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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风仰起头,重重地哼了一声,以示自己知道了。

    “画还没干。”许应一边提醒着,一遍带着人进了后堂。

    许应不知道这是刻意为之还是画师作画时的无心之失,放下了笔,一脸凝肃地端详着。

    许应调好了墨水和颜料,目下无尘,仔仔细细地接好了所有的地方。

    许应后知后觉,心道,确实,刚才只顾着害怕了,心中便没有其他的事情了。

    一片水汀,水草丰茂,栩栩如生。原来不觉得有什么异常,但是这画一洗净,正面看着,笔触过粗,一团浅墨不合时宜地出现在此处,就像是欲盖弥彰,为了压住什么东西。

    画意有所缺损,要按照原作的笔路特点和风格进行填补,切忌违反原意。

    仅碎补就耗去了一个月的时间。她这一个月闭门谢客,满心满意都是眼前的《春日图》。

    追风的速度同风一样快,奔驰起来四肢平稳,许应就这么被带着,一路向前。

    “没关系。我教你。”宋琢玉扯着腔调道:“你来不来?”

    《明明明月照前身》

    画上有不少的裂痕,每个都不大,却又让人不能忽视,许应思来想去,决定采用“碎补”法。

    经此一早,许应止不住地喘息,她俯下/身去,趴在追风的耳边,怒气冲冲地说:“你主子一天到晚净欺负我,咱们快回去。”

    在离宋琢玉还有几丈之遥时,追风慢下了步子,任许应怎样动作都无济于事,踏着走到了宋琢玉依靠的树前。

    这厢许应已经晕头转向,一狠心,用力向后拽了一把,追风果然停下。

    这一道茶水清雅回甘,杨止歌把茶盏握到手里,抬眼问道:“什么画,我能去看看吗?”

    “好。”宋琢玉听了这话,干脆利落地翻身下马。

    虽然对画的心思澄明了,可是对人的心思还未理清。宋琢玉的关怀备至和体贴照顾不合时宜地涌上她地心头。

    她拆出了画心,拿着竹片,在原画破洞处,轻轻刮出一个斜坡。然后用纸本浆糊在洞内斜坡面上浆,最后拿出染好的补料,严丝合缝地粘好,用手按紧即可。

    暮色已经隐去了大半,山间的风在作响,弦月隐约出现了大半,再不回去,路上就要冷了。

    杨止歌道:“我每日都路过此处,见你门前歇业的牌子都挂了快一个月,我以为你出事了。”

    自己水平着实算不上高,她担心自己画蛇添足把画修坏。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在修与不修之间,做不出决定,就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姻缘这事,还是两心相许的好。

    日子已经渐渐热了起来,许应把袖子撸起来,露出两只赤白的胳膊。

    破损边缘的坡度要处理干净,力度要始终,既不能力道太大损伤画心,也不力道太小,让人瞧出画纸磨损不平。

    一眼望去,便知许应此刻心思澄明,再无暇他顾。

    这话不必回答,眼前人眼中的愁思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怕了?”宋琢玉夹紧马肚,追风停了下来。

    这首先一步,就是把白色的宣纸做旧。

    ......

    难得见她这么真情流露,宋琢玉望着她融入远山的背影,恍觉身旁好像还留有她身上的清香。

    “你快让它停下!”许应已经慌到不知道该干什么,她越着急,马的速度就越快。

    追风在原地踏步,许应身后没了人,整个脊背暴露在空气中,很没有安全感。

    “你怎么这样!”许应怒气冲冲,对着宋琢玉恼道。

    她拜别了宋琢玉,感谢他的开导,只是自己未来一段时间恐怕要专心于当下之事,让他以后不必再来。

    宋琢玉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隐瞒性命,只当她有难言之隐,若是自己一厢情愿,恐怕会吓着她。

    修画这事,不能急于一时,万万不能为了一时的安逸,破坏整体的美感。杨止歌抬首,目色在画面上流转,对着许应说:“若是公子有什么难处,可以去找我母亲。”

    她眼下没有时间想这事,只好把它搁置在一旁。她想,或许只是不适应,晾一晾也就好了。

    初夏时节,草木茂盛,葳蕤生光,许应无心这些,她第一次跑马有些激动,有些害怕,也有些惘然。

    不知为何,许应的这一笑,褪去了所有的虚伪与矫饰,唯有真诚从琥珀色的眸中渗了出来。

    《春日图》放在桌子上,还带着墨迹未干的湿意。杨止歌一进门便看到,画面上有一块格格不入,色彩过于黯淡。

    目光落到右下角时,她的动作停了下来,眉眼之间凝着茫然。

    许应招呼着她在前院坐下,斟了一盏茶,道:“多谢挂念。我最近在修一幅名画,我怕修的多了,我分身,便想着专心致志地给这幅修好。”

    许应瞧出她的疑惑,道:“我不懂画师画此目的何在,便还没修到这里。”

    他这一声温柔温柔至极,关心中夹杂着体贴,许应心中的烈火腾然而上,将她焚烧得彻彻底底。

    天空散去了堆叠的云层,此刻云淡风轻,苍穹一片霞光。

    宋琢玉走到许应身边,不抬眼瞧她,道:“我不是说了,追风很聪明。”

    剩下的就是全色和接笔,这对工作的环境要求比较严格,好在初夏已过,白日里阳光充足,不影响她观察,从四面光都看不出来什么修补的痕迹。

    她默不作声地扭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眼底的笑意满的快要溢出来。

    画落到许应的手中,有些地方折痕明显,许应怕运输过程中再受到二次折损,于是又辛辛苦苦地上了折条。

    倏然传来一声哨响,追风好似得到了什么指令,头也不回地向前狂奔。许应还没来得及准备,整个人就被带了出去,比刚才的速度还要快上不少,身旁的风景以剪影般的形式向后退去。

    这种发自内心的温暖,如同一缕阳光,照耀许应心底那个久不见人的暗室。

    虽然她的手与自己一触即分,可是她没有拒绝与自己共乘一骑的请求,估计对自己也并不十分厌恶。

    许应应声开门,门外露出清瘦的身影,是杨止歌。

    许应垂眸,她的耳根倏忽一下便红了,思考了一阵,轻轻的点了点头,伸手放到宋琢玉的掌心之上。

    宋琢玉见势,向后走了几步,稳住马的身形,安抚它不要乱动,让许应下的轻松一些。

    许应的心也被这灼灼霞光焚烧了,她不知道为什么,竟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宋琢玉的要求。她握紧缰绳的手不自觉地动了动,却不慎碰到旁边的人。

    许应忙起来就忘了事,说了一会儿话才发现,这个月还没有把钱给杨止歌,于是放下手中的茶盏,转身便要去后堂。

    “那你可抓稳了。”宋琢玉话音未落,就已经带着许应疾驰出去。

    许应心下怔愣了一瞬间,看着宋琢玉的眼睛,轻声道:“我不会。”

    “她现在不再画了,但是我想,对画作理论应当

    “况且你不是说不怕吗?”宋琢玉伸手,摸了摸追风的脑袋。

    山间的风自由而辽阔,青山碧水尽入许应眸中。

    她不得不又攥紧了缰绳,问道:“这是干什么?”

    许应的浆糊制的不好,她只有一遍一遍地试,才能做出满意的效果。

    “谢谢。”许应对着她笑了笑。

    宋琢玉的双手环绕在许应身边,将她护在方寸之内,躯体紧贴,手臂却没碰到她一丝一毫。

    “心情好点了吗?”宋琢玉的目光移向许应刚才清冷萧索的眉宇。

    宋琢玉看着许应耳畔被风吹乱的青丝,生气时的神情顾盼生辉,一颗刚刚安静下来的心,此刻又声如擂鼓,可惜这鼓点,没有一丝章法可言。

    上的浆糊要稀稠合适,否则就会产生黄口,影响修复效果。

    “那你也不能这样对我!”许应飞来一记眼刀,扬腿就要下来。

    许应回来后,心中已经没有那么多杂念,对着画看了又看,分析了各处破损的情况,分门别类地想好了应对之策。

    《春日图》年代久远,贮存的时间很长,画纸有些发暗了,故而色泽柔和。然而许应手边的纸,皆是这两年新造的,透出的光浮而不实。

    只那一瞬,许应还未反应过来时,不知道如何就坐在了宋琢玉身前。

    宋琢玉别开脸,多亏昏晦的暮色,教人看不穿他的那点心思,他轻声道:“不必言谢。走吧。”

    许应向后用力,掉转马头,追风双蹄抬起,嘶鸣着直奔宋琢玉而来。

    “追风很聪明。”宋琢玉倚到一棵苍劲的树旁,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没想到竟惹你担心。”

    他一个人生活了二十年,没有长辈亲戚为他筹划婚姻大事。他孤身一人,为他说亲的大多有所图谋。眼前这个许剑知,他有些看不透。

    她一脸凛然,悬腕拿笔,面对着修复上的最后一道关卡——接笔。

    宋琢玉的眉尾上挑,不笑也似在笑,他低头,看见许应抓着缰绳的手,隐隐颤动,指尖都有些发白。

    许应逞强道:“不怕。”

    贴合完成之后,由于纸张的厚度不一致,还需要把周围翘起来的部分用刀刮下,使两侧厚度平齐。                                                “碎补”这一步最是费时费力。

    怎么能不和自己说一声就让马把自己带走,她又不知道马的习性,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你怎么来了?”许应赶紧开门,侧身让她进来。

    “若你能像刚才一般,坦率真诚,我相信,你早晚都会找到你自己想要找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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