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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父息怒。”宁毓承见宁立坤脸色发黑,生怕他气晕过去,赶忙劝了句。

    宁礼坤并不满意,斜乜着宁毓承,见他神情怏怏,清楚自己手下的轻重,心道这小子肯定是颜面存不住,心下不满,威胁道:“十日后考试,若你考不进内舍,到时候再收拾你!”

    宁毓承不指望他了,“那                                                算了,我找二哥去。”

    这时,从课室出来惨绿少年,他一个跳跃,上前圈住宁毓承的脖子,嘻嘻笑着,一脸八卦问道:“小七,嘿嘿,听说你被叔祖父叫了去,挨打没有?”

    “趴下!”说罢,拿着戒尺朝立在案桌前的宁毓承走来。

    打都打了,道理讲不通,宁毓承不再做无畏的挣扎,免得再多挨几下,宁毓承沮丧认了知错。

    宁毓润手臂一挥,俯首端详着宁毓承,哈哈笑道:“可吓着了?那么多本书,哪背得完!小七,别怕挨打,我经常挨,皮厚之后就不疼了,哈哈哈!”

    古代孝道大于天,宁毓承并不辩解,问道:“祖父所言的出息,可有具体的说法,比如入朝拜相,还是谨守规矩,安稳度日,养活家中妻儿老小?”

    想着自己的考试,宁毓承没心思多想。到下学时,跑到上舍去找宁毓闵,谁知他却不在,前去赏雪以文会友了。

    “知道了。”宁毓承闷声道。

    宁礼坤瞪眼,宁毓承微微一笑,道:“祖父,我还是不明白,究竟要做到哪般,才称得上报效宁氏?”

    “我何来的不对?”宁礼坤双眼圆瞪,气得胡须乱颤。

    所幸穿得厚,戒尺落下来一点都不痛,宁毓承只感到难堪。

    宁毓承坐下来,拿出书摆在面前,望着前面空空的桌案,琢磨着陈淳祐家中发生了何事,告假好几日,还未来上学。

    宁毓承从容不迫站着,任由宁礼坤审视。

    宁毓承无语,瞥了眼笑得幞头都歪倒一旁的宁毓润,转身离开。

    宁礼坤楞住,一时竟被问得语滞。宁氏众多儿孙,从未敢质问过,就算是当年桀骜不驯的宁九,在他面前也不敢多言。

    听到“以理服众”,宁礼坤顿时火气上涌,冷哼一声道:“真真胆大包天,竟然出言不逊,宁氏规矩,我看你都忘在了脑后!”

    “你要考内舍了?哎呀,眼见考试到来,你这时才问,考不好,定会挨打了!”宁毓润眉飞色舞说着,幸灾乐祸看着宁毓承。

    “至少要考中春闱!”宁礼坤气道。

    宁礼坤恐“伤仲永”,神童举者,大多不过尔尔。

    宁悟明深得宁礼坤看重,孙辈虽皆勤学上进,对宁毓承这个孙儿格外上心。

    因为科举考试无论策论文章,释义,默写,皆来自经义。外舍学习只注重经义,骑射与算术学得非常浅显。

    宁毓承望着阴沉沉的天空,树梢上稀稀拉拉的雪花,寒风扑来,从脖子灌入,他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你二哥读书还没我好呢,还不如问我。反正就是外舍学的那些经史子集,你全部背下来,断不会出错。”

    “祖父,这不对啊。”宁毓承皱眉道。

    回到课室,里面的同学正在摇头晃脑读书,台上的林先生知道他被宁礼坤叫了去,并未多言,待他见过礼之后,便让他回去读书。

    宁毓润虽贪玩,但他不算出格,功课会写,考试也名次靠前。经常被宁礼坤收拾,表面老实,内里张扬。



    宁悟明远在京城,宁毓承留在江州府,他这个祖父看顾不周,宁礼坤对宁毓承生病之事很是自责。

    “你告诉我便是,我争取不挨打。”宁毓承很是好脾气道。

    宁毓承略微思索道:“祖父,并非我不争气,祖父也不值得动怒。祖父身为学堂山长,要惩处我,总要有个由头。于情,血浓于水,祖父不舍。于理,祖父要以理服众。”

    宁毓承垂髫小儿,能看得这般深远,宁礼坤顿感欣慰,又添焦虑。

    “江州府的新科进士共有几人,明明堂的学生,六成皆是宁氏族人,或与宁氏沾亲带故,若进士皆出自宁氏,大齐朝堂天下,就该姓宁了。”

    宁氏乐善好施,爱惜人才,明明堂也收品学兼优的穷困子弟入学。不但束脩全免,还赠送书本笔墨纸砚。

    听罢宁毓承的话,前面宁礼坤还暗自欣慰,宁毓承不缺机敏,就是淘气了些,大冬天偷偷溜到河边玩耍,掉进河中受寒生了大病。

    宁礼坤负手在身后,绕着宁毓承转了两圈,呵呵道:“宁氏的规矩并不严苛,入朝拜相者,乃是人中龙凤,天下少有。宁氏祖上拜相者,莫过七人也。宁氏金尊玉贵养着你,你所食,所穿,所行,皆是宁氏族人的辛劳而来,你理当报效宁氏。若只安稳度日,宁氏何来今日的昌盛。若你天生愚钝,养着你也就罢了。若你机敏,却只顾着玩耍自在,宁氏绝不姑息!我身为宁氏族长,自该公正处置,否则,何以服众?”

    宁毓承呆滞了下,没曾想宁礼坤突然变脸,知道这场打是逃不掉,只能趴在圈椅扶手上。

    若非胆大妄为,便是临危不乱。

    “我忘了,要待回去找找,看试卷可还在。”宁毓润挠了挠头,如实道:“我最恨考试,当年考完之后,我就将试卷丢到了一边去。”

    《读书不止考科举》

    “你可知错?”宁礼坤收手,沉声问道。

    “祖父要公正,也不该处置我啊,我只是外舍的学童而已。”宁毓承道。

    宁礼坤在朝堂中枢掌控吏部多年,如何能不知烈火油烹,过犹不及的道理。

    考进士不易,宁礼坤也不敢奢望宁氏族人都能高中,一代人中,有三五人有出息,就能使宁氏福祉绵延。

    陈淳祐书读得不错,跟父亲陈全进一样,父子两人都进了明明堂读书。

    “三哥,你叔祖父来了。”宁毓承慢吞吞道。

    “混账小子!念着你生病,一段时日未曾查看功课,你竟疲赖躲懒,妄图糊弄!”宁礼坤拧眉怒叱,拾起戒尺敲在案桌上。

    宁礼坤的话说得很是明白,宁氏儿孙,远比寻常人要付出更多,休想躺在祖辈的功劳簿上享受。

    宁礼坤要求他律学,天文历法,算术一并学习,宁毓承很是惊讶。

    福山福水早等在明明堂门口,见宁毓承出来,忙跑上前,接过他的书箱上了马车。

    路上的雪化了,只在路边的枯草丛中还留下些许。路面泥泞不堪,马车行到月河边,宁毓承见远处低头走来一人,他定睛一看,正是告假在家的陈淳祐。

    考中进士,乃是所有读书人的念想。宁氏族人众多,若皆中进士,不但是宁氏的灭门之灾,还会堵了江洲府读书人的路。

    前世宁毓承功成名就,年纪轻轻过劳而亡。这辈子他想轻松些,不再如上辈子那样拼命。且宁氏江洲世家大族,正好无需努力,便可以轻松过活。

    思及此,宁礼坤的气消了些。宁毓承的功课不上不下,他真有这份气度,平时再多用些功,假以时日,他的前程便不会差。

    宁礼坤手上戒尺扬起,落在宁毓承后背上,啪啪打了十下。

    他从未挨过打,亦并非怕痛。身为成人,他做不到像真正的九岁孩童那般,因着害怕而告饶哭泣。

    “趴下!”宁礼坤陡然沉下脸,厉声道。

    宁毓承慢条斯理理着衣袖,问道:“三哥,你可知考内舍,要考哪些功课?”

    “息怒,你若争气,我何来的怒!”宁礼坤盯着宁毓承,暗道这小子,身形挺立,双眸明亮镇定自若。

    “以后每晚到知知院来,我要亲自检查你的功课!”宁礼坤瞧着宁毓承呆怔的脸,忍不住嘴角微扬道。

    若想要以后自在些,首先要过的就是宁礼坤这一关。宁毓承决定与宁礼坤好生说道,毕竟他以前曾官至吏部尚书,朝廷一品大员,绝非昏庸之辈。

    宁毓承并不因为宁礼坤的发怒而慌乱,道:“祖父责罚我,究竟依着哪样道理呢?”

    陈家与宁氏远房攀了弯弯绕绕的亲戚,依附宁氏而生。陈淳祐母亲在宁氏花房做活,父亲陈全进前些年考中了同进士,一直在京城等候派官,已经足足五年未曾归家。

    大齐神童举者,时常有之,宁悟明在十六岁就考中了春闱。宁毓承的聪慧,并不算鲜见。

    看宁礼坤的架势,是要他趴着打屁股,宁毓承很是郁闷。

    宁毓润最怕宁礼坤,赶紧放开宁毓承,转动眼珠四下张望,“我叔祖父在何处?在何处?”

    “顶撞尊长,乃是不孝!”宁礼坤冷声道。

    若读书不用功,游手好闲,做出令宁氏蒙羞之事,便是大逆不道。

    “年轻人,真是雅啊!”宁毓承无语喟叹,赶忙拉拢大氅,背着书箱朝外走去。

    宁悟明有入阁之相,宁悟晖在上州府明州府为官,长孙宁毓华已到京城应试。宁礼坤已知自己拜相无望,断然致仕归江洲,给儿孙让路。

    听到考试,宁毓承愈发闷闷,他不知究竟要考哪些题目,不过宁悟昭的次子、堂兄宁毓闵在上舍读书,到时去请教他便是。

    宁礼坤亲自督促功课,他的苦学生涯,是逃不脱了。

    宁礼坤再次愣住,眼神微凛,仔细打量着宁毓承。

    宁礼坤拿起宁毓承的功课,嫌弃地道:“瞧你这大字,写得形散神不见,你还胆敢一天只写五篇。从今朝起,你每日必须写二十篇,《大学》,《中庸》皆要诵读一遍。除去经义,开始学写策论,兼修律学,天文,历法,算术。”

    “慢些。”宁毓承忙敲了敲车壁道。

    宁毓承身形瘦弱,宁礼坤却是舍不得重罚他,本来打手掌心,改为打屁股。他穿得厚,打几板子,也打不坏,顶多吓他一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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