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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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漆瑭仍然神情恹恹，直到听见他说：“水里好像有人！”

    江愿停下船，琢磨着找些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力，好让她像伙伴们期待的那样，重现活力，变回从前的样子。

    她疑心地看了看身边的两个男人，但是没发现任何不妥。而那道目光也就此消失，让人难寻源头。

    江愿救人心切，匆忙俯身，试图将他拉上船。

    老漆头没有什么显赫家世，只是联邦星系的普通公民，有一份维修轨道站的工作，薪水不多但足以养家。

    他离开后，陈灿星咂咂嘴道：“这么极品啊……早知道我也跟你俩一起去了。”

    漆瑭一直是个直觉很强的人，她感到有一道若有似无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克制地一触即分，却又情不自禁地触而又触。

    《我跑后男妈妈变阴湿男鬼了》

    绿色的树影将水面也染成了绿色，水面下漂浮着一个平躺的人影。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生来就拥有在中央公园消磨时光的资本，可漆瑭不同。

    “请问这位先生，您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是否需要援助呢？不必担心，您尽管放心说。我是A1星陈家的陈灿星，在我面前，您无需有任何顾虑。”少女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主动开口。

    老漆头的噩耗就像将她的心脏硬生生剜去了一层似的，深刻到了骨子里。

    江愿言简意赅给几人解释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事，然后五人齐齐看向男子。

    努力、伪装……这都是达成目的的手段，要想活得漂亮，脚步就不能停下。漆瑭从不相信世界上有莫名其妙的好事，天降幸事，那都是裹着蜜的刀子。

    然后她绞尽脑汁结识了这群天之骄子好友……可是，这样跨阶级的友谊本就是不平等的。

    漆瑭回到空荡荡的家里，叩开灯，走到冷冻仪前取出一罐碳酸饮料。

    散场时天色已晚。

    “咦，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吃着可颂的少女单手合上书本搁在身旁，朝着漆瑭二人挥手。在看清跟在二人身后的人影后，她一跃而起，满目惊艳，“这位是？”

    许是在冰冷的湖水里泡久了，他的手腕也被浸得冰凉。握在手心又滑又冷，像某种常年放置阴凉处的复古瓷器。

    江愿为人绅士，性情温和，本就看出她兴致不高，所以只是安安静静地划船陪伴。

    林间湖中，划船怡情的小资人士众多。江愿便划着船朝不远处的湖汊行去。

    这里水面干净，四下无人，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漏下来，漂浮在摇晃的水上。

    “对……对不起。”与性格不同，漆瑭生得玉雪可爱，像个瓷娃娃。一双小鹿眼刻意清澈无辜地望着别人时，没人会怀疑她的纯真，“我……我想目送爷爷，我……我有点舍不得爷爷。”

    那双眼睛温柔得像水、像湖，某种柔软而令人心悸的情绪狂涌而出，几乎要将漆瑭溺毙。

    好在，那个和漆然解除父女关系多年的老漆头竟会来料理女人的后事，也就此遇见了小漆瑭。

    联邦军律严苛，就算功过皆有，那也应该各罚各的、各奖各的，怎么会轻轻松松地功过相抵呢？她觉得太不真实了。

    她“呸呸”两声。

    江愿划着船往那边划，漆瑭眨了下眼睛，死寂木然的心里突然活跃起来。

    小木船在水中摇摇晃晃，江愿用力拖曳毫无知觉的男子，看上去有些吃力。于是漆瑭搭了把手，她拽住了水中男子的另一只手。

    漆瑭儿时想要的奶味饼干、水果味的糖、辣嘴巴的甜水……在老漆头手头宽裕的时候，都能拥有。

    漆瑭惴惴不安地捏着衣摆：“妈妈叫我，小玉。”

    他的目光缓缓下移，定在了她的唇上……漆瑭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手脚并用猛地将他从身上掀了下去。

    漆瑭是垃圾星孤儿，被一个名叫漆然的女人收养。女人是走私贩子，虽然对她不闻不问、衣食不管，但好歹威名在外，给了小漆瑭一个避风港。

    手里的这一罐生产日期是老漆头逝世的前一天。

    一来，他衣着奇怪，裹着一身极为复古的不便于行动的黑袍；二来，他浑身湿透，长发拖地，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像某种水草图腾；三来，他的长相实在……太出挑了。

    静谧的树林里，绿色的河水上，船边的少女有片刻失神。风吹起她的长发，有几缕发丝被吹到船外，轻触水面，荡起极小极细的涟漪。

    男子被捞上船的瞬间，漆瑭忽觉手腕一紧，他竟然反手握住了她！

    风和日丽，天朗气清。中央公园里游人三三两两，他们衣着考究，步履从容，都是联邦星系里有工作、有家世的体面人。

    棕发少年像发现了什么秘密一般，眼角眉梢都漫上笑意，指着那丛可爱的睡莲呼唤漆瑭：“小瑭，你瞧……”可是话未说完，他的语调变急，“那是什么？！”

    于是漆瑭终于离开了垃圾星，她以为只要继续装可爱、装天真，就能拥有梦想的一切。

    这本该是极阴森恐怖的一幕，然而，他却生有一张精致如画的脸，使他看起来仿若一只糜艳的水鬼，散发着一种神秘却又危险的魅力。

    启开盖子，小气泡们噼噼啪啪地飘浮出来，扑到人的鼻尖上。

    这一刻，万籁俱寂，天地无声，时间仿若静止。

    漆瑭托着腮发呆，一副状况之外的样子。

    后来漆瑭十岁时，女人死了。那时候漆瑭已经会维修些破铜烂铁，赚三瓜俩枣，自己也能混口饭吃。可是，她仍然太弱小了，没有女人的威慑，孤身一人的小孩子在旁人眼里无异于乱跑的牲畜。

    可是，她开始不满足于此了，她想要的东西越来越多。

    她倚着窗台，仰头喝了一口。

    然后脑筋慢一拍地捕捉到了重点：安安静静的，水里的莫非是死人？

    漆瑭用一条腿，换来了准备离开的老漆头的心软。

    “呲”

    不相信，但装作相信。她把伪装的社交面具带的严丝合缝，一时一刻、有人无人，都不会摘下来。

    男子垂下眼睫，礼貌又疏离地说：“不需要，多谢。”

    从小她就知道，想要什么东西就要靠自己争取。她努力考上联邦军备学院，可是她发现在联邦，空有实力没有资源，仍然满足不了她的欲望。她见识的越多，想要的就越多。

    经此意外，江愿也没了划船的心思，从甲板下叩出一个隐藏的操作仪，设置了自动返航。

    刚爬起来的江愿欣慰道：“太好了，还活着。”他打量着面前男子奇怪的装束，“这位先生，您还好吧？怎么在湖里晕了过去，请问您需要医疗援助或法律援助吗？”

    漆瑭在看清此人时愣了一下。

    ……

    是一个男子，他长长的黑发飘浮在水中，像无数柔顺缠绵的水草。他那瓷白的肌肤上毫无血色，被泛着微微绿色的水包裹着。

    她不以为意地想：水里有人怎么了？这世上哪里都是人，空中有、地面有，凭什么水里不能有了？

    巨大的空茫失落突然袭上心头。

    老漆头朝她伸出了手，说：“小玉不好，往外叫声小玉，会有很多人搭腔。你以后就叫漆瑭了，漆然的漆，瑭玉的瑭。”

    她有些好奇。

    漆瑭垂下眼皮，不动声色地戒备四周，好在一直到回到草坪上，那道目光也没再出现。

    忙完后他终于坐下，这才看到漆瑭的衣裳被男子身上的水浸湿了大半。江愿极其自然地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漆瑭道：“小瑭，你的衣                                                服湿了，不介意的话可以披我的外套。”

    江愿笑得无奈：“他来历不明，行事诡异，灿灿，你最好别去招惹这种人。”

    老漆头叹了口气，问她：“姑娘，好好的，怎么从窗户栽下来了？”

    她今天之所以能站在这里，全凭自己过去的努力。

    人与人的关系的本质，就是利益交换。物质利益、情绪价值……都是筹码，所以她从不相信一个人会无缘无故地对另一个人好。

    与此同时，木船摇晃间，几人都没能保持平衡，“噗通”一声齐齐栽倒。

    抬起头，却落进了一双灰色的眸子里。

    可惜不是，现实总是残酷的，从一个笼子里跳出来，其实是跳进了另一个笼子里。

    老漆头沉默半晌，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他看见了水面中心一丛人工培育的睡莲，花瓣洁白如雪，中心点缀着鹅黄色的花蕊。他记得这两种颜色，是漆瑭平时最为喜爱的。

    男子意外压到了漆瑭身上。他浑身湿漉漉的，湿发垂下来，落在她的脸上，还在往下滴水。

    这就是她儿时向往的“辣嘴巴的甜水”，老漆头隔三差五会买几罐存在冷冻仪里，留给她喝。

    陈灿星哼了一声，扑过去挽住漆瑭的胳膊，卖娇道：“小瑭！告诉我刚刚都发生了什么，任何细节也不要落下，江愿那家伙说的太简略了。”

    水滴到了江漆瑭的嘴唇上。

    入口无数气泡在舌尖炸开，确实近似于一种“辣嘴巴”的触感；气泡消失后，只剩下丝丝缕缕的甜味。

    她无所谓地接下来，礼貌道谢。

    男子思索片刻，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摇摇头：“不必了。”他转身欲走，在离开前突然扭头定定地看向漆瑭，灰色的眼睛浓雾似的漾了一下，唇角轻轻翘起一个弧度，诚恳而认真地说：“多谢相救……这位小姐。”

    她这才掀起眼皮，朝着少年手指的地方看去。

    漆瑭对伤痛的记忆力向

    另外三人也露出同款的震惊脸，盯着那个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