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女人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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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孩童的小衣，有短褂、小裤、头巾……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散落了就凌乱了，甚至沾上雨水中女人的血液，变得脏污不堪。

    《我跑后男妈妈变阴湿男鬼了》

    “咪咪咪，喵喵喵……”她嘴里唤着猫咪。

    女孩似乎依偎在老人身边撒娇，惹得老人既无奈又宠溺地笑：“好，好，我的小阿茴，奶奶知道……爱吃就好，那奶奶高兴了！”

    整洁的小院里，檐下的木盆接了满盆雨水。

    家丁顶着斗笠，颇为嫌弃地将满地小衣捡垃圾似的搂了进去。

    小乙：那样想太自私了！退一万步来说，你可以什么也不做，却不能明知问题所在却佯装不知，你的良心能安吗？

    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脚踩雨靴，整个人被裹得严严实实的。此情此景下这样的装扮也说不上古怪，让漆瑭觉得古怪的，是那人给她的感觉……

    漆瑭在门前徘徊。

    **

    “爱吃爱吃。”年轻的声音娇俏地应道：“奶奶做的最好吃了！是我吃过的最最最好吃的！每回我自己都能吃大半碗，我怎么可能不爱吃啊！”

    大门闭合了。

    漆瑭看得眉心一跳，打算将这女人敲晕了带走，寻个无人处把匿声隐形诀抹了，问问她话。

    他走得很快，一会就要消失无踪了。

    那时候就算喝到过期营养液，酸臭得有些呛鼻，她顶多也只是默默吐了便罢了，甚至有时还会硬着头皮、捏着鼻子咽下去。

    漆瑭问小绿道：“那些人方才说的‘天上下鲛珠’是怎么一回事？”

    “晓得了奶奶，我很快的！不过，这两日怎么吃的这样好啊？杀了鸭，又宰了鸡，奶奶，咱家不卖蛋了吗？”

    “再多的我也不晓得了……恶蜮毕竟是存在于传说里的东西，传言究竟是真是假也很难说。”

    门檐上两个血红色的灯笼在风里摇来晃去，像两只骨碌碌的眼珠。

    恶蜮吸食众生的恶念为生，然而当它过于虚弱时，譬如被镇千年、譬如强行打破两界通道，那它就需要“进补”了。

    小绿去给她偷了一盅店里常见的果子酒。酿的极辛辣，后劲里滚着刺鼻的酸意，漆瑭喝了一口便被呛出泪来。

    小绿拧起没有眉毛的额头，“他们没有细说，讲话跟打哑谜似的，什么‘能分几两’、‘约莫上百’、‘狗还是猫’……然后就不再说了，开始聊‘今早吃了么’这样的话题。”

    小甲：别管闲事，这事交给冥主就是了，是对是错反正都是他来承担后果，跟你何干？

    肥肥的小身板泡进了木桶里

    漆瑭走到她身边，才听清那哭声里掺杂着细微的呢喃：“我母女二人相依为命，乖宝，你不在了，娘也不会活了……可是他们该死！他们该死啊！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们的！神海奶奶啊，你究竟有没有眼，睁开看看啊，看他们做的事！他们合该天打雷劈！”

    小姑娘有些惊讶道：“咦，今天这么听话，一会我要奖励你鱼干吃。”

    她没办法悄无声息地破界而入。

    女人叩门，先是用手，见叩不开，转而用脚，踢到筋疲力尽，她便用指甲抓门。抓、挠、咬，近乎疯魔。

    “走。”漆瑭将小绿手中所剩无几的橘瓣一口吞掉，一把捞起小树精，大步追了出去。

    酝酿了半晌，雨云终于从海上赶了过来，天色被涂黑，大雨“唰”地倒了下来。雨滴溅在青石板地面上，碰撞出成浪的水汽，水汽一浪赶着一浪，直到连成一片绵延的白雾。

    “哎呀，仙子！”小绿手忙脚乱地剥了一只她爱吃的甜橘，喂到漆瑭唇边。她就着小绿的手吃进口中，惊觉自己现在好像变得格外娇气……

    在无人瞧得见的酒肆窗前，绿色的小树精飘在半空勤勤恳恳地剥橘子，短而胖的小手捻着一瓣瓣晶莹剔透的月牙似的橘子喂到少女的唇边。少女支着腮，一边吃橘子，一边百无聊赖地赏雨。

    恶蜮进补就没这么多讲究，堪称百无禁忌，什么“生气”、“火气”、“腐气”等等，都在它的食谱上。它“进补”自然也不会分的那么细，通常是连躯体带魂魄整个的吞下肚，能消化的便“补”了，消化不掉的便排出。

    雨势不减，急而密的雨点滴落在漆瑭周身撑起的避水罩上，泛起无数涟漪。大雨中忽传来隐约女人的哭声，由远及近，在空荡的雨巷里莫名有些诡异的空灵。

    门上、门前的血迹被风打来的雨水冲刷、稀释，直到消失无踪。安静的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

    忍宅。

    大门厚重，然而更坚硬的是忍府无形的结界。

    “哈哈哈。”她揉了揉怀里的动物，“乖，乖，小猫，我给你洗个澡好不好呀！”

    ……

    纹丝不动的大门终于缓缓打开了，门缝里跃出一个家丁模样的人，将女人的尸体拖了进去。她怀里的鲜艳布料散落一地，漆瑭也终于看清楚了那是什么——

    季棠的话里有两个重点：第一是进补，第二是献祭。这应当就是恶蜮活跃在水行村的原因。

    窗外的水雾弥漫里，忽然走过一个古怪的身影。

    **

    她想了想，把这归结于树精们的关怀实在是太殷勤备至了，奢靡的生活当真害人不浅！

    ……

    女人的脖颈像被掐断的花茎，头颅像欲断不断的花头，顿时耷拉了下去。鲜妍的血红花汁混进满地雨水中，像是朱红大门的倒影。

    青玉耳珰怕得瑟瑟发抖，漆瑭觉得有些好笑，你一个冥界的树精，真鬼都见了不知多少，还会怕不知真假的鬼？

    混乱、嘈杂、尖锐，凝视他的那瞬似有无数蚂蚁在脑膜上攀爬，令人头皮发麻。

    第十章

    推开房门，门里走出一个扎着双髻的小姑娘，手里拎着一只干燥的木桶。她走到檐下，将那桶雨水来回沥了一遍。

    怎么来到这个世界后就放飞自我了，一点酸的也吃不得了？

    漆瑭却直觉这次的事没这么简单。

    小甲：你就是一个自私的人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还没学会吗？良心，良心能当饭吃吗？

    小动物伸出舌头舔着自己的爪子，配合地点点头。

    水行村中数一数二的豪宅，四进院落，青石其砌成坚固的外墙，朱红色大门高大而厚重，在雨雾中愈发红艳，宛如某种巨兽的口。

    雨幕里渐出现了一个灰扑扑的女人身影，灰褐色布衣，是最寻常的百姓衣裳。她怀里抱着一捧颜色鲜艳的布，紧紧扣在心口的位置，一步一哭，看起来有些疯癫。她朝着这里走来。

    “咔嚓——”一声极其细微的骨裂声。

    渔船、海、鲛珠，种种迹象表明海里也有古怪。

    漆瑭站了一会，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隐约传出屋内一老一少的交谈声——

    季棠刚醒来没多久，睡眼惺忪地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倒豆子似的倒出来。

    从前在星际世界，物资匮乏，直到她当了兵经济情况才有所改善。可是经济改善了，空闲时间却不多了，就是传说中“有钱没时间花”，更不要说她当了两年兵就意外死翘了……更是什么也没来得及享受。

    这样看来恶蜮此物近乎无敌了，然而这天下自然还是有那么几分公平的。恶蜮虽强，但恶念侵蚀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侵蚀对象体内灵力越低、神智越不坚定，被侵蚀的速度就越快、侵蚀程度也越深。

    朱红色的大门一动不动，红色的底上又添了几道血红色的抓痕。

    大门两侧各挂一只红灯笼，在风雨中飘摇得格外凌乱。

    方才那朱门开了一条缝，蓑衣人便钻了进去。她本打算翻墙进去，反正这些人都看不穿冥主留在她身上的各种匿声隐形诀，熟料忍宅外围竟设有结界。

    去看看怎么了？她又不会真的做什么。

    “神海奶奶，如今下了这般大的雨，为何却不降雷惩治他们？我知道了……”女人喃喃，“定是雷没找到路。没有路，我来引路！”                                                漆瑭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然而此事实在没头没尾，她隐约抓到了什么，却又觉得不甚明朗。伸手欲给这女人一手刀，熟料这个凡人之躯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头撞上了朱色的大门！

    “阿茴啊，抓紧，鸡快要炖好了。”

    凡人没有避水罩，竟也没有撑伞，任由磅礴大雨将浑身浇湿。女人乌黑的长发一缕一缕贴缠在脸上、脖颈间，好似一道道鬼爪印。

    他走的是一力降十会的路子，所以未曾在意水行村的古怪，而是打着大不了将山掀了的主意。

    这场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没一会，瓢泼大雨就变成了毛毛细雨，落在人的脸上，有细密的痒意。

    漆瑭的心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小甲：既然它能跑说明那结界本就有问题，恶蜮会逐渐被削弱，那结界肯定也是日渐衰弱。今日不是你，明日也会是别人，任何一个契机就会打破那微妙的平衡，它早晚会跑的，跟你何干？

    年迈的声音“嗬嗬”笑了笑，“阿茴不爱吃吗？不爱吃，奶奶可伤心了……”

    院墙上跃上了一只灰白相间的小动物，轻巧地跃下来，栽进女孩敞开的怀抱里。

    更为重要的是，恶蜮进补需“献祭”这一过程。无论是人还是妖，只有被同类打上“祭品”标签，并明确是献给恶蜮伪装的身份时，它才得以通过吞噬进补。

    可冥主径直去了山上……

    别管闲事，别管闲事，她跟自己说，这个世界的事情本也与她没什么干系……

    小乙：可若不是因为你，导致冥主力量动荡，恶蜮怎么会逃逸？说到底还是赖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