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我捅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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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梁礼已经受伤，胸口有鲜红的血液缓缓渗出，可他的黑眸一瞬也不愿离开，眸中倒映出方雪穗突然发狠但又变得慌乱的模样。

    冬天，她则裹上灰扑扑的厚重棉衣，努力地学习，把一年的专业课压缩到半年左右的时间，学完啃透，绝对不在学业上落后。

    她从兜里掏出五块钱，给了骑手，够去路边买一杯热豆浆了。

    电话那头的宁川如临大敌：“方小姐，您冷静，您和老板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吗？”

    “哦，他要求我捅他，我照做了。”

    她盯着簪子上粉色宝石，玫瑰花的形状，是谢梁礼自己雕磨的，看得出花了心思。

    正如现在，她明明不该陪着谢梁礼发疯，但是，她盯着簪子的目光越来越兴奋。

    那时的谢梁礼仍是学生的身份，面容仍有一丝青涩，但掩不住周身的矜贵从容。

    但痛快的意味仅仅持续了一秒，她的鼻子闻见血的腥味，那种铁锈般的窒息感与潮湿的霉腐气袭来。

    受了伤的谢梁礼力气逐渐变小，方雪穗喘了一口气，猛地一甩手：“你是不是疯了！”

    那些爱意在最浓烈的时刻，她甚至痴心妄想，觉得可以配得上谢梁礼。

    不从容的人，比如东拼西凑等到20减11的打折外卖的方雪穗，在大雪里摔了跤愧疚难过地给顾客道歉的外卖员，还有站在谢梁礼身后生怕他淋到雪的局促的保镖。

    方雪穗只在夏天撒下爱情陷阱，等着猎物上钩，然后她会把他们送的礼物变成现金，认真地存起来。

    手里的煲仔饭外卖被骑手送来时已经冷透了，骑手略带哭腔地同她说：

    灰姑娘不是平民，她出身贵族，是蒙尘的明珠。

    然后她否定了自己的所有幻想。

    伤口的痛意愈发明显，再也无法压制住，谢梁礼没能抵得过痛觉和失力的冲击，身体猛地一晃，失去了平衡，重重跌坐。

    只有方雪穗知道，那不是第一次。

    但方雪穗是没有贵族身份的灰姑娘，和没有高贵基因的丑小鸭。

    尽管失控的那一瞬间，很痛快。

    车轮碾过掉落在雪地的树枝，有细微但清脆的声音，她转头看见一辆劳斯莱斯低调地停在校门侧方的树影下。

    她回到大排档的座位，五彩的灯串在大排档的塑料棚顶发光，这是

    夏天，她会穿上最撩人的小裙子，像一只辛勤工作的花蝴蝶，游走在形形色色的男生中间。

    现实生活中，她能依靠的是拿得出手的学历、日复一日的心机以及努力攒下来的真金白银。

    方雪穗沉着地穿好衣服，将自己整理得半分异样都叫人看不出。

    在她没有主观故意，而是“被迫”伤人，且完全出于被害人的自愿，应该不犯法吧。（其实这是犯法的）

    方雪穗笑着补充了一句：“宁秘书，你知道的，他玩儿得野，我也没办法。”

    她明明冷静得要命，心情愉快，甚至打算回去再喝几瓶啤酒。

    方雪穗闻到大排档老板烤的招牌鸡翅，真香，逐渐有人声嘈杂，她说：

    方雪穗没有再用力，她连鸡都不敢杀，怎么能平和地捅向一个人。

    他的手指仍旧紧紧握着方雪穗的手，不肯松开。

    可是，某一瞬间，她永远紧绷的理智，完全溃败。

    完蛋就完蛋吧，她真的很想不顾后果地狠狠刺进去！

    穷人掩饰得再好，身上总有一种洗刷不掉的味道。方雪穗深以为然。

    继续和剧组的人喝酒，只是在回去的路程中，抽空打了个电话。

    另一方面，冬天是伤口愈合最好的时间。

    方雪穗沉默了片刻，看着骑手残留在脸上的泪珠变成冰渣子，他送外卖的摩托似乎是摔过，后视镜都开裂了，天气实在太恶劣了。

    她之所以给自己设定这么严格的时间规律，有两条原因：

    方雪穗如梦初醒，她立刻清醒过来，停下了动作。

    方雪穗在看见谢梁礼的那一刻，脑子里面转过一百个灰姑娘和白马王子、以及丑小鸭变成白富美遇到高富帅的故事。

    即使是没有出社会的男大学生，也有着男人本性的现实。一旦他们发觉方雪穗的贫穷，她的地位会从神圣不可侵犯的女神变成让男人急着得到但不想为她付出真金白银的廉价货色。

    谢梁礼观察着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似乎想知道方雪穗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美妙极了，像是珍贵的丝绸被撕裂的声音。

    她没有给更多，因为她抠门的天性，但她确实希望骑手能得到一点安慰，而且她兜里确实只有五块钱。

    方雪穗用力地把簪子尖锐的那头刺了进去，她似乎听见皮肤被划破的声音。

    除了他对她百般纵容的原因之外，还因为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优秀。

    后座的人从容地下车，羊毛大衣还没来得及沾上簌簌落下的雪花，便有保镖毕恭毕敬地为他撑起黑色的大伞。

    方雪穗拎着冷透的外卖准备回宿舍，盘算着找宿管阿姨借个微波炉，叮一叮勉强可以吃，虽然可能要挨一顿骂。

    尤其是电影拍摄关键期，导演要是出了岔子，她的戏就完蛋了，然后她的人生也会跟着完蛋。

    谢梁礼总以为她不肯去学习艰涩的法律知识，其实她很清楚刑法里面的某些条款，比如故意伤人。

    《女主渣化纪实》

    她将这一套玩得风生水起，既拿到了钱，又不用付出任何实质性的东西，还能收获“我和哥哥分开是为了哥哥好，我不是渣女”的好名声。

    方雪穗想，她不                                                该幻想能够被白马王子拯救，尽管后来她在联谊的时候，仍然朝着谢梁礼的方向，试探地接近。

    手指握住簪子的那一刻，方雪穗感觉到一丝凉意从指尖钻入四肢百骸。

    方雪穗当年砸掉谢梁礼在南庭路的别墅时，她亲手把他衣帽间整面墙的丝绸睡衣，一件一件地扯裂，就是这种声音。

    她在冬天拼命地学习，同时精打细算地微调。方雪穗绝不会在脸上动大刀子，她要性价比最高的变美，既不用承担过高的感染或是毁容风险，同时又能自然地、不经意地变美。

    方雪穗绝对不会为了那些愚蠢的男人，花费过高的成本，他们只配得上她的超A货大牌小裙子，而她会在每个晚上躺在宿舍硬邦邦的床板上，数着银行卡里的数字暗自发笑，并且筹划更远的未来。

    她会挑最愚蠢、最清澈、最有钱没地方烧的大方男生，搞三个月短暂的暧昧，然后泪眼滂沱地寻机说拜拜。

    这是谢梁礼欠她的！

    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一个稀疏平常的冬日夜晚。

    [不好意思外卖凉了。]

    宁川：“……”

    谢梁礼属于在方雪穗的“冬眠时间”中出现的男人。

    骑手不肯要，和她推搡几番，在方雪穗的坚持下终于收了。

    谢梁礼爱过她，她也真实地爱过谢梁礼。

    那时的方雪穗已经学会如何撩纯情的男大学生，但她遵循严格的时间规则。

    谢梁礼一直以为他们的初见是导演系和金融系的那场联谊，心机的她拿着廉价的蜂蜜鸡肉三明治撞上了他冷漠的面容，想要让他心甘情愿地掏个三瓜俩枣。

    在冬天极端恶劣的暴雪天气里，能从容地活着，本身就是富足的象征。

    丑小鸭本身是高贵的白天鹅，它的基因决定了它不会当一辈子的丑小鸭。

    比如，夏天漂亮性感的小裙子，五十块钱和五百块钱没有区别，但冬天五十块钱和五百块钱一件的御寒衣物，却大相径庭。

    只有这些才是她真切地能抓住的东西。

    谢梁礼握着她的手朝自己的心脏靠近，越来越近。

    尽管上面有失误的划痕，可能是金刚锉或者抛光刀留下的印记。

    这不仅是为了来年的奖学金，更是因为她知道，知识是她唯一改变命运的机会。

    事实上，人和人的第一次相遇，就注定了结局。

    她打给宁川：“你老板要死了，快来给他收尸。”

    她甚至能想象到他小心翼翼地打磨、雕琢的模样，和他工作时的样子一样一丝不苟。

    他们的不从容，是洗不掉的贫穷的味道。

    她真的愚蠢地相信过，只要不去看出身，她身上的标签会是[励志独立学霸女]、[京北大学高材生]、[天才新锐导演]，这些好听的标签，让她觉得他们在同一个世界里。

    男大学生们只是荷尔蒙爆棚无处发泄，一时间下半身夺舍大脑，侵占了智商高地，所以他们才会甘愿付出，但他们不是傻子，一旦超过三个月，他们绝对能嗅出方雪穗身上的贫穷印记。

    因为大雪天气，外卖迟了一小时，骑手不仅拿不到配送费，还要赔付这笔订单全部的金额，外卖平台残酷的规则永远把责任转嫁给骑手或者顾客。

    那年她裹着洗得发白的厚重棉服，缩在淋不到雪的角落，在学校门口等一份打折的煲仔饭外卖。

    一方面，夏天是低成本的季节，而冬天太容易暴露一个人的贫穷。

    方雪穗知道，最理智的做法是绝不让他受伤，毕竟她不该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