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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凡有人先动，这如伤残的孤狼般的男子势必临死前也要咬下敌人的咽喉。

    眼看离相府近了，远远地，却听见巨大的响声，犹如惊雷般突然且迅猛。柏若风讶然看去，正见相府侧门被冲开，一形容狼狈、戴着草帽的男人跃出门外，紧接着便是一群家丁拿着武器争相涌出，声势浩大地散开堵住了去路，把男人团团围住。

    柏若风闭了闭眼, 转过身来，向来笑意吟吟的面上满是寒霜，隐约带着几分倦怠, “通知下去，准备车马，我亲自过去搜寻。”

    棍棒接二连三落在肉上，发出闷声。

    男子不说话了，拒绝透漏更多信息，满眼敌意看向边上的段轻章，发白的唇合得紧紧的。

    旁观了始末的柏若风带着下人走过去。

    柏若风抓紧了发簪，抬头急道：“她在哪？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

    “当然。”柏若风挑眉，锐利的眉眼间浮上层薄薄的疑惑。对这个问题，年轻的镇北侯眼中带上几分兴致，追问道，“你认识我？”

    丞相府？柏若风略一思索，便想起段轻章来。他放下唇边茶盏，伸手接过信封，两三下拆开，只见信里简明扼要地写了些问候。

    红衣姑娘，莫非是……月盈？想到这种可能性，柏若风心脏咚的飞快跳了一下。如果是月盈托人带信物来，在之前的确有可能被假柏月盈派人截住追杀。

    不过段轻章此信并非问责，只是询问柏若风是否身体好转，他打算择日来拜访，又不知道柏若风现在情况，所以先写信着人来看看。

    他后退两步，展臂，眉间阴翳消散，立体五官显出洒脱，“在你看来，我该怎么办？我现在活得很好，做出的决定都是我想做的。至于以后的事情，正如你说，人算不如天算，若一味顾着未来，不就错过现在了吗？”

    段轻章话音刚落，家丁们率先发起攻击，长棍长刀带风砸去。

    他长了副温雅君子的好颜色，看起来好说话的很，那笑脸却又有几分假面般的诡异。段轻章抬扇轻轻晃着，“如此可疑人物，看来极有可能是细作啊。抓了送大理寺去吧。”

    思及这种可能，柏若风立即站直了身，面上显出紧张来：“信物在哪？她又在哪？”他匆匆朝男人走去，要向对方确认，走下台阶时却被一臂拦住。

    “诶呀！”元伯往后踉跄一步，抚了抚心口, 叹气道，“小伙子怎么这么急躁。”

    柏若风端详段轻章一二，见对方与自己记忆里初见的穷书生模样相去甚远，不由感慨道：“许久不见了，段公子。”

    柏若风转身仔仔细细打量着男人。

    柏若风瞳孔骤缩，没料到方宥丞会说出这话，哪怕只是一句话。

    男子没有报上姓名，而是说：“当日那位与你同行的红衣姑娘正在寻你。我受人之托，带着信物去侯府见你，却被阻拦在外，还被人追杀不止。镇北侯可知情？”

    夜风扬起两人交缠的衣袍，荒草摇曳，明月高挂枝头，半明半暗间，柏若风看到眼前人披着月色朝他朗然一笑，道：“不必愧疚，不必担忧，不必为别人负责。做你自己，走你想走的路，我会陪你，这亦是我给自己选的路。”

    段轻章观察着对方神情，猜出柏若风可能已经恢复记忆的事情。他若有所思，直接发问：“为何拦我，难道侯爷认识此人？”

    说起来，先前丞相府一大家子，现在丞相府里没丞相，只剩下段轻章一人撑着，也是令人唏嘘。

    宽阔的路上却传来一道清亮正气的声音，“住手！”

    “不说话？”段轻章眯了眯眼，面上忽而一笑。

    就在他动作迟滞之际，家丁们趁势飞扑上去，抱手臂的抱腿的抱他脑袋的，任人武功再怎么高，很快就被死死制住，按倒在地，草帽摔落，脸压着砂砾地面。

    方宥丞徐徐松开手，挣扎出来，严肃地把玉蝉塞回柏若风手中。

    北疆的人？柏若风眸中多了认真，连着语气都少了方才的笑意，慎而重之问：“你叫什么名字？”

    “是！”唐言应道，转身准备, 他边打开门边往外大步跨去, 不料却险些撞到门外打算敲门的元伯。

    一时间相府门前的路便显得尤为空旷。

    那刻他就意识到，自己或许这辈子都爬不出名为‘柏若风’的陷阱了。

    他本不想管闲事，只是那男人抬起脸后，柏若风就觉得十分眼熟，却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活要见人, 死要见尸。”柏若风站在窗前，身后是前来禀告崖下一无所获之人，他按着窗栏，手指用力到泛白, 神色坚定注视着远方, 显出些追根到底的偏执来，“我不会让她在崖底孤单一人。”

    “那公子的意思是……”

    男子默认了这个问题，道：“上次见，还是在北疆集市上。”

，不管是什么时候，我都会帮你。只要你想，只要你需要我。”

    方宥丞一怔，侧脸时视线对上了那双微弯的眼睛，潋滟的桃花池底，是立誓般的认真。

    一枚格格不入的镂空金海棠珠花步摇被从男子身上翻出来，捧在家丁手中献了上来。

    男子早被家丁们拿下，卸了双手，压着下跪。此刻发丝凌乱，他挣扎着抬起头，脊背板正，发白的唇边染了血污，“你是……镇北侯？”

    元伯须发尽白，然身体强健，精神很好。他走进来，手里拿着封东西，双手递上，“侯爷，是丞相府来的信。”

    掌中金光闪烁，一如当年。



    柏若风眸色微动，有些恍然地接过那枚昔日自己亲手买下的发簪，捏在手里细细打量着。

    方宥丞凤眼生威，不容置疑道：“普天之下，只有你配得上它。”

    于他而言，失忆前的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北疆营帐内，他托段轻章带信回京。

    柏若风眉眼被他的话染上几分轻松，声音清亮，神秘道：“我在你身上，学到一个东西。”

    唐言朝他弯了弯身, 让出位置来，随后匆匆离去。

    段轻章闻声看去，见到来者是柏若风，他似乎有些惊诧，眨了眨眼，不太肯定问：“侯爷？”声调带着犹疑。

    他抱紧了眼前的男人，仰颈看着夜空，把人脑袋往自己肩上压去，忽然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耽误眼前人了。

    男子背后仿佛长了眼睛，倏地拔剑出鞘，转身利落一剑挑飞家丁的长刀，踹飞捅来的长棍，衣角生风，武艺高超。

    柏若风不会看不出来段轻章有意与他维持好关系，想到如今两人共事一主，对方又是方宥丞左膀右臂，他乐见其成。

    “看来这‘负心汉’，我是当定了。”柏若风自嘲地勾了勾唇，指尖把玩着玉佩上的绳子，“那以后你怎么办？”

    柏若风转头看去，伸出手臂的段轻章出声道：“侯爷还是小心为上，这贼子狡猾，在相府蹲点一段日子了，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丞相府与侯府同在一片较为清静的区域内，距离并不算远。柏若风着人提了礼物，打算走过去。

    段轻章说罢，抬了抬下巴，示意离得近的家丁去搜身，“去翻翻他身上有什么信物。”

    双手难敌众拳，男子在围堵中，背上挨了狠狠一闷棍。

    先前失忆时，他应下了段轻章春日宴的邀约。后来经历了一系列事情，柏若风被方宥丞勒令在府内修养，连着把答应了的宴会邀约给忘了，不仅人没去，礼物也忘了着人送去，过于失礼了。

    自柏若风恢复记忆以来, 便不遗余力派人前往出事的地方搜寻柏月盈的下落。若不是身体虚弱，暂且无法动身，他势必当晚便纵马前去崖底翻个底朝天。

    “我怎么办。”方宥丞徐徐念着柏若风的话，带着疑惑，似乎并不能理解。

    “言出必行。”柏若风笑了，抬臂混不吝地压着方宥丞左肩，靠了过去。

    恍惚间方宥丞像看到了年少时的柏若风，耳边听得柏若风率性道，“所以我说过的话也不会变。不管将来如何，只要我还在这个世界一天，我也会陪着你，直到最后。”

    男子孤身一人，与之对峙的家丁们却不少。如此情形，显得他势单力薄，紧绷的身躯如困兽垂死挣扎，抬起的双拳做出了攻击的姿态。

    这是看着他长大的老管家, 柏若风对元伯向来要比其他人多些耐心。

    男人不说话，握住腰间剑柄，裹着剑鞘的系带有些老旧，他的衣着看起来平平无奇，然抬起脸时，那双寒眸格外吸睛，带着分明的敌意。

    方宥丞讶然道：“什么？”

    第62章 线索

    “可算逮到人了。”丞相府如今的主子——段轻章的身形出现在门后，他撩起前襟跨过门槛，抬扇指着压低帽檐故意遮住面容的男人，带着几分怒气质问道，“到底有何仇怨，叫你这阵子常来‘光顾’寒舍？”

    情势紧张，路上少数几个行人见到，纷纷躲开。

    小小的一枚，现在拿在手里，柏若风却觉得有些沉甸甸的，他扯了扯唇，“还愿意给我呢？”

    如若有一天他走了，方宥丞又该如何呢？曾经他替方宥丞做的决定，便是从源头不留余面地杜绝。可今日两人剖心置腹，他觉得方宥丞或许有自己的想法。

    的确好久不见。

    柏若风早听到了门外的动静, 他走了几步坐到桌前, 给自己倒了杯茶，“元伯有何事寻我？”

    在场的人被短暂吸引去注意力后，回过神继续动作，把男子五花大绑，压到段轻章面前等候下一步指示。

    “元伯，你替我准备份礼。”柏若风算了算时间，估摸着今日段轻章休沐。他合上信纸，决定择日不如撞日，“我去丞相府上走一遭，见见朋友。”

    “说不上认识，”柏若风摸了摸下巴，话音一转，抱臂看向男子，颔首道，“但总觉得有些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