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清扫后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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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斜侧着眸，仔仔细细把她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见她衣裙污浊、血迹斑驳，珠钗并头发散落下来，定是想去了不好的地方，可他一介男子，养儿育女时便与她有别，一时间只瞪着目光怔怔看她，眼角泪光闪闪。

    听她如是说，苏清潭心上悬着的石头才落地，连说两声没事就好。

    苏锦鹤则被绣娘胡翠危收养，十几年的养育之恩，苏锦鹤早已经把她视为亲生母亲。

    胡翠危再想说什么，已被几个婆子连拖带拽请了出去。

    “你你。”胡翠危双目圆瞪：“你可知道你打的是谁，是当今太子妃的母亲！”

    说到“我们”二字，她抬起手拍拍胸脯，那阵势，就跟苏锦鹤是她亲生的一般。

    她知道两人又开始要拌嘴了。

    苏长鸢凑近她：“胡姨娘，我尊你一声姨娘，算是敬重你，你在后宅里欺辱我家的丫鬟婆子，又偷偷顺走了我和母亲不少的首饰，故意在妹妹面前说我母亲的闲话，离间她们母女的关系。”

    起先还好，她尚未摸透府里人的脾性，自然伏小作低，万般谦卑。

    他点点头道：“就依着你说的办吧。”

    妹妹虽然可怜，但也可恨。

    父亲一向是个处变不惊的人，纵然有情绪，也很快收敛回去。

    看父亲这模样，想来是不会深究下去。

    苏府院内上下都知道这件事，也知道苏清潭正在为此发愁，要抓住贼人，好替她还个公道。

    于是睥睨着她：“胡姨娘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苏家向来清正廉洁，不喜攀权那富贵温柔乡，倒是胡姨娘，自打二妹妹被选入东宫后，最高兴的怕不是你吧，只是可惜，你这模样这性子......。”

    “鸢儿，你该不是，你不会......。”

    苏长鸢看着她便心生厌烦，这样的人，还是早些打发了出去才好，便对着苏清潭道：“阿爹，胡姨娘今日想是念着妹妹，一时失言，既然妹妹已经嫁去了东宫，我看，胡姨娘也没有理由继续留在苏宅，还是给她一笔养老的钱，置一处宅子，几亩地，让她早些回乡养老。”

    母亲涕泪交下，柔和地关切问着她，满身的香气扑来，令她心安。

    “贱妇，你敢污蔑我阿娘！”苏长鸢中气十足，威严不可鄙视。

    少顷，只听后门帘子声响，见胡翠危打了帘子进门来，她生得身材丰韵，脸若似银盆，一双吊梢眉，眼波婉转，端的是主人家的步伐，款款而来。

    这会子，又自称起奴婢来了，真是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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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在最前面的便是母亲，她身着藏蓝缎子对襟直裾，下身撒花百叠裙，头发挽着髻，鬓边戴着支兰花钗，耳上别一对珍珠耳环，端得十分雍容华贵。

    胡翠危哪里听说过这般严重的话，她双腿不由软了软，这个大姑娘，小小年纪，做事怎么那么厉害呢。

    母亲吸了鼻子，松开苏长鸢，满是怨愤盯着苏清潭：“我不像你，铁石心肠，冷面冷血。”

    彼时苏锦鹤已经学了一身琴技舞艺，只卖艺不卖身，是楼里有名的花魁娘子。

    如今苏锦鹤被太子看上，嫁入东宫，她更是气焰升天，连苏府都看不上眼了，眼巴巴地等着苏锦鹤来接她进宫享福呐。

    苏长鸢收拢衣袖，欲起身回房，方听堂屋外传出哭哭啼啼的声音，那声音朝这边来了。

    苏长鸢把自己昨夜被调包，代替妹妹入东宫，又在途中醒来，赶紧叫谭桀音把苏锦鹤换回来的事情，一一与他说了。

    苏长鸢自然不是个纠缠之人，如今事已成形，母亲所犯下的错误并未酿成大错，她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只要日后父母亲待她如从前那般，她也能做个乖巧的女儿。

    这一世，那些悲剧虽然还没有发生，但她也厌恶她，更留不得此人在苏府作威作福。

    她这个大女儿，没想到竟有这般魄力。不由得捂着嘴儿，在一旁偷偷看着。

    刚要发气，只见苏长鸢登时起身，轻撩袖子，左右开弓朝她掌掴，啪啪两声，殿内顿时安静。

    一旁的苏清潭顿时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时间一久，她发现母亲是个性子软的爱哭包，父亲又不管辖后院宅子里的事，她又以自己是苏锦鹤养母的名义，开始在府上作威作福，愈发张狂起来。

    陈舒和一听，忙点头：“是呀，一大早是我在二妹房里接的人，去的时候她已经盖了盖头，穿好了新衣，丫鬟们扶着她上轿，一路上我也没掀开盖头看。”

    见了苏清潭，她端端走上前行个礼：“老爷，昨儿我在西厢院，早就听见有窸窸窣窣的声响，想来就是那个时候有人把姑娘掉了包。”

    苏长鸢冷笑，知道胡翠危话里有话，故意激怒她。

    苏清潭这些年一直派人打探苏锦鹤的消息，终于在长安城的一个勾栏瓦舍找到了苏锦鹤。

    她连忙伸手过来，抓着苏长鸢上下打量，不觉落下泪来，在她身上看了又看：“我的鸢儿，你遭罪了。”

    处理完这件事，苏长鸢浑身一软，手轻轻点着额头：“阿爹，阿娘，女儿好累，先下去休息了。”

    那家中的贼人呢？

    她摇摇头：“不是阿爹想得那样。”

    胡翠危想了一阵，又跪着爬到苏清潭跟前：“老爷，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奴婢没有说夫人和小姐不好的意思。”

    父亲才说起正事来：“舒和，你光顾着哭，寅时是你亲自把锦鹤送进花轿的，难道没有印象？”

    两人日常唇枪舌剑，你来我往，谁也不让谁，有一种欢喜冤家的感觉。

    不一会儿，自汉白玉石屏风后转进来几个人。

    陈舒和也被吓一跳，原地坐回椅子上去，心中的怒气却已经消散了，跟着苏长鸢那一巴掌消散的。

    陈舒和一向与她不和，更不会与她起冲突，此刻被她这么说，心中愤懑，再也忍不住要发怒。

    苏清潭望着苏长鸢，内心惊叹，他这个女儿不简单，不知道哪里来的威严魄力，先发制人，又合理地处置下人，一气呵成，快刀斩乱麻，干脆利落。

    苏长鸢半挑着眉，不发一言。

    这话便是暗指，母亲才是那个出                                                计谋的人。

    她嗤鼻笑出颤音：“当今太子妃的母亲只有一人，那便是我苏长鸢的母亲，陈舒和，不是你。”她站在她身边，斜睥睨着她：“你若是不服，就去告诉陛下，我妹妹被你送去勾栏瓦舍学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你看看陛下是要嘉奖你，还是砍了你的头！”

    胡翠危定是为了撇干净关系，故意这样说的。

    苏长鸢了然，这会终于开始处理她的事了。

    苏长鸢见他如此，便知阿爹心里还是疼惜她这个女儿的，只是相对而言，她们选择了流落在外的妹妹。

    苏锦鹤虽然被胡翠危送到勾栏瓦舍去讨生活，但是她丝毫没有责怪她的养母，并且还将她一并带入了苏府，说以后胡翠危跟着她，也好有个照应。

    早年间，妹妹苏锦鹤因去外祖父家途中，偶然走失，叫人贩子抱走，那人贩子据说抱着她没跑多远，就活活摔下山崖而死。

    左右两个婆子并两个丫鬟扶着她，款款落了座，就坐在苏长鸢旁侧的漆红梨花木椅上。

    话说一半，故意摇头，

    须臾又抬起手，为她擦拭眼泪。

    苏清潭打点了许多关系，耗了大半生的银钱，终于将苏锦鹤接了回来。

    平时日大姑娘性子唯唯诺诺，委曲求全，怎么一下子变化如此大。

    “你要是哭伤了眼，对你自己也不好。”

    父亲冷着脸，咳了咳，不再说话。

    胡翠危见所有人都看笑话似的看她，顿时心急如火，但不敢劈头盖脸地骂，便咬牙说酸话：“大姑娘这张嘴啊，可真是厉害，真真一点不饶人。”

    她顺了一口气，又道：“我早忍你很久了，你不过是仗着养了我妹妹几年，就敢在苏宅翻天了？你充其量就是一个粗使婆子，我苏家待你不薄，一而再再而三忍让你，你竟蹬鼻子上脸，踩到我阿娘头上来了，告诉你，有我苏长鸢在，你别妄想。”

    胡翠危听她如是说，登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家里人哪里见过苏长鸢如是说话，个个都敛声屏气，苏清潭佯装摆弄着手镯子，嗤鼻轻笑。

    苏清潭在旁叹气，双手一扶：“哭哭啼啼，成何体统，早上已经哭过一回了，现在又哭，是要把眼睛哭瞎才好？”

    她一心想妹妹做太子妃呢。

    这一巴掌落下，胡翠危没反应过来，她捂着脸，眼中满是惊恐。

    母亲端坐椅上，捂着手绢抽泣了会儿。

    父亲和母亲也因亏欠于苏锦鹤，便同意了让胡翠危住进来。

    不能够。



    难道会是苏锦鹤的养母胡翠危？

    胡翠危见她不说话，以为是她没招，趁机又说：“纵然大姑娘不想做那太子妃，指不定有人想让你做太子妃呢，虽说都是老爷的女儿，可我看有人就更宠大姑娘一些。”

    她本就极端厌恶她，前世，就是胡翠危撺掇着苏锦鹤，害死了母亲，害死了她的一对孩子。

    母亲这样说，令她不忍费解，她的母亲最是不擅长说谎，而眼下她的表现，分明是不知情的，难道，母亲并未参将她调包的事。

    当然，这一切都是妹妹纵容默许的。

    她继而又往苏长鸢脸儿一瞥，吊着嗓音道：“指不定是谁贪慕权势富贵，想要飞上枝头做凤凰，可巧太子爷，就是喜爱我们锦鹤，钦点了要她做太子妃！”

    倒不是刚及笄的女儿，竟是个能担事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