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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衣人愕然,他记得在天帝寿宴的第一日,泠羽闯入沧濯寝殿,那时他们二人打将起来分明势均力敌,而此时非同寻常。泠羽先前冲破天牢的那一刻,其九金鳞灼龙的兽身便显通,修为大涨,如今他确有可能会在短时间内把他打得一败涂地。

    这次玥兮毫不犹豫地接过了杏花簪。

    “放开我。只要你不挡道,就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他猛一抽身便撞见泠羽凶横飞而来的一脚,片刻后他就向后伏倒数步,疼得捂住小腹。

    突然被呼出真名,沧濯眉心一跳,还未来得及惊异,下一刻玥兮便横冰向他脖间刮去,后者轻轻向上一跃,悬在半空中格挡了她一系列又猛又准的袭击。

    他掌中那五尺电光霹雳炸响,混杂冰冷尖刺,朝玥兮狂夺而去。

    这辈子她最大的遗憾就是来不及弥补她背叛玥兮的过错,这一身污名,她至死也洗不净。

    靖芷死了。

    对面沧濯竟也离奇地停止了手,他眼中仇恨的光瞬间熄灭,怔怔地看着倒地不起的靖芷。

    “镜子!!”

    声音戛然而止,白衣人那看着沧濯的瞳眸已彻底失光溃散。

    玥兮一见她这个动作,才察觉自                                                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赤裳引》

    如今她能支撑到现在,九成是靠着这赤狼之身的修为。

    玥兮不以为然,她说人对人的偏见是扎根在骨子里头的,胆小不是错,我们唯一能做的是硬起身子骨,老老实实做好自己。倘若他们再敢欺负我们,我来给他们几个大嘴巴子,你也可以尽力做到不哭,我们一起努力,一起端端正正抬起头做人,这样不好吗?

    玥兮一手指他,一面咬牙愤愤道:“何由彻,我今日非杀了你不可。”

    那时候玥兮总是会坐到她旁边,笑着擦干她的眼泪。靖芷当时抽抽搭搭地说,我太胆小,总是连着你也一起受欺负。

    玥兮泣不成声,狠狠摇了摇头。

    “你们二人竟无聊至此,本就虚情假意,还假惺惺的干什么?”

    恰在此时,玥兮将冰锥向上一拋,锥尖打了一个转,颇有灵性地朝沧濯背后射去——

    此刻泠羽不仅靠一身修为,还用上了在鹭云洲学的一套拳法。

    玥兮一见他便火气上涌,破口大骂:“沧濯!你还有脸说我们,这一切难道不是你造成的吗?!”

    白衣人嘴巴张了张,一口血从嘴角汩汩而下,他似费力又挣扎地从喉咙里抠出了最想说的话:“俞勋……可能助不了主上、完成大业了……俞勋祝主上……早日、早日成为……四界之主……”

    沧濯不屑似的轻嗤一声,面露凶狠,“一个要死到临头的人,还谈什么再与不再。”

    她又窘迫地低下了头。

    靖芷吐出了一大滩血,颓然栽地。

    见她仍固执地不松手,玥兮使劲了力气,一把将她的手甩开。

    沧濯并没有被她激怒,反倒向后摆了摆手,示意白衣人止嘴。

    “主上小心!!”

    白衣人也不再袖手旁观,可正当他上前帮助沧濯抵制玥兮时,肩膀忽然被一只手给牢牢地按压。

    也正是因为白衣人一死,彻底激怒了沧濯,他的目光不知何时已经落定在了玥兮身上。

    “玥兮!!”

    眼见着沧濯要将玥兮挫骨扬灰之势,泠羽狂卷而来,却不能有效制止,沧濯雷打不动。

    沧濯急急蹲在白衣人身旁,他探了探其鼻息,而后抬手给他渡气。

    她临死前嘴角原本噙着的笑意也逐渐消弭,唇瓣似乎抿也不是,不抿也不是,永远进退两难。眉尾微微下垂,花季少女的眉心已挂上了浅浅的皱眉的纹路,像是永远也得不到舒展般拘谨。

    然后她对玥兮一连说了好几个“对不起”。

    她指尖在玥兮眼圈缓缓摩挲,目光慢慢溃散,连带着满眼的愧疚也悄然熄灭。她手臂渐渐脱力,直直落下。

    听见喷血声,沧濯一手抵着泠羽,一面向后望去,只见白衣人伏地不起,殷红的血在刺穿的部位向四周晕染,在那身无暇白衣上像朵绽放的艳丽的花。

    沧濯不说话,颤颤地抬手,捂住了白衣人的双目,自上而下,后者神态安然,跟了他这么多年,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玥兮急呼一声,遽然跪下扶住她的上身。

    靖芷艰难地睁开眼睛,虽然即将面临死亡,但她竟感觉前所未有的安然,像是马上就要睡着了一样。

    是那支杏花簪,玥兮记得,上次在檀仙寨,她对靖芷说出“不原谅”那句话后,就已把杏花簪的事抛之脑后。

    靖芷疲惫地露出一个笑容,抬起手擦去玥兮眼角豆大的泪珠。

    这样挺好的,靖芷心想。但她那时陷入沉默,因为早在以前她便做了沧濯手下奴隶,她好像再也不能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了,而是做一颗畏畏缩缩的棋子。

    沧濯薄唇微启,说了五个字,嗓音沙哑,音量由小至大,一字一顿:“我,要,杀,了,你——”

    这么久下来对这只簪子耿耿于怀的一直都是靖芷,这是她亲手做的,本想要在玥兮生辰时赠予她,没想到却成了二人弥补关系裂缝的工具。

    一时间,外籁俱寂,仿佛宣告着一切战争的结束,又仿佛在祭奠着死去的亡魂。

    “俞勋!!”

    可即便如此,他也要护住主上的安全!白衣人咬咬牙,再度向泠羽发起进攻。

    靖芷看见他,下意识地哆嗦一瞬,后退半步,见沧濯的眼神悄无声息地飘到她身上时,她望了望玥兮背影,低下了头,脚步勉勉强强地上前挪了一寸。

    吼了一遍白衣人的名字,沧濯罕见地暴怒起来,即刻猛击泠羽数掌,后者频频后退数步,最终还是稳住了阵脚。泠羽捂着胸口,唇瓣微抿,嘴角却悄无声息地流出了血流。

    到后面沧濯眼神愈发冷冽,靖芷怯了怯,越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玥兮始终保持沉默,她内心确实震骇,她一心想杀了沧濯,却从没想过最终死的竟会是这个俞勋。

    “玥兮小心——”

    还有一成是她杀死沧濯的决心。

    玥兮从没畏惧过沧濯,可此时此刻,她看见了他的那如十里寒冰狰狞暴戾的视线,不由怔忡地后退一步。

    白衣人喝道:“放肆!主上如今是天帝陛下,岂容你这般直呼名讳!”

    靖芷急忙抓住她衣袖,“不是这样的,只要我能帮到你一点都是好的求求你了让我再帮你一次……”

    泠羽把白衣人打得口吐鲜血后,亮出斩金,无缝衔接般帮着玥兮对抗沧濯。

    面对后方猛然发起的进攻,沧濯还需费力分一神去应对泠羽。

    总归是天帝,玥兮面对沧濯的一次次攻击与格挡渐觉力不从心。

    眼前忽地红光一闪,玥兮手中早早铸出三尺冰锥,冰刺头直直对准沧濯鼻尖。

    她什么都说不来,也已经没力气说了。靖芷在很早之前便已经想好了对玥兮大篇幅的解释与道歉,可经过千百次的深思熟虑与修磨润色,那些千言万语最终也只能化作“对不起”这三个字。

    靖芷向来爱哭,一被同辈们羞辱,她气也不是骂也不是,只会缩在角落里头哭哭啼啼。

    现如今,她要结束了,不知道等她死后,沧濯还会不会放过她的亡魂,来世她还能不能做一个完完整整的人。

    沧濯盯着白衣人安详的脸半晌,缓缓起了身。

    一时间二人打得噼啪作响。

    镜子……她默念了一遍玥兮曾给自己起的绰号,脸上疲惫地泛起笑意,对玥兮轻道,“你好久都没这么叫过我了。”

    靖芷知道她接过的理由不是真的原谅她了,而是她马上就死了。

    白衣人按住了沧濯那只给他渡气的手,摇了摇头,仿佛无声地宣告他已快命绝,任何施救都是徒劳。

    纤弱的身影刹那间挡在了她面前,沧濯的光球在其身后狠狠撞击,弥散开来。

    话音方落,空中冲下光柱,沧濯直接现身其中,他身后还跟着手下白衣人。

    冰锥原本对准的是沧濯,此刻却刺穿了白衣人的胸膛。

    这番话像无形的手迫使靖芷抬起头来,她望向沧濯,态度畏惧却坚决:“我……我没有!我承认我很,很胆小,还受你指使做了这么多错事,但是我,我绝对不会再背弃,绝对不会……”

    但用比以前好,若是放在昔日,她没成就赤狼之身时,沧濯随手一掐就能让她灰飞烟灭。

    靖芷一个踉跄后退了数步,又急急上前,正欲开口,天边却突然降下一道寒凉的声音。

    玥兮不禁笑了,“为我做事?你未免也太高估了自己,就你如今这副样子,不给我拖累就已是万幸,还想着为我尽一份力?”

    铁索桥下的冤魂仿佛也不再哭嚎,无声阗静恍若无情地衬托每个人心海的波涛汹涌。

    “噗——”

    这个动作也让她们二人有一瞬间的恍然,仿佛她们身份互换了,时间也倒流到了玥兮初来檀仙寨的那个时刻。

    靖芷慢慢从袖口里取出一个物件,递给了玥兮,“这个,给你。”

    话音未落,他掌心刹那间裂来五尺电光,每一寸都是将人赶尽杀绝的狠绝,他每踏出一步地面便裂开一丈。

    靖芷的每一个动作像是经过了千百次的深思熟虑。

    他视线再一次落到了靖芷身上,不疾不徐道:“即便是朕一手造成,你们也奈何不了。倒是你这个最好的朋友,一见我就做出一副逃状。看样子她又要丢下你不管了,普天之下,哪有这样的朋友?黛族长,好好擦亮你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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