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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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佩央回病房后，负责照顾遥遥的护工对她说。
会有吧。毕竟从前的他们，也算是一起度过了不少时光。
“爸爸！”小遥遥见到他很高兴，“妈妈在教我画画。”
“佩央小姐啊。”徐助感慨地叹了一声，“您这话我现在真不敢回他。老板已经不是七年前的老板了。”
护士进来让填几张单子，走个流程。
徐助见她表情松动，继续顺风吹火，“佩央小姐，我知道你会开车。你不习惯用司机的话，其实你自己开，我想老板也会同意的。”当然，前提是得开他家老板给的那辆车。
她的导师叫胡凡学，周庚礼也认识。准确地说，还是他当初让她选的。“我让司机送你。”
目光移到遥遥耳朵时，她不禁伸手揉了揉。
“遥遥喜欢就自己试试？”他把笔递回给她。
他作为周庚礼的总助，算是妥妥的公司管理层。他来，一定是有事要找她说。
男人深深看她一眼，没说话，重重划掉那个字，重新写了个“遥”。剩下的父母姓名住址，他都填得很快，就连她身份证号，他都写上了。
早上周庚礼跟她说他忙完就来，但谁都没有想到，他下午就回到了医院。
***
不过自那以后，李佩央就有了一个习惯，看人先看他的耳朵。碰到耳垂大的，她还很喜欢摸。
回到熟悉的地方，人总该想起点什么。李佩央现在的回忆里会有他吗？
“遥遥在画什么？”他凑过去看。
“好啊。”小遥遥接过笔，按照他画的金鱼模仿着画。
他来时，李佩央正在陪遥遥画画。付姨在旁边看着她俩，见到他进来，她忙起身，叫了声“周先生”。
她导师和师母岁数都不小了，李佩央不想麻烦他们，也不想他们过分挂心，所以还是她自己回学校一趟也能让他们安心一点。
“佩央小姐，不用不用。”付姨急忙推辞，“周先生已经付过我工资了，我不能再收您的钱。”
李佩央看着病床上被子拱起的小小一只，目光渐变柔软，她对护工说，“可能接下来要麻烦您不少日子，您怎么称呼？”
李佩央顺声抬眼。
周庚礼抬头看向遥遥身边的李佩央，想和她说两句话。她却正低头专注地看女儿画画，薄薄的唇角微微弯起，整个人浸在午后的阳光里，恬静又柔和。
徐助跟她解释道：“你还记得之前老板有个助理姓姚的？姚议，他比我跟老板时间还早。”
“佩央小姐，遥遥吃过饭，刚刚玩了一会儿，现在睡着了。”
“付姨。”李佩央淡笑握住她的手，和气道：“以后麻烦你了。报酬方面，我可以按市场价——”
李佩央闻言疑惑望过去。
“您不用跟我客气。”护工朝她笑笑，“遥遥是个听话的孩子，照顾她我很省心。”
医院病房——
六七岁，在和遥遥一样大的年纪，李佩央每天都要干许多农活，要割草，要喂鸡，还会...挨打。脸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李佩央答：“李君遥。”
楼下，等她的不止有司机，徐助也在。见她下来，徐助殷勤地帮她打开车门。
揉着揉着，李佩央忽然想到，他注意到了吗？
小遥遥在旁边惊喜地鼓掌，“爸爸好厉害！”
此刻，她摸着女儿圆圆的耳垂想，她的小姑娘生来就有福气，这次一定能逢凶化吉，转危为安的。
遥遥的耳朵形状，和他的几乎一模一样。
至少姚助理被辞那事是真的，只不过原因不止一瓶千纸鹤。还有，老板知道了他曾经让佩央小姐吃避孕药的事...那天他老板发的脾气，全公司都跟着抖三抖。
“李佩央。”在她转身之前，周庚礼叫了她一声，语气依然没什么温度，“我也不是一直空闲。司机送你，早去早回。”
他抿了抿嘴唇。没开口。
几番犹豫，她看向病床另一边专注办公的周庚礼，放轻声音问：“你下午是不是没事？遥遥睡觉要两个小时，我要出去一趟。应该能在她睡醒前回来。”
病房内，李佩央坐到床边，动作轻柔地拨开女儿脸侧的碎发，弯腰轻吻她的额顶发丝。无论如何，她都要让她活下去。这是她的女儿，是她的命。
周庚礼面带笑意，起身小心地将女儿踢开的被子重新给她盖好。他抬头看了眼表。
“好的，佩央小姐。”一番简单交谈，付姨在心里松了口气。她这次的工作雇主给开的报酬很高，她还以为会是个多难伺候的一家。没想到...付姨出门前又回头看向单人病房里的母女，暗想，这孩子大概是随她妈妈了。
“谢谢您，辛苦了。”这位护工看起来有四十出头，李佩央对她很客气。
“你去哪里？”周庚礼半个身子转过来看她。
***
李佩央没接，朝他摇头，“徐助，我不需要司机。你不用费心。”
他家老板一早的打算就是让她收下那辆车，平时代步用。直接说，佩央小姐理都不会理他，只有以进为退了。
李佩央：“那告诉他，我说‘不用’。”
那就早去早回吧。李佩央出门后，低头叹了口气，走向电梯。她怎么感觉，周庚礼这人现在比七年前还难搞。更年期到了吗？
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到了。
“哎呀佩央小姐你太客气了。”她一口一个您，叫得护工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姓付。”
翌日，午饭过后，李佩央把遥遥哄睡着。
周庚礼认真写下“李君瑶”三个字，李佩央看见不禁小声提醒他，“遥远的遥。”
这...徐助摸摸鼻子，尬笑着答：“老板他是担心你，刚回国，不清楚路况。配个司机方便。”
佩央小姐说话温柔又没架子，生得遥遥听话又乖巧。相比之下，那位周先生...那可不是她能得罪起的人。付姨不敢多想拎着收拾好的垃圾快步离开。
徐助坐回车里，让司机找附近的停车场等着。他摸摸自己胸口，糟糕，他竟然良心有点痛！
李佩央没有自恋到以为他还一直想着自己。她知道他只是对数字敏感，过目不忘。仅此而已。
果然，坐上车后，徐助拿出平板电脑递给李佩央，“佩央小姐，这是我筛选出的几个司机的简历，你看看有没有满意的。”
“在画鱼。”遥遥把手里的画纸给他看，“妈妈刚刚教我的，这是热带鱼。这是鱼的身体，这是鱼的尾巴。”她指着画纸上的两个三角给他解释。
李佩央沉默几秒，“如果有需要，那辆车我会用的。就停到这里吧，剩下的路我想自己走过去。”
***
李佩央拒绝了，“不用。医院离学校不远，有公交车。”两三站的距离，她刚查过了。
李佩央长睫颤动两下，微微蹙眉，心里并不相信这种意气之举会是周庚礼做的事。
好吧。李佩央微微低头，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她只好说，“那如果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来找我。”
母校的校门出现在视线里，往日无数回忆都随着熟悉的风景一一浮现。
说完，他把视线放回面前的电脑，是不给她任何商量的余地了。
李佩央有些无奈，但也不想为难他，便直说，“他为什么要给我配司机？”
听见女儿软声软语地叫“爸爸”，周庚礼脸上也浮现出笑容，眼神慈爱的不像话。
“遥遥的大名叫什么？”他问。
天地可鉴，他也不全是演戏忽悠佩央小姐。
“回学校去见一下我导师。”李佩央把充电的手机拔下来放进包里，“之前遥遥和国内骨髓库配对的事，老师帮了忙。今天上午他和师母给我打了两个电话，说想要来看孩子。”
“这...”徐助赧然，转口说，“既然佩央小姐没有满意的，那我回去再挑一挑。挑更好的。”
李佩央点头，她记得。那位姚助理曾经负责周庚礼生活方面的事务，但这次回来，她确实没见到过他。
毕竟当年...她也曾痛哭流涕地求过他...至少七年前，那个男人从不会被感情左右。
今天起得早，又折腾一上午做检查，小姑娘累了，睡得很熟。李佩央就静静地靠在床边，视线一遍遍、不厌其烦地拂过这张很像她的小脸，脑海里回忆起她小时候牙牙学语的模样。
周庚礼坐得近，接过来，填第一栏时，笔就顿住了。
徐助对那日印象尤深，因为那天他，升职了！
“好啊。爸爸教我。”遥遥递给他一支彩色的笔。
“遥遥画得真好看。”周庚礼揉揉她的脑袋，“不过这鱼简单，爸爸教你画更好看的好不好？”
想全忘掉，除非她失忆了！
见他随便几笔就给女儿画出一条尾巴荡漾，会吐泡泡的金鱼，再一对比她的两个三角……李佩央默想，这不能怪她。她也尽力了，只是实在没什么绘画天赋。
她那时听村里的老人讲，耳垂厚大是有福之相。她便总是对着碎掉一片的镜子用力扯自己又小又薄的耳垂。她也想有大耳垂，想有福气，然后离开那个家...后来她如愿了，但耳垂还是没变。
看着李佩央渐行渐远的背影，徐助彻底地松了口气。还是他家老板了解佩央小姐，他心想。
“他被老板辞了。您走那年，他把您送给老板的那瓶千纸鹤打碎了，就被辞了。”
] 李佩央回病房后，负责照顾遥遥的护工对她说。
会有吧。毕竟从前的他们，也算是一起度过了不少时光。
“爸爸！”小遥遥见到他很高兴，“妈妈在教我画画。”
“佩央小姐啊。”徐助感慨地叹了一声，“您这话我现在真不敢回他。老板已经不是七年前的老板了。”
护士进来让填几张单子，走个流程。
徐助见她表情松动，继续顺风吹火，“佩央小姐，我知道你会开车。你不习惯用司机的话，其实你自己开，我想老板也会同意的。”当然，前提是得开他家老板给的那辆车。
她的导师叫胡凡学，周庚礼也认识。准确地说，还是他当初让她选的。“我让司机送你。”
目光移到遥遥耳朵时，她不禁伸手揉了揉。
“遥遥喜欢就自己试试？”他把笔递回给她。
他作为周庚礼的总助，算是妥妥的公司管理层。他来，一定是有事要找她说。
男人深深看她一眼，没说话，重重划掉那个字，重新写了个“遥”。剩下的父母姓名住址，他都填得很快，就连她身份证号，他都写上了。
早上周庚礼跟她说他忙完就来，但谁都没有想到，他下午就回到了医院。
***
不过自那以后，李佩央就有了一个习惯，看人先看他的耳朵。碰到耳垂大的，她还很喜欢摸。
回到熟悉的地方，人总该想起点什么。李佩央现在的回忆里会有他吗？
“遥遥在画什么？”他凑过去看。
“好啊。”小遥遥接过笔，按照他画的金鱼模仿着画。
他来时，李佩央正在陪遥遥画画。付姨在旁边看着她俩，见到他进来，她忙起身，叫了声“周先生”。
她导师和师母岁数都不小了，李佩央不想麻烦他们，也不想他们过分挂心，所以还是她自己回学校一趟也能让他们安心一点。
“佩央小姐，不用不用。”付姨急忙推辞，“周先生已经付过我工资了，我不能再收您的钱。”
李佩央看着病床上被子拱起的小小一只，目光渐变柔软，她对护工说，“可能接下来要麻烦您不少日子，您怎么称呼？”
李佩央顺声抬眼。
周庚礼抬头看向遥遥身边的李佩央，想和她说两句话。她却正低头专注地看女儿画画，薄薄的唇角微微弯起，整个人浸在午后的阳光里，恬静又柔和。
徐助跟她解释道：“你还记得之前老板有个助理姓姚的？姚议，他比我跟老板时间还早。”
“佩央小姐，遥遥吃过饭，刚刚玩了一会儿，现在睡着了。”
“付姨。”李佩央淡笑握住她的手，和气道：“以后麻烦你了。报酬方面，我可以按市场价——”
李佩央闻言疑惑望过去。
“您不用跟我客气。”护工朝她笑笑，“遥遥是个听话的孩子，照顾她我很省心。”
医院病房——
六七岁，在和遥遥一样大的年纪，李佩央每天都要干许多农活，要割草，要喂鸡，还会...挨打。脸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李佩央答：“李君遥。”
楼下，等她的不止有司机，徐助也在。见她下来，徐助殷勤地帮她打开车门。
揉着揉着，李佩央忽然想到，他注意到了吗？
小遥遥在旁边惊喜地鼓掌，“爸爸好厉害！”
此刻，她摸着女儿圆圆的耳垂想，她的小姑娘生来就有福气，这次一定能逢凶化吉，转危为安的。
遥遥的耳朵形状，和他的几乎一模一样。
至少姚助理被辞那事是真的，只不过原因不止一瓶千纸鹤。还有，老板知道了他曾经让佩央小姐吃避孕药的事...那天他老板发的脾气，全公司都跟着抖三抖。
“李佩央。”在她转身之前，周庚礼叫了她一声，语气依然没什么温度，“我也不是一直空闲。司机送你，早去早回。”
他抿了抿嘴唇。没开口。
几番犹豫，她看向病床另一边专注办公的周庚礼，放轻声音问：“你下午是不是没事？遥遥睡觉要两个小时，我要出去一趟。应该能在她睡醒前回来。”
病房内，李佩央坐到床边，动作轻柔地拨开女儿脸侧的碎发，弯腰轻吻她的额顶发丝。无论如何，她都要让她活下去。这是她的女儿，是她的命。
周庚礼面带笑意，起身小心地将女儿踢开的被子重新给她盖好。他抬头看了眼表。
“好的，佩央小姐。”一番简单交谈，付姨在心里松了口气。她这次的工作雇主给开的报酬很高，她还以为会是个多难伺候的一家。没想到...付姨出门前又回头看向单人病房里的母女，暗想，这孩子大概是随她妈妈了。
“谢谢您，辛苦了。”这位护工看起来有四十出头，李佩央对她很客气。
“你去哪里？”周庚礼半个身子转过来看她。
***
李佩央没接，朝他摇头，“徐助，我不需要司机。你不用费心。”
他家老板一早的打算就是让她收下那辆车，平时代步用。直接说，佩央小姐理都不会理他，只有以进为退了。
李佩央：“那告诉他，我说‘不用’。”
那就早去早回吧。李佩央出门后，低头叹了口气，走向电梯。她怎么感觉，周庚礼这人现在比七年前还难搞。更年期到了吗？
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到了。
“哎呀佩央小姐你太客气了。”她一口一个您，叫得护工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姓付。”
翌日，午饭过后，李佩央把遥遥哄睡着。
周庚礼认真写下“李君瑶”三个字，李佩央看见不禁小声提醒他，“遥远的遥。”
这...徐助摸摸鼻子，尬笑着答：“老板他是担心你，刚回国，不清楚路况。配个司机方便。”
佩央小姐说话温柔又没架子，生得遥遥听话又乖巧。相比之下，那位周先生...那可不是她能得罪起的人。付姨不敢多想拎着收拾好的垃圾快步离开。
徐助坐回车里，让司机找附近的停车场等着。他摸摸自己胸口，糟糕，他竟然良心有点痛！
李佩央没有自恋到以为他还一直想着自己。她知道他只是对数字敏感，过目不忘。仅此而已。
果然，坐上车后，徐助拿出平板电脑递给李佩央，“佩央小姐，这是我筛选出的几个司机的简历，你看看有没有满意的。”
“在画鱼。”遥遥把手里的画纸给他看，“妈妈刚刚教我的，这是热带鱼。这是鱼的身体，这是鱼的尾巴。”她指着画纸上的两个三角给他解释。
李佩央沉默几秒，“如果有需要，那辆车我会用的。就停到这里吧，剩下的路我想自己走过去。”
***
李佩央拒绝了，“不用。医院离学校不远，有公交车。”两三站的距离，她刚查过了。
李佩央长睫颤动两下，微微蹙眉，心里并不相信这种意气之举会是周庚礼做的事。
好吧。李佩央微微低头，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她只好说，“那如果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来找我。”
母校的校门出现在视线里，往日无数回忆都随着熟悉的风景一一浮现。
说完，他把视线放回面前的电脑，是不给她任何商量的余地了。
李佩央有些无奈，但也不想为难他，便直说，“他为什么要给我配司机？”
听见女儿软声软语地叫“爸爸”，周庚礼脸上也浮现出笑容，眼神慈爱的不像话。
“遥遥的大名叫什么？”他问。
天地可鉴，他也不全是演戏忽悠佩央小姐。
“回学校去见一下我导师。”李佩央把充电的手机拔下来放进包里，“之前遥遥和国内骨髓库配对的事，老师帮了忙。今天上午他和师母给我打了两个电话，说想要来看孩子。”
“这...”徐助赧然，转口说，“既然佩央小姐没有满意的，那我回去再挑一挑。挑更好的。”
李佩央点头，她记得。那位姚助理曾经负责周庚礼生活方面的事务，但这次回来，她确实没见到过他。
毕竟当年...她也曾痛哭流涕地求过他...至少七年前，那个男人从不会被感情左右。
今天起得早，又折腾一上午做检查，小姑娘累了，睡得很熟。李佩央就静静地靠在床边，视线一遍遍、不厌其烦地拂过这张很像她的小脸，脑海里回忆起她小时候牙牙学语的模样。
周庚礼坐得近，接过来，填第一栏时，笔就顿住了。
徐助对那日印象尤深，因为那天他，升职了！
“好啊。爸爸教我。”遥遥递给他一支彩色的笔。
“遥遥画得真好看。”周庚礼揉揉她的脑袋，“不过这鱼简单，爸爸教你画更好看的好不好？”
想全忘掉，除非她失忆了！
见他随便几笔就给女儿画出一条尾巴荡漾，会吐泡泡的金鱼，再一对比她的两个三角……李佩央默想，这不能怪她。她也尽力了，只是实在没什么绘画天赋。
她那时听村里的老人讲，耳垂厚大是有福之相。她便总是对着碎掉一片的镜子用力扯自己又小又薄的耳垂。她也想有大耳垂，想有福气，然后离开那个家...后来她如愿了，但耳垂还是没变。
看着李佩央渐行渐远的背影，徐助彻底地松了口气。还是他家老板了解佩央小姐，他心想。
“他被老板辞了。您走那年，他把您送给老板的那瓶千纸鹤打碎了，就被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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