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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面色肃正,又施一礼,开门见山说:“道长,我有事相求。”

    坑的四边设有蒲团,崔长青示意女子坐在一侧,尾随进来的麋鹿随意找了个地方窝着。

    “我不认识。”

    “与你身上的妖气有关?”

    崔长青起身,走到墙边靠立的书架上,拿出一个木盒。

    也有胆大的进了草屋,与麋鹿般自己找了个位置盘下,好奇地打量着山外来客。

    现在用的锅碗瓢盆崔长青虽然改造过,相比于前世的还是笨重许多,刷碗就成了一件苦差事。

    说话间,崔长青将青年引到草屋中。

    “我们一见如故,那段时间我几乎每日都会去找她。”

    崔长青为二人的杯子里添了茶,道出自己的疑惑:“你又如何确定,这封信是她留下的?”

    尝过其间美味的麋鹿愈发眼馋,喉中无意识中发出兽身未开灵智时才有的嘤嘤声。

    “半个月后,她突然没了踪迹,经常写字的桌子上只留下这样一封信,我不知道是不是给我的,但我拿起这封信后,茅屋也消失了,像是我做的一场梦般。我问了山下的百姓,她们都说山上从来都没有人居住,也没有出现过什么茅草屋。”

    麋鹿的心思明晃晃地摆在面前,崔长青就算是忽略也难。

    女子松了口气,风尘仆仆的脸上涌出喜色,“传闻山中有观,居住着传说中的修为深厚的道长,我本是不信的,但走投无路,只好上来看看,谁知真给我寻到了地方。看这里草木繁茂,无人打理,还以为观中的道长早已离去,正遗憾这一趟无功而返,没想到真的等到了人。”

    “崔长青。”

    以往她年岁小,接待这种事轮不到她,如今山上无人,自然而然落在她手上。

    “从未见过。”
    这个时代的写信方式,是右侧起,一个字挨着一个字竖着往下写,到尽头时向左边另起一行。

    更有甚者化成人形坐在崔长青的肩膀上,穿着的羽衣还泛有樱桃味的酒气,赵星来是寻常人,只能看见崔长青和鸟雀姿态亲昵,看不见它们的人形。

    只有草屋外题着“广云观”三个字的高大门楼有点气势,彰显这里并非寻常之地。

    平时不会有人拜访,来的也不会是一般人。

    “我那个时候才明白,这是撞上妖怪了。”

    长青不乐意干,打算找人分担,垂涎她手艺的麋鹿就成了唯一人选。

    崔长青接过信,看到信上内容,神色难得透露出几分迷茫。

    “我与她,是开春不久认识的。我打算今年秋日参加科考,老师担心我读成书呆子,建议我趁着春日踏踏青,走动走动,我就是在开封城外的一座野山上偶然遇见她的。”

    崔长青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她感受着信上的妖气,若有所思,“赵姑娘,信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或许线索就在里面。”

    袅袅白雾中,青年捧着茶,面带歉意,“居然忘记向道长介绍自己了,我名赵星来,来自京城,不知道长如何称呼?”

    赵星来的目光顺着崔长青的视线落在信上,“信是朋友留给我的,只是我很长时间没有见过她,不知她是否还活着,如今又在什么地方。”

    即将抵达正门时,化成原形的麋鹿跳上高处一块巨石,眺望一番扭头对崔长青道:“今早闯入广云山的人就是她。”

    “确定。”

    赵星来面带笑意,与有荣焉,“道长不知,她对颜色的认识浩如烟海,寻常人只能说出青赤黄白黑这种粗略的称呼,在她眼里,黑有上百种黑,白又有上百种白,哪怕是一朵花上的两片花瓣,她也能说出两种不同的颜色称呼。”

    她坐在另一侧,将昨日深埋的火种翻出来,又将未烧尽的柴火镂空架在上面,风从门外吹来,火种红而亮,草木灰纹丝不动,只听“嘭”的一声,噼里啪啦,突然窜起的火焰舔舐着陶壶。

    赵星来急切道:“崔道长,若是认得,可以告知我信上内容吗?”

    她仍自顾自地拿起一个菜团子咬了一口,五脏庙得到满足的她半眯着眼,遗憾在这个时代她还没碰上辣椒,不需要辣,香就可以了,加上盐葱蒜,热油一浇,佐以陈醋调成汁水就着菜团子吃才是人间美味。

    用过早饭,一人一鹿离开院子,踩着蜿蜒山路,在满目苍翠中前往广云观的正门。

    与其说这是一封信,倒更像是一副古怪的画。

    待长青走至近前,女子视线扫过跟在她身后的麋鹿,行了礼,面无异色,“姑娘是广云观中的道长吗?”

    值得一提的是,广云观上下四个人都修习过辟谷之术,不靠为百姓驱邪除妖过活,唯有崔长青这个另类时不时动手做饭,山中四季物饶丰富,也能自给自足。

    人类都不喜欢这个差事,更何况一只兽?

    崔长青脚步不停,绕过巨石,目光穿过纤纤野草,远远看见一个身材颀长的女子站在门楼下,女子也望见了崔长青。

    “鸟雀虫兽,生来顽皮。”

    爱凑热闹是每一个动物的本性。

    麋鹿伸长脖子,视线不住往崔长青手上的菜团子上瞟,“我也觉得很有意思,山中好久都没有这么热闹过了,我们一起把早饭吃了就快点过去看看吧。”

    “其实是一群捣蛋鬼。”

    “广云山上的鸟雀似乎也通人性。”

    “山中茶叶不多,只有去年秋日采摘的野菊花,明目醒脑,还有开春晒的松叶,行气活血,姑娘喜欢哪个?”

    不多时,茶壶中的水开始沸腾,崔长青将野菊花放进去,稍煮之后盛出,递给身侧的女子。

    “赵姑娘走了多少道观和佛寺?”

    这封信与这个时代写信方式相同,诡异之处在于,纸上只有整整齐齐排列着的五颜六色的“一”字,令人眼花缭乱。

    因而位于深山中的广云观远离人烟,只在百姓的传说之中,平时到访多为山中的生灵。

    赵星来顿了顿,接着道:“说出来也不怕道长笑话,她是妖,我是人,按理说我应该感到害怕并忘记这件事,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可毕竟朋友一场,我很挂心她如今去了何处,是否安全,所以踏遍道观和佛寺,想找一个能读懂信的人。”

    “道长能看出来?”

    观主定下过规矩,若有人求到了广云山,不妨助对方一臂之力。

    “赵姑娘,你这确定这是一封信吗?”

    崔长青回礼,“姑娘是?”

    “若无妖气,你也不会寻到广云观。”

    女子语气惊异,“都说广云山上生活着的道长是仙人,竟然不是传说。”

    比如眼前这个与妖有牵扯的女子。

    “她住在山上的茅屋中,自称是普通百姓,以山为生,没有读过书,所以敬仰我的才华,我赞叹她对万物一点而通的聪慧。”

    “这封信就算不是出自她手,也定然和她的去向有关。”

    草屋中央的地上凹下去块一米见方的坑,坑中全是白色的草木灰,边缘堆着未烧尽的黑色柴火,有铁链从房梁上落下,垂在坑上方中央,末端悬挂着一个陶壶。

    “说来惭愧,五个月里,也只走了几十处。起初病急乱投医,只要是道观和佛寺都会进去问一问,碰壁次数多了,也就明白能帮我的不会是一些凡夫俗子,便只挑有修为之人的道观和佛寺。”

    “原来是崔道长。实不相瞒,其实我来到广云山,并非是有什么难事,只是想问问道长,是否认得这些的文字?”

    长青语气平静,“算不上仙人,只是住在这里罢了。”

    广云山上的修仙者,与人间的道士类似,观主说,许多年前,她嗅到仙缘后从人间道观中脱离,上了这山,立观名为广云。

    “道长也不认识吗?”

    《访仙手记》

    青年放下杯子,小心翼翼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拆开,双手捧起递给崔长青,萦绕在她身边的妖气更加浓郁。

    赵星来黯然的视线落在崔长青的肩膀上,对上麻雀打量的眼神,微微颔首,露出一抹友好的笑。

    难得闯入一个凡人,崔长青沉吟道:“有意思。”

    说是观,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何等豪华气派,其实只有四五间草屋,里面谁的神像都没供,摆满了书,是崔长青幼时随着师姐学习的地方,与她前世见过的道观比起来称得上破败。

    按照修行方式来说,她被称作道长没有什么问题。

    “姑娘有什么要求,直说无妨,若是能帮上的,崔某定不会藏私。”

    崔长青动作停住,将盘子递向麋鹿那边,“想吃?”

    崔长青没有驱赶。

    麋鹿端着盘子,一边狼吞虎咽一边长吁短叹,它好歹也是镇山之兽,怎么就被一个人类拿捏住了。

    直白点说,人间道士做的是什么事儿,她们广云观也做什么事儿。

    麋鹿正要去接,崔长青却将手收了回来,它扑了个空,幽怨地看着崔长青,犄角耷拉着,终于选择认输,“我刷碗。”

    广云山位于深山之中,寻常百姓轻易不会来到这里,是其一;其二,广云山设有阵法,阻挡外物,寻常人就算摸到附近也不会找到山的入口。

    这是人与人之间的机缘,可遇不可得。

    即驱邪除妖。

    “在山里好几天时间才来到这里,夜间又要警醒野兽,没怎么休息,有些疲乏,野菊花就好,多谢道长。”

    “赵姑娘是重情重义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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