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心怀鬼胎

[    【作者江靡提示：如果章节内容错乱的话，关掉阅读模式,关闭广告拦截即可正常】

]    不长的一小截石子路，杳月连打两个喷嚏。但说心里话，她还挺轻松的，内心主要仍是看热闹的心情居多。

    却不想房门忽然被人从外推开，盈凤以为是今夜有雨，风大雨急才将门吹开，正走出来要关，却冷不丁地发现门口正站着一个黑影，当即“啊“地尖叫一声摔倒在地。

    移栽那日周家众人都来看，七嘴八舌地讨论这娇贵玩意儿肯定撑不过一个冬天。然而彼时才13岁的周蕴文在人群中却显露出少有的老成。据小厮口述，那日的小少爷笑得志得意满，“既然来了我的院里，我自然有法子留住它。”

    窗外是簌簌雨声，杳月现在住的院子上一任主人便是周蕴文。院子里除却不少翠竹竟然还有一株芭蕉，虽不如南方肥大饱满，但在这雨水洗刷之下也显得苍翠欲滴。

    人心是最难揣摩的，周家一朝落难，不光从前那些交好的各路朋友宾客不再登门拜访，连房檐下的各房也纷纷心怀鬼胎，关起门来为自己打算起来。

    她宛如老僧入定般坐在窗前，一转眼天色已晚。

    这两年，兼有相伴一辈子的周老太太仙逝，周老太爷也日渐没了心气儿，只待在自己的院子里种花逗鸟，不再多过问儿孙的事。

    杳月握紧了拳头，气呼呼地一把关上窗户，“盈凤，帮我把那些摆出来。”

    那被吓到的声音太过尖利，杳月也被吓了一大跳，随便从博古架上捡起一只橄榄花瓶握在手里，就从屏风后的内室里缓步挪了出来。

    杳月听别人说过，周蕴文幼时开蒙在书中读得“芭蕉”二字便嚷嚷着要看。然而东北这天寒地冻的地方哪里有这南方的玩意。还是后来周蕴文考上官费生替周大老爷长了好大的脸，周大老爷这才想起这个儿子嚷嚷许久的玩意，这才帮他寻了一颗过来。

    “若真是小七的事，何必后面又抓你们的人！我看我们小七就是被你们连累了！

    《娇妻，觉醒的，懂？[民国]》

    周三老爷怒道，“我只问你一句，老爷子是不是被你们惊扰的？老爷子这几日在青云观养心修道，今夜雨急路滑，万一出了事，你担待的起吗？”

    杳月刚才被吓了一跳，出来时都忘了自己右手还捏着毛笔，见到来人是周蕴屏赶紧把手往后一背，暗自祈祷别被她给看见了。

    “论无辜，我们才更无辜吧？同是出国留学，为何就小七惹出祸事？我们还没找你们的事，你们竟倒打一耙！”

    她冷冷地环视四周，望着这些披着礼义廉耻的恶狼们，“……杳月虽是新妇，可如今被人逼到这步田地，也只能说句讨人嫌的话了。怎么看……今晚都像是来分我大房的才是正经事！”

    周蕴屏见杜杳月毫无胆怯的神情，不知怎的，自己好像也有了些力量。她本就心疼母亲，心里憋了一口气，随即帮腔回怼，“难道只有明面上的打人才算打吗？各位祖亲，你们看看我娘的样子，今日他们拖人的样子跟土匪有什么分别？”

    可面对周蕴屏，她偏偏不肯表现出来。毕竟她嫁过来这段日子听到她喊“嫂嫂”的次数说不定还没今晚多，即使情况紧急，也难掩其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冷漠。

    但真相是……他看向她的时候，其实已经规划好逃跑路线了对吗？

    周老太爷曾任法岭地方官多年，官威极大，便是在家中也是说一不二，对待家中任何一个人都如同下人，要打便打，要骂即骂。

    杳月站着窗前望着那株略显清瘦却生机盎然的芭蕉，眼前竟有浮现起那夜周蕴文的脸。昏暗烛火摇晃，他目光炯炯地望着她时她没办法不产生误会。

    杳月望着周三老爷，冷冷道，“三叔，不知我和蕴屏何罪之有？进来就要跪下？”

    她最近偷偷开始学识字了。

    如此一桩人人都觉得不可能的事，又叫周蕴文给办成了。

    是日傍晚，法岭下了一天的雨，家里各处院子内都有积水。周大奶奶体恤杳月，特意嘱咐她今日不比出来伺候。

    但算来算去，这都是周家人自己的事。杳月恪守新嫁娘的本分，从不对此评头论足，也并未表现出任何态度来，只是每日定时定点去周大奶奶房中伺候。怎奈何大房如今群龙无首，早已成了旁人眼中的一块肥肉。

    然而此刻周蕴屏却顾不上这些了，她走进杳月，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央求起来，“嫂嫂不好了，三房和四房不知何时勾结在一起，如今派人架着母亲到祠堂去，嚷嚷着要分家呢！我一个人人微言轻，嫂嫂快跟我去吧！”

    *

    有周老太爷这尊大佛坐镇，这个周家势必不会散。可偏偏周蕴屏来时口口声声说的是要分家，蕴屏没必要在这件事上骗她，那看来三房                                                和四房是打算瞒着周老太爷先对势弱的大房来个屈打成招，即便日后即便是老爷子问起来，那也是”协商一致”，滴水不漏的。

    盈凤这才吐出一口气来，“四……四小姐？“

    众人目光一移，只见大奶奶窝在太师椅上，竟是连坐的力气都没有。实在可怜。

    夜雨凄迷。

    “分家这样的大事，难道不该请祖父出来坐镇吗？”杳月大字不识却晓得忠孝仁义，“难不成是三叔是想瞒着祖父将我们大房屈打成招吗？”

    眼前这些年岁大于她、阅历丰富于她的“长辈”越是盛怒，杳月心下越是安定。他们的愤怒、暴躁、恐吓都是证明她判断正确的最有力证据。

    杳月也不是泥捏的人，也有自己的脾气。

    杳月心里一惊——没想到这周家平日里看起来兄友弟恭的，其实暗地里如此冷血计较，落井下石。

    “我儿子！我儿子那是无辜的！”

    杳月同她并不熟悉，只记得平日里撞面时她那对上又移开、不咸不淡的神情。

    四奶奶说得可怜，可梨花带雨的同时反驳的话也是一句不忘，“蕴屏，我不是这个意思，可咱们周家忽然出了两个牢犯，这实在……”

    原来来人竟是周四小姐周蕴屏，她是周蕴文的胞妹。

    屋里的人现在早有安排，一见她们两个小姑娘走进，为首的周三老爷当即喝了一声，“跪下！”

    盈凤心疼她用功，也晓得她背后不肯言说的酸楚，只是拿起银剪子帮她剪剪灯芯，希望少奶奶看起书来不要那么费力。

    众目睽睽之下，曾经脸上堆笑的亲戚族人们都冷着脸望着她们，无人应援。

    而那黑衣人赶紧扯下头上雨帽，“盈凤，是我呀！“

    周蕴屏却是顾不上这些，着急道，“母亲这几日刚好一些，大夫说了还需卧床静养。可这下着大雨，三房四房就派人把母亲给架在小轿上抬走了，嫂嫂你可千万要想想办法啊！“

    只要他在，无人敢随意开口说话，更无人敢忤逆他。如今也是年岁上来了，眼看着自己的儿子们都有了孙子，周大老爷他们这辈才渐渐有了话语权。

    却不想周蕴文对这株芭蕉果然上心，天刚一冷就指挥着人移到盆里，待来年春天到了，那芭蕉还是只剩下光秃秃的一根杆，可他仍不气馁，浇水施肥亲历亲为，果然春风几度，这株异乡客就这样在他院里扎了根。

    心里那些阴暗诡谲的小九九竟然直接被她扯到台面上来说，周三老爷有些慌了手脚，一旁一直没吭声的四奶奶先擦泪道，“都怪我，都怪我，也是三哥体恤我们孤儿寡母，见宝儿还小，以后都是用钱的地方，可我那几处田产都没有进项。是三哥可怜我们，才提议想问问大嫂肯不肯允我两家铺面，让我能把宝儿顺利抚养长大。毕竟……咱们周家这样，多多少少也是受了你们这事的……“

    杳月稳了稳心神同周蕴屏走了进去。

    “你一个年轻媳妇怎么这样口无遮拦？今日事情紧急，没有大嫂坐镇，我们不敢自专。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成了血口喷人了？“

    周蕴屏到底年纪小，经不住事，见杳月神情淡漠只当她是不肯，当即就急哭了，“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杳月只是想出出气，见她这样也吓了一跳赶紧扶她起来，“这是干什么？我又没说不去，你先起来。”

    她三哥看不上的，她自然也看不上了。

    只是没有理由也不大好意思，甚至连”纸笔“二字都羞于开口，于是只好代称“那些”，于是只好背起人来偷偷用功。

    杳月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周四自小跟她三哥极为亲厚。她三哥不喜欢的，就是她不喜欢的。

    偏偏杳月不怕他们。

    高，实在是高。

    “四婶娘，我看你是忘了。”杳月咬紧后槽牙，“您的儿子不也在牢里吗？”

    临出门前，杳月专门让周蕴屏找人去禀报了周老太爷。

    原来是为这事来的。

    偷得浮生半日闲，这连轴转了许久，杳月高高兴兴地谢过前来传话的青梅，心里十分珍惜这一天难得属于自己的时光。

    杳月上前一把扶住周大奶奶，道，“三叔，我们大房还有人呢！且不说我公爹、大哥不过是被带去审问，有没有罪要另说，周……蕴文也还活着呢，怎么感觉像是欺负我们一家子女流，半点活路不给留了？究竟是多大的事，竟然连婆母病好都等不及，非要今日就分出个决断来？我们虽是大房，可时刻记得头顶上还有老太爷，若真是分家，也不该是你们来找我们。……”

    此话一出，大家纷纷夸奖周蕴文有主意。毕竟他不打一声招呼就考上官费生在前，彼时正是周家后辈里的标杆。但背地里相信者也是寥寥。

    周家祠堂灯火通明，重叠的人影映再在窗棂上，压迫意味十足。

    周蕴屏被唬住，眼瞧着就要跪下，却被身边杳月一把拉住。

    “四婶娘，您这是什么意思？”蕴屏就差破口大骂了，“您的意思，是我们大房连累周家了？”

    一主一仆各司其职，气氛正恬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