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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愿意。”

    玄烨终究是被昭宁送走了，顺治又打上了二公主的主意，却被昭宁拦住了。

    昭宁微笑劝阻。

    昭宁神色复杂的看着佟佳福晋，问道：“你当真不介意你的儿子管别人叫额娘吗？”

    自从没了孩子，昭宁就再也没唤过他的名字，重新叫回了皇上。

    “皇上，如今最重要的是尽快行气活血，祛瘀下胎，否则恐怕会伤了皇后娘娘的身子。”

    “福临，我要是注定了一辈子都不能有孩子，我该怎么办？”

    “昭宁！”

    顺治依旧每日都来，然而夫妻之间的话却越来越少。

    佟佳福晋亲自将玄烨平日里用的东西都送了过来，嘱咐他要听话，并未见有什么不舍，反而劝昭宁：“主子娘娘，臣妾从来不曾觉得您会抢走玄烨，您愿意疼他，臣妾感激还来不及。”

    然而在一个风雪漫天之夜，昭宁突然毫无预兆的开始腹痛。

    但明白这个道理归明白这个道理，实际上若是昭宁面对这样的情况，她很难说服自己不去在意孩子到底更爱谁这个问题，所以她对佟佳福晋这份豁达是很钦佩的。

    顺治看着昭宁如此懂事的模样，心里却如难受的很。

    顺治对静妃并不信任，皱眉道：“你不会出主意就别出，她都已经这样了，你还想怎么刺激她？”

    她似乎并没有沉溺于丧子之痛，吃饭喝药都很听话，身子也一天天好起来，可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只是她的伪装。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所有人，太医们匆匆而来，给昭宁诊过脉后却都是一脸凝重。

    可如今，这孩子与他们的缘分却是如此的浅薄，他尚且心痛如绞，更遑论是她。

    顺治终是下了决定：“你去准备汤药吧。”

    他亦是那么期待这个孩子，还为了他去祭告天地，只求天地宗亲能保佑这个孩子平安健康，可如今，却是缘浅至此。

    顺治正在迟疑之时，一向稳重的谨雅却慌张的跑了出来，满眼焦急的说道：“皇上，李太医，主子她流血了！”

    这话一出，顺治顿时红了眼眶。

    他要如何对她说，才能叫她少一点伤痛呢？

    “你再摸摸他吧。”

    顺治不懂昭宁的迷茫，他觉得昭宁是因为失去孩子伤痛难以自拔，故而思虑再三，最后将玄烨打包送到了昭宁面前。

    见顺治过来，她侧过头对着顺治问道：“是不是他要离开我了？”

    顺治收紧双臂，将昭宁抱得紧紧的，“不许胡思乱想，你怎么会失去我呢？孩子没了不是你的错，是他跟咱们的缘分还没到，你相信我，过两年他还会再回到咱们身边的。”

    自从昭宁有了身孕以来，他常读医书，李太医未敢将话说尽，但这脉象和症状顺治曾经读过，正是胎死血瘀之征。

    顺治尝试了许多办法，甚至故意对着昭宁发脾气，想要昭宁生气，可昭宁却依旧紧锁内心，平静的接受他的无理取闹。

    昭宁冷下脸拒绝，“皇上，丧子之痛你我都感受过，又何必要佟佳福晋也来感受一次？玄烨很好，但他不是我生的，他有自己的亲额娘，我不会去抢别人的孩子。”

    昭宁用力摇着头，绝望的哭泣，“这是命中注定的，我真的努力过了，可我什么都改变不了，博果尔还是死了，董鄂氏还是进宫了，我还是失去了我的孩子，福临，我就快要失去你了！”

    静妃难得跟顺治心平气和的说话：“皇上想要乌仁图娅走出伤痛，就得叫她发泄出来，如今这般好声好气的劝着没有用，不如叫她受个更大的刺激。”

    一碗苦涩的汤药送走了昭宁那没有缘分的孩子，也似乎带走了她的全部精气神，自那日之后，她变得更加沉稳安静，再不见往日的活泼和调皮。

    顺治闭了闭眼，沉默了一会儿。

    “皇上，当真拖不得了！”李太医也焦急的又催到。

    然后他又重新回到殿内，走到昭宁的床边。

    昭宁将自己重新装回了那具叫做大清皇后的伪装中，恭敬、谦卑、柔顺、慈和，就是再没了独属于昭宁的性格。

    几个太医围在一起商议了一阵，李太医上前给顺治递了一个眼色。

    顺治只觉得心如刀割，却又无能为力，他只能紧紧的抱着自己心爱的妻子，试图用体温去分担一些她的痛苦，然而昭宁此时却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哀伤和惊惶中，无暇再去顾及顺治的感受。

    “我其实是知道的，”昭宁喃喃说着，“我早就知道我留不住他的，是我太贪心，非要强求，可天命如此，我又能如何呢？”

    第81章

    “你懂什么，就是日子太平静了，她才会没办法发泄出来，”

    顺治心下一沉，知道这是有话不好当着昭宁的面儿说。

    顺治并未强求，但也没叫玄烨回去，只说叫他在永寿宫陪昭宁住些时日。

    顺治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能求助于太后，可太后亦是无能为力。

    顺治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却有些不敢进去面对昭宁。

    他知道昭宁有多么期盼这个孩子的到来，多少次他看着昭宁一个人对着肚子里的孩子说话，满满全都是慈爱和期待。

    他不想要一个完美的皇后，他只想要他的昭宁。

    静妃

    见顺治不说话，李太医又催促道。

    佟佳福晋微笑摇头：“若是这宫里的娘娘们都能如同您这般疼爱他，那臣妾愿意让他对着她们也叫额娘。臣妾相信玄烨，他不会因为多了其他额娘就忘了臣妾的生养之恩，又有什么好介意的呢？”

    昭宁牵着顺治的手，跟自己的手一起交叠放在小腹上，她的小腹冰冷，抽痛的厉害，仿佛里面的小生命在痛苦的挣扎。

    相比于未知未觉一心只以为自己一切正常的昭宁，顺治其实早已有了心里准备，只是总是心存侥幸，想着万一能挺到七八个月，便能将孩子生下来，就算身体弱了些，精心养着，也一定能养得活。

    历史上多少生母养母之争，非要子女从中做个抉择，可实际上就如同佟佳福晋所言，哪里就非得要比一比生恩和养恩哪个大了呢？

    顺治顿时脸色大变。

    她曾经自以为能改变的一切，都重新回到了它们原本的模样，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面对自己的未来，若是一切早已经注定了结局，那她是不是应该早些抽身，就像一开始计划的那样，做一个局外人，才能够更好的保护自己？

    昭宁对腹中这个孩子的到来是非常期待的，没有人知道，这个孩子对她来说除了是血脉传承之外，还有着很特殊的意义——

    可如今才不到五月，既然已有胎死血瘀之征，那便是没有希望了。

    就在顺治一筹莫展的时候，却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给他出了个主意。

    他将头转到一边，不让昭宁看的他的眼泪，可昭宁却伸手抓住了他的手，叫他坐到身边。

    这个孩子的出生，将意味着她改变了史书上自己无后的记载，也说明历史不是不可以改变的，之前发生的事，也许只是巧合而已。

    “不会有的，福临，你不懂，我不会有孩子了，”

    他的昭宁，本来是调皮的，活泼的，迷糊的，会撒娇的，她是那么的鲜活，就连贪嗔痴怨都叫他爱不释手，可如今，她却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再没了半分人气。

    “你将玄烨带回去吧，”

    顺治跟着李太医走出门外，李太医直截了当的开口说道：“皇上，臣观皇后娘娘面色青黯，舌紫黯，脉沉涩，恐是瘀血阻滞冲任，损及胎气。”

    ……

    “昭宁，我知道你喜欢孩子，但太医也说了，你还小，过两年再生才好，所以我先将玄烨给你养好不好？”

    “皇上，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二公主体弱，叫她突然换了环境怕是要生病的，还是不要惊动为好。”

    “缘分，”昭宁的双目渐渐没了神采，“是啊，缘分又怎么能强求得来，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顺治坐在床头，让昭宁靠在自己怀中，“李太医说了，你只是年岁不足罢了，等过两年我将你好好养大了，我们自然还会有孩子的。”

    她那么喜欢孩子，对不是亲生的玄烨和二公主都那般的宠爱，若是肚子里这个生下来，还不得捧在手心里疼着？

    昭宁依旧婉拒了佟佳福晋的好意，“多谢你愿意让玄烨来陪我，可我如今却是自顾不暇，实在没心力好好教养他。等我精神好些了，再叫玄烨过来玩吧。”

    顺治期盼的看着昭宁，“玄烨很乖的，你只当他是自己亲生的，你要是愿意，我立刻就叫人去改玉牒——”

    昭宁脸色青白，额头上都是冷汗，虚弱的躺在床上，双眼无神的看着帐子发呆。

    昭宁紧紧抓住顺治的手，心中全是惶恐和害怕，“你会不会也不要我了，去跟董鄂氏相亲相爱？”

    “皇后未曾受过外伤，可是中了什么阴损手段？”顺治咬牙问道。

    昭宁突然发现，眼前这个有些胆怯有些社恐的佟佳福晋，竟是如此的心胸豁达。

    李太医摇了摇头：“从脉象上看，并无中毒迹象。皇上，臣之前也与您说过，皇后娘娘年纪不足，本就不适宜这么早有孕，这一胎看似稳妥，实则隐患诸多，如今这情况也是在意料之中的。”

    她依旧是他理想中的那个好皇后，甚至比以前的时候更加完美，可这样的完美却只叫他心惊胆战，没有一丝的欣慰。

    “胡说什么呢！”

    昭宁其实也说不清自己如今是什么感受，仿佛不是伤痛而是麻木。

    若是可以，顺治宁可昭宁把痛苦倾泻出来，哪怕是发泄在他身上，也比这么憋着强。

    顺治终是忍不住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