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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怕春福没听明白拿错，方宥丞特地嘱咐道：“挑些补气血的。再准备一份助孕的，送宁皇后宫里去。”

    除了皇帝身边伺候的太监总管童英，能让春福叫‘童公公’的，宫内没别人了。方宥丞唇边上扬的弧度下拐，满脸不虞，“父皇召我？”

    眼看锅盖抖得要飞起来，方宥丞忙大喊道：“来人！来人——”

    脚步声从书房逐渐离去。方宥丞敲着桌面思索着领兵人选，论首选，他当然最属意柏若风。他看上的人，远没有表面那般纨绔无用。

    当年夺嫡，皇帝从众多兄弟中杀出重围，刚登基时满腔雄心壮志，一心为国为民励精图治，做个明君。

    没睡够的柏若风打了个哈欠，摆了摆脑袋，拉伸着肩颈，寻思着是不是该来个回笼觉。他起身刚要寻去偏殿，身后人低低喊了声他名字。

    “……什么味？”柏若风不得不承认，他竟然真的有点好奇！

    皇帝

    柏若风有没有真的领过兵，北疆离得太远，方宥丞无从得知。只看柏若风这些年对大将军的‘找茬’游刃有余的态度，就知道不比考上来的武官差。

    浓郁的焦味飘荡到鼻尖，柏若风叫了一声，飞快起身，撞倒了和他贴的很近的方宥丞。方宥丞喊着小心小心，直接就想伸手去揭盖，柏若风转身去拿毛巾，两个人又撞到一块去，晕头转向不知往哪个方向忙。

    柏若风与之对视，在心里掂量了一下事情的重要程度。

    “还有什么事？”柏若风转身，见方宥丞摩擦着杯沿，似在犹豫。

    “我会安排好总兵的人选。但我需要你去做副将，”他沉沉黑瞳若深渊，凝视着眼前人，锋芒毕露，“吾绝对信你，但不信旁人。”

    上书房里请的先生都是高官大臣，教授武艺的太傅便是最高阶武官的大将军。

    柏若风了然道：“那你为什么选我？”他挑了挑眉，“丞哥，你这路子是不是走得有点野啊。”

    皇帝方懿近几年修身养性，养出一身仙风道骨的皮囊。方宥丞去见他时，见皇帝身着黄袍，头上簪了莲花冠。

    他打着哈欠，整个人绷直时像艳红的弓臂，充满着张力。

    皇帝目睹过先帝的痛苦，确诊后当即吓得六神无主。

    最终，方宥丞下定了决心，对他道：“随我去书房。”

    春福肯定了他的猜测：“是。”

    哪来的莲花冠？方宥丞没忍住，朝他脑门上多看了几眼，就被皇帝斥责不敬尊长了。

    柏若风清醒了几分，微眯的眼睛睁开，收了面上散漫之意，转过头来，看着他。

    方宥丞低声道：“不瞒你。我想趁这机会，以调遣的名义，从京师三大营里择出一批人，组建成只属于我的军队。”

    柏若风有点失望，给人续了杯茶，“没尝到就没尝到吧，估计味道不怎么好。”

    柏若风接过温热的帕子，洗干净脸和手，抖了抖手上的水珠，笑着坐到石凳子上，“你说我们图什么？做什么不好，非要去折腾厨房。”

    柏若风把折子合上，不解道：“那你派人去处理啊，给我看作甚？”

    谁料皇帝并不满意他的语气, 只见皇帝胡子翘起，怒目圆睁，猛地一拍桌面。皇帝雷霆之怒，殿内奴才齐刷刷跪成一片, 瑟瑟发抖。

    方宥丞自是知道他为何如此行事。

    柏若风怕他再来一勺，真把这锅不明物都吃了。忙叫人把瓦罐丢了，回头揪着方宥丞领子，“那玩意都黑成这样了，你怎么还敢吃！”

    大将军爱才，知晓柏若风是柏望山小儿子后，看柏若风的眼神就不对了，时不时就下个绊子，提个训练难度，还以惩罚的名义给柏若风加训。

    若风说的没错，趁父皇还在，他的确需要一个弟弟了。方宥丞想。

    只见先他一步洗干净自己的方宥丞一本正经盯着石桌上那烧得漆黑的瓦罐。

    只会吃的方宥丞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此后名义上是无为而治，实际上是觉得时日无多，一心沉湎在自己的快乐中。既想要享受，又在乎身后美名。把得病的事情瞒得严严实实。

    没两年，就查出来得了与先帝一样的怪病。

    日头正盛，晒在亭子内的两人身上，把衣服晒得暖洋洋的，钓出了瞌睡虫。

    柏若风双指夹起那折子，笑意盎然，“首先，我虽然随父兄上过战场，但可没领过兵。其次，我没参加过武科举，是个连纸上谈兵都不会的草包。京师三大营可是京城郊区部署的最精锐的军队，步兵、骑兵、火器样样具备，随便择几百人出来都是精英，他们可未必愿意听我的。最后，你若一定要如此行事，除了块令牌，我也拿不出叫人信我的事来，说不定，在剿匪之前，他们先把我解决了。”

    以往都是如此，方宥丞曾问过他要不要考取一官半职，全然被柏若风拒绝了。于是柏若风在太子身边，身份就只是镇远侯府的小公子，最多再添个‘太子伴读’的名号。

蚁跳个不停。

    但是怎么才能让这懒骨头愿意干活呢？此次剿匪就是个送上来的机会。方宥丞心中定下了领兵人选，提起朱笔。

    柏若风原以为方宥丞是要他打下手，帮忙处理些杂事。

    他小步上前，给圣上磨墨。

    然这回，方宥丞把一张折子，送到他面前，示意他看。

    方宥丞不耐烦地起身，拍了拍坐皱的衣服，大步往门口走去。走到一半，他想起晨间柏若风折腾出的事，便唤春福去准备些补品。

    春福恭恭敬敬送上热茶，低声道：“殿下，童公公来了。”

    既然对方无心听，太子便不想多费口舌再仔细说一遍。方宥丞眼皮子一抬, 漠然道：“陛下，这事方才已经禀过，详细的安排稍后自会呈上。”

    “喂！”柏若风都惊呆了，抬手去抓，只能抓到个空勺，忙伸手抵在人唇边，催促道，“你怎么什么都吃？吐出来！听到没有？吐出来！”

    只是如今的折子，算不得巡查那类，须得派武官过去处置才是。

    钦差大臣虽是‘臣’，却没有品级，直属最高领导，权力也止于派遣期间，事情结束后便结束。柏若风本就不爱束缚于一处，见有机会能四处看看，很乐意接这份闲差去当方宥丞的眼睛。

    这样，既称了想罚方宥丞的心，又得外人称赞他心系天下。

    瓦罐不光外边黑，里边也黑，一罐子水全给烧干了。米和夹生的药材混杂在一起，黏在锅底，分不清是毒药还是粥。

    只是他闲来无事，做的杂活多了。偶然被其他人遇到。或是谋士，或是亲卫，五花八门，外人怎么猜的都有。总而言之，在别人眼里，他俨然是太子党了。

    可笑的是，他还没死，倒把先皇后逼没了。

    半晌，他垂眸，站起身，左右拉了拉手臂，满不在乎道：“好吧，我就当去踏青咯。好困啊，我打算回去睡个回笼觉。你安排吧，我都听你的。”

    方宥丞眸色沉沉，身子前倾，若潜行的虎豹，单手按在桌上，朝对面撑着脑袋满身慵懒的人道：“若风，京师三大营虽是在我手中，但他们的职责是护卫京城，不能擅自离开这片区域。而我想要的，是手里能有一支只听从于我，指哪打哪的军队。”

    蹲在底下你一根我一根往里送柴火的两个人面面相觑，柏若风道：“怎么才算是煮好了？”

    原是离京城约莫一百公里的景县有盗匪占山为王亟需处理一事。

    “没打算让你直接领兵。”方宥丞顿了顿，一把夺过他手中晃荡的折子，拍在桌上。

    皇帝眼角瞥见奴才身影，才从画中醒来，觉出殿内沉默。

    方宥丞朝他安慰地笑了笑，用茶水冲去口腔内的苦意。

    只见他拿了个勺子，在柏若风没反应过来时，往锅底刮了一勺，飞快送进嘴里。

    方宥丞不便频繁离京，便点了他做钦差大使，给了如太子亲临的令牌，让他去整顿完的边军看看。

    他先随便问了几句朝政——哪怕他很久没管朝政了，听了也不放心上。只是寻着由头好去罚方宥丞。

    方宥丞闷声咳嗽，咳了一阵子，抬手抵着他拉开点距离，去拿茶水漱了漱口，才道：“想试试你第一次做出来的饭什么味道。”

    方宥丞砸吧砸吧满嘴的焦苦味，涩得像在吃烧焦的老树根，他面不改色道：“被你吓到，直接吞了，没尝出来。”

    皇帝脾性越发大，方宥丞左耳进右耳出，就算唾沫星子砸脸上，也是副死了爹的脸，叫皇帝越看越不顺心。

    前几年，他曾陪侍方宥丞微服私巡。

    现在，皇帝许是发现自己活得好好的，甚至还能一直这么好端端活下去，就开始不满意眼前乖张强势的太子了。

    “咳咳。今年科举, 准备得如何了？”皇帝放下画像, 象征性问了两句政事。

    门外等候许久的御厨和宫人一窝蜂涌进来，一边把两位爷恭恭敬敬送出去，一边去处理事情。

    君王枕畔，岂容他人酣睡。

    第43章 玉佩

    那怪病发作起来全身骨痛欲裂，五官流血，没几年便会痛苦而亡。

    方宥丞瞥了身旁的人一眼，黑白分明的眼神分明是不赞同。他本就面相阴郁，一副不好惹的模样，现在尤甚。

    他决定下一步险棋。

    方宥丞不仅不吐，眉头紧皱着嚼了两下，咽下去了。

    待方宥丞禀完, 乾坤殿内久久无声。边上的童公公踌躇不安，左右观察，见圣上沉迷于新送上来的秀女画像, 而太子也不打算提醒。

    柏若风摇摇头，毫不可惜，“丢了吧。”

    出于避嫌，柏若风极少看下面送上来的奏折。但若是方宥丞直接送他手上的，他毫不客气抖开，撑着半边脸，歪着头看，“唔，我看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