摸到了里层布料内侧的一块鼓囊的物件,压着有些纸张清脆的响声,她愣了一下,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想起了昨日为她穿衣的老妇。子桑解开腰带,小心翼翼地将里侧藏着东西挤出来,是两张折叠在一起的信纸,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字,子桑仔细阅完,按照信上的吩咐,下床把信纸烧毁,又坐回床上发呆好久。

    总之,父亲的家业不能在他手里继续败下去,父亲的想法在他那儿早已行不通,所以对于父亲幕僚三番四次的登门造访让他继续效仿父亲,苦口婆心的劝说令他生厌,最终他决定撤下了这位总是在指手画脚的幕僚的职务,让家里位高权重的老仆人代替了幕僚的位置,老仆人曾是旧时岳府的副管家,也就是上次过年时在祠堂里对子桑横眉立目的那位老人,老人主张两家亲睦,这自然能向岳梓表明态度,示意两家今后关系的缓和。

    她的人生太过复杂,牵扯到太多的人和事。她根本不知再继续下去会不会伤及那个他人。

    只是随意的四顾,一低头,灰石地板上几滩灰溜溜的半干不干的湿迹一下子便把她无神的目光吸引, 一刹那, 子桑终于记起了那个不真实又无比真实的梦。

    那一晚,直至浓夜深重,更鸣又鸣,子桑还是无法睡去,无由地,她对于岳莘的想念来得不合时宜,迫不及待地她想要回去,蜷在岳莘的怀里,静静的待着,不说一句话,这样她就什么都不会去想了,包括她的秘密,她的任务,她的以后,那场或真或假的梦境,还有她的丈夫岳梓。

    做了一个与现实交差的梦,有些东西并不存在,莫名出现了,也只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结果,但转念一想,她又不得不佩服自己造梦的能力,居然编造出了一个关于姐弟二人似真似假的故事。

    这也是子桑为何没能在丧礼上见到那个男人的原因,他已经被逐出旧宅了,信上大致写了其中缘由和一切变故的原因,并告诉她一切照旧,静候消息,因为岳家旧宅很快就会易主。

    翌日, 子桑破天荒地在清晨时分醒来, 起得很早。

    子桑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让门外抱着水盘的丫头进来,自个披着外衣下床了,她可随而她便发现自己随手拿起的外衣并不是她的,不由得有联想起那个梦境,便又张口询问。

    子桑坐在梳妆台上看着铜镜里丫头为自己梳理发髻还有她微颦着眉的模样,突然记起她是伫立着看岳梓在她床头的一切动作的,她看到的只是岳梓的侧脸,可那时岳梓看的却是在床榻上睡着了的她,真是活见鬼了…

    诶,怎么与昨夜的梦有出入呢,子桑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自己真的只是做了一场梦,那为什么梦里的东西都像是真的,那件外衣,地上的水迹,还有丫鬟的述说都是证据,可为何结局会相差甚远,丫头说她是看着岳梓把他安置好便离开的,而她感觉岳梓在她屋里待了许久。哪一出才是真的?

    那天夜里,岳梓没有进房,子桑半卧在床榻上,听着窗外戚戚风声,吹打着窗户吱呀作响,秋好像从这日起便又深了。她遗落满腹惆怅,却不知如何消减,叹其声接二连三的愈加沉重,而她却浑然不觉。只怪这秋风萧瑟,让她哀愁顾念。明明只是一句梦中话,为何让她心念至此,明明一切都不真的,一场凄凄哀哀的梦,她又何必长久的记念于心。

    子桑恍恍惚惚地从床上坐起来, 漫无目的地环顾四周,只因她不知接下来她要做些什么,只能一如往常坐在榻上发呆。

    那一刻她从来没有如此的归心似箭过。

    “好像是,奴婢刚收伞的功夫,岳老爷就出来了。”

    匆匆吃过斋饭,子桑随一些晚起的妇孺孩童一道出门,旧宅大门外已是锣鼓喧天,唢呐哀嚎,天色阴沉,昨日大雨倾盆,今日大风四起,路面还未干尽,积水滩三三两两的散布,浅薄的水面上飘散着                                                纸花,灰烬,和炮竹碎片。

    只是那个梦, 在她想起的瞬间又变成了一场遥远而模糊的梦境, 好像其中发生的已经过去很久了,可为什么她还记得那个男人在床头与她低喃的话, 一字一句那都是那么的清晰, 一字不差?

    最后一门炮竹被点起,白烟弥漫,红硝碎片与金银纸钱漫天起飞,子桑眯着眼捂着耳朵,在大门的阶梯上踮起脚尖,终于透过大风中刺鼻的白色烟雾,碎撒的红衣碎,遮眼的纸花,终于在漫长的队伍尽头,看见岳梓的身影,身着白衣丧帽,与岳崇光的长子岳理璋在队头低头交谈,劲风吹乱了他鬓角的发,体型消瘦,脸色青苍,嘴角抿紧,眉头紧锁,满腹心事,子桑的脑海里不经意浮现出在梦里他与她说的那句话,心头一悸,毫无缘由的怜悯与罪恶感像这漫天杂乱的碎物一般朝她砸来,绽裂的炮竹声不知何时戛然而止,她扶着变得昏眩的脑袋,开始随着人潮涌动往前行,却不知目的地于何处。

    依旧是命令,他放下遮布,只是说了一句,便无下文。可在他重新闭目的那一瞬,子桑在他眼里捕捉到一丝悲意,她微微发怔,不知缘由。

    她不禁打了个冷颤,并很快打消了之前的所有猜忌和怀疑。

    “昨个我是怎么回来的?”

    醒来的时候,她以为她还在岳府南厢里,可头顶上陌生的床帐, 还有清冷空气中淡淡的尘埃气味让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处。

    回程的马车里,岳梓也坐在那里,他看上去甚是疲惫,将头靠在车板上,闭目养神。而子桑依旧坐在离他最远的位置上,低着头,两人一如往常,沉默居多。

    “老爷之后在屋里待了很久吗?”

    “过几日,随我出一趟门。”

    他也不知道父亲执着了一辈子到底在执着什么,一个位置?反正父亲向来不与人亲近,他又怎么会知道父亲心头真正的想法,其实他也是,他弟弟也是,好像所有冠上岳姓的族人,都有诸如此类的毛病。

    《桑秋雨(GL)》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随后丫头挨着门细细说道,到底把子桑从思绪千万中拉出来了。

    况且那位幕僚平日里的作风,岳理璋就很不喜欢,连自个生活都过得乱七八糟的男人,又有何能力对父亲的生意指手画脚的,他不明白父亲为何处处依他,敬他三分。若他还未当家,他自然是听从父意,对于父亲的安排言听计从,但如今他当家了,他自然不会再按父亲的路子来走,上一辈的恩怨,父亲没与自己提起太多,但从小在旧宅里生活久了,他也能知道自家站着理亏,既然已经理亏了,又为何执着于把这份理亏再继续扩大呢。

    对于岳莘的想念让她随即忘却了那场一令她担忧无比的梦境,她忘得一干二净。

    清晨醒来的时候,岳梓派人告诉她午饭过后便可以回家了。

    只是快进岳府山林的时候,对面的人突然从昏昏沉沉中清醒过来,他随手捋起车窗一角的遮布朝外望去,山风从窄口中涌入,气势汹汹,顿时吹散了两人的头发。

    “啊,夫人在祠堂里困倦的模样让岳老爷瞅见了,就把夫人抱走了,让奴婢陪着也一道回来。”

    现在, 子桑使劲地回想那在句话说完之后,屋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她已经找不到一丝的印象, 好像梦就此中断了。

    “…嗯?他把我放屋里就走了?”

    第三日,她离开岳莘已是第三日,她走得太过匆忙,根本没有来得及通知她,便走了,如今三天过去,不知道她会不会为她着急,担心她,或者想她。

    现在她只想回去。

    岳崇光死得突然,遗嘱还未来得及提笔就归西了。大儿子岳理璋接手岳三叔手里的所有生意,但他并不赞成父亲的幕僚给他建议的所有方向与主意,他觉得这位幕僚插手太多,尽管那些意见多于父亲生平意志相符,但如今家里生意的颓势愈演愈烈,一年不如一年,若是接下来还与处处岳梓为敌,那就太不务实了。

    一场梦罢了,何必纠结计较太多,她只不过是

    若,起初她只是想保全性命并且从中受益,那现在这一切她都可以不要了,作为交换,她只想保全一人。

    “好像没有,因为岳老爷身上几乎都湿了,把夫人安置好后,便出门换衣裳去了。”

    “夫人,时候不早了,午时一过,就得出殡了,奴婢进屋伺候夫人洗漱打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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