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宫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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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总是能安稳地躲在大臣、太后、又或是太傅身后，总是能完美隐身。

    少年回过神来，见自己险些把主人推沟里去，忙调转素舆，上了青石道上。

    那个坐在正中间的，穿紫色交领赤凤长袍，手拄金拐杖，花白头发挽成朝天髻，皮肤起了一层褶子，满脸慈祥的便是太后。

    三人又纷纷感叹，怪不得那么像呢。

    萧起的旁边恰巧空出一个椅子来，那是一把漆红小紫檀木雕鸟雀的椅子，坐垫上放着团新绿色绫罗软垫。

    “太傅，何解？”

    蹴鞠赛后，宫中会设宴款待众贵人。

    曹也顿时万念俱灰，整个人像是被抽了骨头，烂泥似的软在原地。

    太后眼神一直落在苏长鸢的脸上，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问道：“你可是养在陈将军家的大姑娘。”

    苏长鸢蓦然想起了前世。

    赵烨回应她的，便是这副神情：“皇后，朕也是无可奈何。”

    ……

    仔细一看，菜品有蒸鱼虾、炖甲鱼、烧公鸡、烤鹿肉、熊掌、野猪……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就是寻常见过的，应有尽有，寻常没见过的，也出现在了宫宴之上。

    太后悻悻一笑：“要我说，是太子没福气，偏偏怎么就没看上你呢。”

    偶见宫人引了个姑娘上前，她掀眉轻瞥，立时怔住，目光在苏长鸢脸上看了好几回，才慢悠悠从太后怀中抽身，坐得端端正正的。

    公主赵环不由站起身，往前行了两步，在苏长鸢面前转悠了一圈：“昔日我知道太子哥哥的良娣美貌无双，我见犹怜，如今见了良娣的姐姐，更是仪态万千，行止袅娜，只怕是，比良娣有过之而无不及。”

    少年停下来，绕到萧起面前，点头若啄米，一双清亮的眼眸倒映着白衣男子的身影。

    苏家两个女儿，她早就看上了养在陈家的大女儿，陈老将军本就是开国元勋，自解甲归田以后，便远离了

    再见皇后右边，太子赵烨，梁王赵慎，太傅萧起，都已经落了座......。

    萧起却神色如常，好似早就猜到了这么一出。

    萧起收起折扇，轻轻敲了他一记：“很明显，她就没想断他的腿，从一开始，她目的就是为了让他道歉。”

    这边人刚走，便见一司礼监宫人逶迤朝校场进来，走到赵烨身旁，他轻轻扬了拂尘，掐着嗓子道：“太子殿下，太后娘娘设宴，邀请太子殿下与众位贵人们到画舫处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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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娘娘也朝苏长鸢看来，她识人本不太清楚，但见了苏长鸢，却附和着公主的话：“分明不是苏良娣。”

    少年眼珠子滴溜溜转，小嘴努在一起：“那为何，一开始，不直说。”

    太后左边坐着的是潇湘公主，她身穿                                                浅黄色曲裾，头发梳成公主髻，额头上围了一圈黄金镶嵌宝石抹额，抹额正中间以珍珠为坠，也是浓眉大眼，顾盼生辉，大气浓艳，既是牡丹之女，便如牡丹一般引人注目。

    太子殿下随意扬了扬手里珠子，声音碎成一片，他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决定了别人的生死存亡。

    公主依偎在太后娘娘怀中，撒泼做鬼脸。

    “太傅，请罚。”他惭愧道。

    曹也的哭泣声不知何时转向了她：“苏姑娘，我错了，你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回吧，我曹也今生今世，来生来世，愿意为你鞍前马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奇怪，奇怪。”少年吐露两字，连连摇头。

    曹也劫后余生，连连朝她磕了三个响头表示感谢，谢过太子，谢过太傅，继而屁滚尿流，灰溜溜出了校场。

    赵环努嘴不依，哼声投入太后怀里：“太奶奶您说，我说得对不对。”

    藕叶刚露出水面，嫩绿的圆叶一张张铺开来，岸边的垂柳将枝叶伸进了湖中，树上的燕子衔着新柳穿来度去，叽叽咋咋，尽显春日生机。

    皇后的眉梢一挑：“这不是苏良娣吗？怎会在此。”

    她头朝着曹也一抬，俯视着他：“曹大人，你是该道歉，但不应该向我道歉，你伤了我哥哥，应该去给他道歉。”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公主殿下，太子殿下，几个人正说着关于公主殿下选驸马的事，说她不去观赛，纷纷指她不懂事，只知道胡闹。

    画舫宽敞，光是第一层便容纳了三百来人，正堂靠门处摆着两条十米来长的桌椅，桌面铺设着棕红色绫罗布，山珍海味，美味佳肴，皆用天青色雕花釉面瓷器所盛，一排排整整齐齐叠过去，宛若一条长龙。

    赵烨一时眉头微蹙，疑惑起来，一旁看戏的达官贵人也似乎看不懂了。

    苏长鸢转而朝赵烨说道：“太子殿下，曹也即诚心道歉，臣女请求放过他。”

    校场外，鎏金色素舆缓缓前行，轮子不知不觉一歪，在从正道上歪到了草地上，白色衣摆垂地，轻缓拂过所经草地，沾染些许春泥。

    苏长鸢汗颜，谦虚道：“公主殿下谬赞了。”

    他究竟是不懂朝政，还是心机颇深呢？

    向来不问宫中大小事宜的萧太傅，今日竟主动帮了刚刚擢升上来的礼部侍郎之女，此女容貌姣美，婀娜娉婷，萧太傅之心，天地可鉴。

    “慢着。”她掌心轻抬，制止了行刑。

    萧起不厌其烦解释：“想要开一扇窗，必先提出拆了房顶，事情才会容易。”

    “何事分心。”萧子新并未责怪他。

    萧起问他听明白了没，他尴尬点点头，明白了。

    苏长鸢死都不知道。

    一干多情儿女有妒忌有艳羡，但都不敢直言，只暗地里腹诽着。

    这个解释起来很简单，可惜眼前少年听着会觉得复杂。

    少年听得晕乎神乎，什么窗啊顶的，绕死了，他急得挠头。

    长鸢颔首：“回太后娘娘，是。”

    少年眼神发亮：“直接，飞上去，拆了，房顶。”

    太后右侧坐着的便是皇后，她身穿朱红色曲裾，头戴金钗步摇，年已不惑之年，却依旧仪态万千，她生得一双吊梢眼，纵然是笑起来，也令人不寒而栗。

    曹也并不死心，口里央求着，赵烨没有看他，一对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上投成两朵乌云，他面无表情，丝毫不为曹也的求情动容。

    潇湘公主笑一声：“母后，你看仔细了，她哪里是苏良娣。”

    皇后娘娘听她如是说，严肃咳了声，又使眼色看向一旁太子，提议良娣的夫婿都还在，她说出这话，像什么样来。

    太后不由道：“这是哪家的姑娘啊？”

    众贵人早已落了座，但碍于宾客尚未到齐，所有人都没有动筷子，一时之间，静若寒蝉。

    萧起摇头叹息，自驾了素舆，往前走了。

    烈阳焦灼，直逼人眼，校场上百名王公贵族，高门子弟，顷刻间瞪圆了眼睛，撑长了下巴，就连太子殿下身后的宫人们都没能管住表情，纷纷流露惊诧之色。

    那时，她被关押进阴暗潮湿散发着腐朽气息的牢狱中，哭着哀求赵烨，求他放过她。

    苏长鸢由宫人引着，穿过中间的红地毯，来到最前面，摆着圆桌的地方。这里是画舫的龙头处，圆桌上落座的人皆为皇亲贵戚。

    不远处几个宫人抬着木板和棍棒上前，三两下捉住了曹也，将他按在木板上，又抽出他一条右腿，扬起仗棍，抡出风声来。

    苏长鸢侧过头，梃仗挥舞到最高处，日头被挡住部分视线，灿烂的金色光芒把棍棒染成了浑金色，刹那间呼啸落下，一阵疾风扬起了她丝缕发梢。

    萧起咳了咳，提示道：“羽飞，你在做什么。”

    推车的少年明显心不在焉，险些把他推沟里去了。

    宴会上，男子会献上舞剑，女子则献上歌舞，这样来加深彼此的印象，总是能成不少对的。

    画舫依水而建，远远看去，整座画舫倒映水中，湖水勾勒出三层小楼高逶迤轮廓，清风一吹，水波微漾，模糊了画舫的轮廓。

    曹也听萧起发话，顿时跪不住了，忙连跪带爬，跪到了赵烨跟前：“太子殿下，饶了臣吧。”

    “你是想问，苏姑娘先前想断曹也的腿，费尽了万般心思，为何后面又饶恕了他？”

    萧起见衣裙沾了污浊，眉头轻敛。

    苏长鸢与谭桀音换好衣服后，由宫人引着，迤逦进了画舫。

    太后娘娘，皇后殿下也纷纷朝她看来。

    “那若是你想开窗，要怎么办？”

    旁的人不知道内情，苏长鸢却清楚得紧，这萧起前世今生都想着拉拢她苏家，如今这般作为，不过是想在给她爹示好。

    赵烨捻着手中玉珠，双眸转动：“孤本不知该如何评判此事，可如今太傅已经发话了，太傅乃我的恩师，他说的话，自然是不会错的，曹员外，事情皆因你而起，如今谁也救不了你，行刑吧。”

    苏长鸢瞥了一眼，只见太后、皇后、公主等人也都在。

    苏长鸢行到此处，宫人忽然停下来，她也跟着驻足，垂手等待。

    苏姑娘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一会儿要断腿，一会儿又不断的。

    三人问了她来路，才知她是苏清潭之女，苏长鸢，也是苏锦鹤良娣的孪生亲姐姐。

    行刑的宫人微微一个趔趄，恰巧错开曹也的腿，险些栽倒。

    苏长鸢本不愿抛头露面，奈何她是今日魁首，不得不出席宴席，所幸放平心态，便与谭桀音换好衣裙妆面，姗姗跟着去了。

    这一句话，倒像是玩笑话，其实不然，太后即回应了赵环，又暗指赵烨不该找一个养在青楼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