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赏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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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若是我自己的宅子，自然可送，可国公府是敕造，我无权动它。这样，”赵易有了主意，“我在邺京买一座好宅子赠予公子，如何？”

    初次登门，备礼是礼节，赵易没有推辞，只是道谢。

    他实在不像假客气，赵易只得说：“难道我的命只值一箱颜料吗？”

    “在城东郊外，属笼鹤司右使管辖，但因为百幽山是鱼龙混杂的特殊存在，他们也只会在出人命或者有大事的时候出面。”赵易叹气，“罢了，就当买个教训吧。”

    赵易见状上前将那两只一起舀进了白盏中，在裴锦堂拒绝之前抢先说：“我叫人去寻个合适的鱼缸，晚些时候我再把养鱼的一些说法写下来，叫人一起送去谭府。”

    赵易看向那处，竟然大喜，说：“不瞒公子，这幅画我画了快三个月，总觉得哪里不对，可请了几位擅画的昔日同窗看过，都只说好。于是我又匿名拿去画馆让众人来鉴，却也没人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不想今日公子寥寥一言，却令我茅塞顿开。”

    “咱们去百幽山吧。”裴锦堂说，“我想吃烤兔子！”

    一路说笑着穿过弯折游廊与亭榭山水，赵易将两人引入居住的院子，示意廊下奉茶。

    左院墙边，木瓜海棠下放着一瓮双臂长宽的大鱼缸，斑斓鱼儿悠游自如，条条纤秾合度。裴锦堂俯身一番观赏后惊叹道：“都好漂亮！”

    裴溪亭不喜欢繁文缛节，但也明白这种困顿被人点开的喜悦，以及被人指出作品短缺处的心情，回礼后说：“公子的昔日同窗，我不置评，但你虽是匿名，行家却不难从用纸用色猜出画师来历不凡，因此哪怕画馆里有人瞧出什么，也不敢直言。”

    《你说谁是金丝雀[穿书]》

    裴溪亭问：“全邺京只有一家烤兔子？”

    赵易期待的表情骤然破碎，“什么？假、假的！”

    “我连半吊子都称不上。”赵易丧气道，“这幅画是在百幽山买的，花了五百两，竟然是假的……”

    裴溪亭想起先前那蒙面小哥说的地儿就是这个百幽山，不禁问：“这地方在哪儿，没人管吗？”

    “裴三公子，”赵易侧掌，“请。”

    赵易说：“草字‘思繁’，去年九月初六便已经及冠了，如此说来，序齿我大，以后我腆颜叫你‘溪亭’如何？”

    裴溪亭问：“你不会辨真伪？”

    “好。他们二人平日负责饲养，公子有话尽可问，他们都可以作答。”赵易吩咐了两个小厮，随后侧身示意，“裴三公子，请随我来。”

    “管他呢，”裴锦堂心里只有烤兔子，迫不及待地说，“怎么样，要不要去尝尝？”

    三人互相见礼，赵易请裴家兄弟入府，路上说：“我大难不死，今日一早，家父家母便去了宝慧禅寺烧香，要斋戒半月才回，否则定要亲自向二位道谢。”

    “近年朱砂鱼在邺京盛行，卖者多，价格也虚高，且容易混淆假货。”赵易说，“这些都是我在各大卖家手里精挑细选出来的。”

    赵易站在一侧，有些期待地问：“可有短缺之处？”

    他猛地退两步，郑重一揖，“谢公子指教。”

    太子打量着白玉盆栽，过了会儿才满意地放下

    裴锦堂说：“那我们兄弟实在受不起。今日初次登门，我们为国公和夫人备了一份薄礼，还请公子代为转交。”

    他转身从书架上取出一只杉木画匣，叫人端水进来，净手后打开画匣，将丝绸垫上的画卷取出，解开布套，轻柔地展平，是一幅山水。

    俞梢云端着托盘站在一旁，说：“一块肥肉被好几条狗盯着，怕是免不了被分/尸而食的下场。”

    裴锦堂心生犹豫，“那我岂不是夺人所爱？”

    “理论上来说，两者不能等同，但若要完全等同，就实在不好算了。”裴溪亭故意为难，“或者公子把这座宅子送给我？”

    两人露出“我听不懂”的表情。

    “百幽山，”太子检查着廊下的紫芍药，淡声说，“是个热闹的地方。”

    “那我确实没这胃口！”裴锦堂笑着说，“既如此，我就不客气了。”

    裴溪亭上前合上盖子，“这箱子我拿走，你就不欠我了。”

    *

    “上午听到两位要来，我就把我这里的颜料包括金粉银粉择出来备了一套，待会儿就让人给公子抬到马车上去。”赵易打开长桌上的小木箱，“这些都是成品，无需再经过数道工序。”

    白皙指尖隔空点在右侧一处山石，“这里的皴染不够流畅，层次模糊也缺了质感，显得死板了。”

    都说见字如人，裴溪亭多少也信见画如人，赵易的画干净温润，不见半分拘谨邪气。若说起初是为了拓宽人脉，交个社交式的朋友，此时便是拿出了几分真心，他颔首说：“我愿和公子交这个朋友。”

    马车在西庚大道的文国公府门前停下，裴溪亭随后下车，看见纱袍清爽的年轻人立在东角门前，身后跟着六个随从。

    裴溪亭如实答：“依我之见，有。”

    这般表情下，张扬倨傲，年轻人的意气顿时从纸下散发出来，像是给本就精妙绝伦的画作再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整张脸简直焜耀晖彩。

    “那就多谢了。”裴锦堂闻言不再推辞，捧手道谢。

    俞梢云奉上剪子，又说：“裴三今日也往百幽山去了，同行的除了裴二，还有赵四，不知是不是巧合。”

    “哎呀！”赵易一点额头，恍然大悟，“是这个道理，倒是我忽略了。公子真是妙手慧眼，不知以后你我可否多聊聊画？”

    裴溪亭来了点兴趣，“都有什么酒？”

    “别急。”赵易忙说，“我还备了别的。”

    “受教了。”裴锦堂说，“我怕是要挑些时辰，天气不凉快，你们别陪我在这里耗。”

    赵易说：“其实……真有可能。”

    赵易没有异议，裴溪亭也想去晃悠一圈，说：“走着。”

    “太好了！”赵易略显激动地说，“既如此，幸会了……诶，不知公子年岁、表字是？”

    “乍看云烟漫布，山势崔嵬，瀑布高峻，山径逶迤，松竹挺拔，布局大气流畅，远近分明，嗯……细看松有曲折，林端窝鸟，石桥流畅，山脚水面流动，细节层次清新，浓淡相宜。”裴溪亭站立或弯腰地看了约莫一刻钟，才做出评价。

    “没见识。”裴锦堂用手指“摇头”，“全邺京有几十家烤兔子，但最好吃的绝对是百幽山的‘烤兔状元’！我发誓，只要吃过一次，别家的都不能再下肚，还有，他们家的酒也很好喝！”

    裴溪亭没有意见，赵易又献宝似的拿出一幅古画请他鉴赏，说：“我刚得的，还没有拿出去过。”

    “眼下也该用晚膳了，二位若不嫌弃，我请你们去食楼用膳吧？吃什么你们挑。”赵易说。

    书房陈设清新宜人，没有半分繁琐。小厮将茶放在窗边的梨木矮几上，轻步退了出去。

    赵易说：“不然，裴二公子既然喜欢，我挑几尾送你养，又有何不可？总归你不会把它们吃了。”

    “十八，生于冬月初一。”裴溪亭说，“我暂且还没有表字。”

    出去的时候，裴锦堂已经选好了一只，正在另外两只间艰难抉择，眉毛拧成了两条活泼的毛毛虫。

    我什么时候能回到这种张口就送房的状态……裴溪亭说：“公子实在，但还是算了，我暂时不能搬离府中，宅子空着还懒得打理。”

    芍药正盛，堪比碗口大，太子点了下重叠柔顺的花瓣，说：“自食其果，不必管。”

    裴溪亭合理质疑，“有没有可能是营销？”

    裴溪亭说：“够了。”

    “有没有可能这是老板和顾客合起来做戏，为的就是把名号打出去？毕竟天底下多的是不信邪的犟种。”裴溪亭说。

    裴溪亭见这画颜色发黄，绢布边缘裂口整齐，又细细地观察画面细节处，最后说：“你十之八九是被骗了，这幅画应该是作伪的。”

    “多谢喜欢，但，”裴溪亭玩味地说，“我还没有见过公子的画呢。”

    “最出名的就是‘喝死你’。”裴锦堂问赵易，“赵四公子，你听过没有？”

    是日下午，两人登门拜访。

    赵易唤来两名小厮，指着其中一人手中的白盏，说：“公子看中哪条，可先放入盏中，要水和白盏都映红，才是真朱砂。”

    “不好找人。”赵易挣扎般地瞅着那画，“百幽山与寻常市面不同，三教九流都有，除了少数店铺，许多商贩都是流动的……我这幅画的卖家就是。”

    “虽说作伪也有好坏之分，但你这幅画的内容、笔法、意境本只                                                属于中等，五百两，你亏大发了。”裴溪亭抱臂，“去找卖家把钱要回来吧。”

    “裴二公子叫我的‘思繁’就好……这个‘喝死你’酒的确很有来头，因为它真的喝死过人。”赵易娓娓道来，“据说老板刚卖这酒的时候，声称这是天底下最醉人的酒，有个汉子不信，嚷嚷老板骗人，非要和老板打赌，说他如果能喝一坛酒不倒，老板就永远不能收他的酒钱。老板答应了，不想那汉子灌了一坛酒，就真的永远的倒了。这酒的名号也就因此响彻大邺了。”

    裴锦堂着实馋那几尾鱼，问过裴溪亭的意见，翌日就让人登门送上拜帖，赵易应是正在家中，回帖也是随后便至。

    “公子态度坚决，那今日就先这样，再有需要可随时找我。”担心裴溪亭拒绝，赵易又连忙说，“我在瞿连海那里见过公子的画，是欣赏喜欢得紧，想与公子交个朋友，不知意下如何？”

    赵易觉得炫目，怔愣了好一会儿才朗然笑道：“正有拙作一幅，请公子品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