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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老夫人从前是这样考虑的。如今琢磨一番太子妃人选,却很值得玩味。

    崔妙璩擦去脸上妆容,与春见各自换了胡服胡帽,脚踏软锦靴,混于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乍一看,只当是两个俊俏小郎君。

    “便给姊姊吧。”

    何况如今的王皇后并非太子生母,她自有皇子,为着大位与太子斗得乌眼鸡似的,一度西风压倒东风。

    给崔妙璩,却又便宜了她。

    崔妙璩抚平襦裙上的褶皱:“我们也得快些了。妱娘那本子写得短,一时三刻她就能看完,得先去西市提前守着。”

    真想不到,惯来身娇体弱的珊娘,跑起来竟是如此之快。

    ……

    狭小的车厢内,春见坐在对过,小指勾起帘子,只露一只眼睛,盯得死紧。

    只瞧形状,很像是个鸟笼。

    崔老妇人冷哼:“照着溧阳公主打扮,便就是金枝玉叶了么!心比天高!”

    崔妙珊闻言大度道:“你就春见这么个得力的,可别给人吓跑了。行了,我替你收着,绝不叫祖母知晓。”

    坏就坏在不输多少。

    六镇都知兵马使李应,那可是真手握军权的镇边大吏,绝对的广孝帝心腹重臣。当今将他的嫡女赐婚太子,摆明对眼下强弱殊别的局势不满。

    她正仰头与档口的老板娘说话,眼角带笑,黑瞳莹然晶亮。翘起的唇边有粒微小的梨涡,随着唇形变化而若隐若现。

    商议完明日拜佛施粥事宜,崔老夫坐不动了,自去休息。而崔妙璩受堂姊之邀,又去她卧房小坐片刻。期间崔妙珊不断旁敲侧击,她却顾左右而言他,故意绕开话题,崔妙珊便愈发认定,她定是有此想法,因而大布迷魂阵,有心遮掩。

    去到崔家老宅那日,崔妙璩特意画了个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妆容。www.yuyingwx.com

    春见点头,而后知会车夫掉转方向,前往京中最热闹的集市,西市。

    怎地她们竟没发觉这其中利害,反倒叫那个二房的先察觉了。

    崔妙珊强自笑道:“你我是何身份,怎可妄议皇家之事。做人还是要脚踏实地地好。”

    倘若输得彻底,倒能死了一条心。偏就只差那一点,又费了许多功夫也跨越不过那一点,才会引出心底最黑暗的嫉妒。

    她叹气:“不过是商贾之家,小门小户出来的女郎,如今摇身一变,竟成为皇亲国戚,怕是要一飞冲天了。”

    “娘子,珊娘果真跑进去了——跑得可真快!”

    他哪知道溧阳公主什么打扮,不过是担心老母发作,磋磨女儿罢了。

    朝源处张望,不行见到少女氤氲于白雾中纤巧的侧颜。

    不多时,还真叫她等到了该来之人。

    果不其然,祖母立即发话:“宝珠,还不把那花给你明珠姊姊。你本就生得妖艳,再配那花不成体统,戴出去不怕人家戳我们崔家脊梁骨,把个女儿养得这般轻浮。”

    在那儿,有爿专卖奇珍异兽的锦棚。如今天冷,飞禽走兽一律都置于棚内,唯恐冻死冻坏。

    谈话声音不大,却叫几个铺子外的宋不行耳尖地听着了。

    说着佯怒冲春见道:“都怪你这死蹄子,才刚取回来的,我还没看过呢你就给落下了。丢三落四的,成日里不知想些什么。                                                ”

    不行:“郎君我错了。我当真错了。”

    只是先前,他们从未考虑过皇家。

    只是最近风口浪尖,不免收敛一二,只在唇舌上过干瘾。

    赫赫有名的西市,顾名思义,位于上洛西边,亦为大齐最大的集市,云集了来自六域八方的奇珍异宝。胡姬宝马,酒家食肆,香花奇草,幻术杂艺……林林总总不胜枚举。

    卖蒸饼的一听,得意得不得了:“不是我邱二娘吹嘘,整个西市,绝找不出第二家,比我家口味还好的蒸饼来!”

    “不过是个卢氏男罢了,只是太后的亲戚,又不是真的龙子凤孙。”崔妙璩故意傲慢道,“姊姊难道不知,太子来年亦要成婚。太子妃的位子是定了,可侧妃之位尚空着呢。如今那东宫之中,只得一位不受宠的淑妃,和一些门第颇低的昭仪良娣。回头若是谁得了这侧妃之位,那才叫真正的一飞冲天。”

    崔老妇人咬牙道:“又有何法子。天大的富贵,有人宁可杀人放火,也不愿接住。”

    崔妙珊很清楚,自家若想高攀太子,正妃之位决计不可能,若只是个侧室,又觉憋屈。

    崔妙珊得了便宜还不肯收敛:“妹妹这海棠做得真是精巧,栩栩如生,倒是让我想起来,说是卢家的那位郎君已定下亲了,来年春日,海棠花开的时节成婚。据说亲事方定,太后便赐下珠玉绸缎,都是今年新纳的贡品,直接送到女郎府上。”

    崔妙珊也换上胡服作伪装,带着婢女,小心觑了左右,一闪身,进入异味弥漫的兽棚之中。

    见计已售出,崔妙璩收回视线,笑眯眯地称赞面前的吃食。

    帝王亲自下场,搅弄风云。下面的人闻弦歌而知雅意,自能猜到,广孝帝再宠爱王皇后所出、年仅八岁的渔阳王萧帒,实则属意的继承人,仍是太子萧帙。

    她放下茶盏,细声细气问。

    宋俭哼了一声,步履不停,径直往西市出口走去。

    ……

    叫他无情调侃了的宋俭顺着视线望去,目光冷然:“既如此英气,便叫她今日陪你打扫马厩。”

    崔妙珊讨厌崔妙璩,却从不明面上与她针锋相对蛮横无理,而是绵里藏针,口蜜腹剑。

    崔妙璩坐于下首,任由祖母冷嘲热讽、指桑骂槐,只自顾自扮好娇弱狐媚子。间或眼睛红一红,颇有些海棠不惜胭脂色,独立蒙蒙细雨中的气韵。

    郎君驯养的猎隼,在追击西羌人时羽翼中了流失,路上缺医少药迟迟未好。郎君今日得空,带他来西市这胡人开的兽药铺子买药,据说效果上佳。

    崔妙璩方要上车,却忽的想起来什么,转头冲崔妙珊道:“对了,姊姊,我有个新的话本子不慎落你房中了,你替我保管几日,回头得空了我便来取。千万别叫祖母见着了,回头又来训我。”

    黛眉轻蹙,淡淡的红色胭脂涂抹于眼周、面颊,髻边簪一束她自己手制的像生垂丝海棠,一幅娇不自胜的模样。果然,高坐堂中的祖母一见便不乐意了,“哪里来的狐媚子相!”

    再出来,婢女手中已提了个东西。外头覆着重葩叠叶的杂色锦,盖得严严实实,叫人看不透内里。

    不仅她,崔伯父与崔老夫人也是一般的想法。是以她的婚事迟迟未能落定。

    崔妙珊仿佛做贼,不及环顾左右,便与婢女匆匆离开。

    若她豁出去,凭一张轻狂面容俘获太子,得入东宫,将来岂不是要仰她鼻息、任她拿捏?!

    崔妙珊的婢女立刻上前,取走绢花,放在自家娘子身侧的案几上。

    崔妙璩笑道,眉目轻佻:“孙女省得了。”

    若给崔妙珊,委屈了她。

    自会有人为她开口。

    崔老夫人与崔妙珊俱是心念一动。

    每次相见,但凡她看上了崔妙璩的某件物事,总会如这般先夸赞一番。

    崔妙璩心情好,连连点头称是,大为捧场。

    如此看来,太子侧妃的含金量,自不可同日而语。

    平心而论,她容貌气度俱是尚佳,不输崔妙璩多少。

    语毕,崔老妇人与崔妙珊俱是一怔。

    货银两讫,刚要离开,便听见熟人声音。

    她几乎能听见,对面崔妙珊捏紧手中茶盏的声响。

    老母亲要便罢了,照例还得打压三分。崔延满脸急色,欲从中斡旋,就见女儿爽快拔下那束据说她做了好些日子的海棠绢花。

    春见叫她说得一脸讪讪。

    若写话本子,可堪一个心机绿茶女配。

    崔老夫人连连附和:“无错!你当学着如堂姊一般稳重。此话万万不可再提,没得叫人听去了,笑我们荥阳崔氏自甘堕落,竟欲与人为妾。”

    她们朝西市南边走去。

    崔老爹弯腰驼背打哈哈:“如今京中盛行这妆相,据说溧阳公主也是如此打扮。”

    崔妙璩她们没有过去,左近寻了个蒸饼档子坐下,一人点了份吃食,隔着锅炉笼屉蒸腾的缭绕烟雾,边慢慢吃着,边观察锦棚入口。

    崔老夫人错失姻亲,折了两个得力婢子进去,又于上洛府丢了个大人,恨不得活吞了这个像极她那短命母亲、一身逆骨的孙女。

    “宝珠妹妹的海棠花好生别致,京中的首饰铺子竟没见过这般细致花样,是何处来的?”

    崔妙璩千恩万谢,这才坐车离开。

    若能抓住他的心,假以时日,封个贵妃亦非难事。

    崔妙珊一向自诩甚高。荥阳崔氏,纵然如今没落了,那也是绵延百年的世家大族。她身为长门嫡女,所嫁之人自当是王公贵族,绝不可辱没门庭。

    崔延骑马,先行回公署。

    崔妙珊从前不叫明珠,是得知小叔家生了个粉妆玉琢的妹妹,抓周时攥住她母亲不慎坠落的耳坠,因被取名璩,小字宝珠,也哭着闹着改了。

    太子之位尚岌岌可危,做他的侧室,多少有些尴尬。

    “那不是崔监丞家的小娘子么?”不行笑了一声,“怎穿着胡服?看着倒比郎君来得更英气。”

    继而后怕起来。

    见时机差不多了,她起身告别,崔妙珊将她与崔延送到门口。

    “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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