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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卫云章已经想到，她可能会被皇帝叫去问《文宗经注》相关的事情，在家提前跟她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是以她现在虽然心里慌张，但至少面色镇定。
“你不回答我，是因为你知道不对。”卫云章一字一顿地说，“你不是天生没有良心，你其实知道对错，只是知道对错于你无用，甚至会可能让你活不下去，所以你才会放弃了良心。拂衣楼把你们变成工具，变成怪物，以前你碍于强权，无力反抗，你甚至在耳濡目染之下学会了麻痹自己。你不是说，背叛拂衣楼的人会遭到追杀吗？你不是不想背叛，你只是不敢背叛。可现在机会摆在你面前，你敢不敢试一次？”
崔令宜迅速在脑海中搜寻一番，想起确实有这么一篇文章，是两百余年前的一位文学大家所写，讲的是自己被贬谪后在潞州的生活，里面有提到一些当地吃喝。
崔令宜升起不妙的预感。
“哦，对了，这是另外的册子，陛下在上面圈划了几处有问题的地方，还请卫编修再仔细斟酌。”说着，大太监从怀里取出一本差不多的分册，交到了崔令宜手中。
“叫……叫……”崔令宜额头微汗。
崔令宜默然。
只听皇帝道：“朕看你最近也别在翰林院里待着了，多出去走走，开拓开拓眼界吧。除了这个酒，其他还有一些问题，朕都给你圈出来了，你好好到当地去考证考证，到底是不是传闻中的那么一回事儿。等你查清楚了，把《文宗经注》改好了，再回来向朕复命。”
崔令宜眼帘低垂，并不回答。
大太监回头，含笑看着她。
她还从来没见过皇帝呢！这可怎么办！
大太监笑道：“卫编修多虑了，陛下只是派你出去采风，能更好地完成《文宗经注》的编撰罢了。卫编修还是翰林院的一员呢，谈什么发配呀？”
銥誮
“臣万万不敢！”
崔令宜伏在地上，咽了咽喉咙，才谨慎道：“卷帙浩繁，臣虽尽心而为，未敢有一日携带，但终究见识有限，不比陛下博闻广记。不知臣是哪里出了差错，还请陛下明示，臣定当立刻改正！”
当然，像范柏这种学生，今年不考试，看上去轻松一些，还会问崔令宜：“卫编修，下次你还来讲学吗？”
卫云章起身：“哪些是你妥协之后的想法，哪些是你真实的心声，你真的分清了吗？”-
崔令宜听到小黄门的旨意，心里一个咯噔。
“怎么？不情愿？”
“臣领旨！”
“那叫什么？”从来只在他人口中听说过，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所有人心头，让人敬之畏之的皇帝，现在正居高临下逼问她。
皇帝冷哼一声道：“朕且问你，岭南潞州，民风淳朴，文章中写当地人喜好喝芦酒，是也不是？”
只是有些东西可以由卫云章在家里完成，但有些东西还得由崔令宜自己干，比如把成摞成摞的书稿交给翰林院的同僚装订，还有她自己得抓紧时间熟读全文，免得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她自己都说不清楚，那就荒谬了。搞不好还会有“卫云章找代笔”的流言出现。
崔令宜抿唇：“我不知道。但按照我对拂衣楼的了解，等我被侯府老夫人认领之后，她应该就没用了。”
卫云章皱了皱眉：“那奶娘现在还活着吗？”
是以，崔令宜小心翼翼地
“自然是按照陛下的意思，考证完了，就可以回来了。”大太监安慰她，“卫编修就当出去放松放松，也没什么不好的。”
崔令宜：“我忙得很。”
瑞白的声音传进来：“郎君，夫人，到家了，请下车吧。”
崔令宜心里直打鼓，暗暗地想，难道是为了赶进度，卫云章在乱写？但这不像是他的行事风格啊。
怎么会这样……？不应该啊！就算事情真的没
嘴比脑子更快，崔令宜伏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
“臣不敢！”崔令宜当即又磕了个头，“臣，臣记得……不是叫芦酒……”
崔令宜当场愣住，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卫云章，朕让你编书，你莫非就是随便找了个版本抄一抄，不经任何考证？”皇帝眯了眯眼。
崔令宜：“臣惶恐！请陛下责罚！”
“那，老奴便送卫编修到这里，卫编修请自便。”说罢，大太监便向她微微躬身，回头往御书房走去。
崔令宜卷着手稿，轻轻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春闱三年一次，翰林院又添新人，下次定然是换人来。怎么，我不来，你还不肯好好学了？”
可若是文章中写的是芦酒，那她记得的又是什么？她又没去过潞州。
崔令宜记得她交了四册上去，如今被皇帝打回两册，这实在是……
卫云章闻言，沉默许久，方道：“你说拂衣楼，接单杀人，解决的都是江湖恩怨。既然是江湖恩怨，又到了必须得雇佣顶尖杀手的地步，那被杀者或许也不能算全然无辜。可是，为了替康王办事，为了把你顺理成章地塞进崔家，像奶娘这样的人无辜丧命，你觉得合理吗？”
这个“你”，喊的是自己身边服侍的大太监。
她这话不是推脱，而是实话。虽然皇帝给卫云章编撰的《文宗经注》放宽了期限，但卫云章也不能真的拖上太久，现在瑶林书院的课结束了，也该把编好的《文宗经注》呈上去了。
崔令宜傻了。
她试探着伸手，拿起地上的本子，想要找到那一页，结果没翻两页就被皇帝叫停：“朕耐心有限，你来告诉他。”
崔令宜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情绪愈发烦乱。
依稀记得，仿佛是叫“玉酒”，但这种关头，崔令宜也不敢笃定自己的记忆有没有出错。《文宗经注》里那么多文章，文人又老爱喝酒，出现了那么多的酒名，她万一又答错了，岂不是又要龙颜大怒？
大太监快步下了御阶，走到她身边，将她扶起，温声道：“时辰不早了，陛下还得歇息，老奴送卫编修出去。”
况且，卫云章还说了，皇帝虽然早年征战，看上去有些严肃冷峻，但对他还是挺欣赏的，要不然也不会点他当探花。崔令宜若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皇帝应该也不会特别计较。
崔令宜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咬住了嘴唇。
皇帝这是什么意思？就因为书没编好，所以把她赶出京城了？
走到宫道上，四下无人，崔令宜实在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她愕然抬头，又紧急低头，闻得上方雷霆震怒：“卫云章，朕把这么重要的差事交给你，你就是这么敷衍朕的？”
大太监道：“陛下忧国忧民，近来是操劳了些。卫编修也是运气不好，正好撞在了节骨眼儿上。”
皇帝继续怒道：“《文宗经注》汇聚历代名篇，同时又收录许多残章，因是残章，版本颇多，需得仔细甄别、多方考据，方可最终落笔标注。朕把这个差事交给你，是看你年轻才盛，又有精力，不像翰林院里的其他老家伙，看一行字都得眯着眼看老半天。可你瞧瞧，你给朕呈上来了什么东西！”
当地人喜欢喝芦酒？崔令宜又努力想了一下，一时之间有些不敢开口。
“朕若是削你的职，太严重了点，你罪不至此；可若是只罚你的俸，对你来说不痛不痒，恐怕并不能叫你长记性。”皇帝顿了顿，才道，“你将‘玉酒’混淆为‘芦酒’，固然是考证不力，但更重要的，也是因为你根本不了解这两地风俗与物产，否则若你看到一篇文章讲京城能种荔枝，定会一眼发现问题。”
范柏摸了摸脑袋，笑了一下：“不是嘛，这不是大家喜欢你嘛。反正你是院长的女婿，常来书院坐坐也可以嘛。”
“那……陛下方才那番话，是要将我发配岭南吗？”
大太监上前一步，鞠着笑，对崔令宜道：“卫编修，这岭南潞州人，喝的是玉酒，不是芦酒。芦酒是以糯高粱为原料酿制，产自西南尹州，而玉酒是以猪肉为原料酿制，它们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酒，只不过读音相近，在流传过程中，被没走出过家乡的书生抄错了字罢了。又因为原稿散佚，只能靠民间抄本东拼西凑，才能还原文章原本面貌。陛下将此重任交给你，你却犯下如此明显的错误，怎能不叫陛下失望呢？多亏陛下及时发现，若是交付印刷，将来得误导多少学子呀！”
在御书房向皇帝行礼问安的时候，并没有想到，下一瞬，一本书会从御桌上飞到她的头上，险些刮破她的脸。
厚厚几本《文宗经注》交上去，过了大约半个月，皇帝传她入大内觐见。
崔令宜动了动嘴唇，还想给自己辩驳点什么，可那是皇帝，她又是第一次见，终究不敢造次，默默地跟在了大太监身后，慢吞吞地走出了御书房。
马车停了。
崔令宜屏住呼吸。
“翰林院里那帮老家伙，也是无用，竟然连这都没审出来，就敢交到朕的面前。”皇帝冷声道，“但他们一个两个的，在翰林院里也兢兢业业干了这么多年，朕罚他们，也于心不忍。至于卫云章你——”
她抱着两本册子，心里凄风苦雨，茫然无措。
见她犹豫不决，皇帝怒气更甚：“你连自己过手的文章写了什么都不知道？”
过年之后，崔令宜和李博士又给瑶林书院的学生们上了两次课，便结课了。学生们纵然不舍，但春闱在即，翰林院与国子监愿意把历年经卷拿出来给他们讲解，已是仁至义尽。
《文宗经注》里那么多文章，她纵然熟读过，也未必能记住某一篇文章里只出现过一次的酒名。在她隐隐约约的印象中，那潞州的酒，似乎不叫芦酒。但皇帝这个问法，莫非是文章中写的是芦酒？
“那我什么时候能回京城？”
崔令宜深吸一口气，试着问道：“敢问公公，陛下近来心情不好吗？”
] 好在卫云章已经想到，她可能会被皇帝叫去问《文宗经注》相关的事情，在家提前跟她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是以她现在虽然心里慌张，但至少面色镇定。
“你不回答我，是因为你知道不对。”卫云章一字一顿地说，“你不是天生没有良心，你其实知道对错，只是知道对错于你无用，甚至会可能让你活不下去，所以你才会放弃了良心。拂衣楼把你们变成工具，变成怪物，以前你碍于强权，无力反抗，你甚至在耳濡目染之下学会了麻痹自己。你不是说，背叛拂衣楼的人会遭到追杀吗？你不是不想背叛，你只是不敢背叛。可现在机会摆在你面前，你敢不敢试一次？”
崔令宜迅速在脑海中搜寻一番，想起确实有这么一篇文章，是两百余年前的一位文学大家所写，讲的是自己被贬谪后在潞州的生活，里面有提到一些当地吃喝。
崔令宜升起不妙的预感。
“哦，对了，这是另外的册子，陛下在上面圈划了几处有问题的地方，还请卫编修再仔细斟酌。”说着，大太监从怀里取出一本差不多的分册，交到了崔令宜手中。
“叫……叫……”崔令宜额头微汗。
崔令宜默然。
只听皇帝道：“朕看你最近也别在翰林院里待着了，多出去走走，开拓开拓眼界吧。除了这个酒，其他还有一些问题，朕都给你圈出来了，你好好到当地去考证考证，到底是不是传闻中的那么一回事儿。等你查清楚了，把《文宗经注》改好了，再回来向朕复命。”
崔令宜眼帘低垂，并不回答。
大太监回头，含笑看着她。
她还从来没见过皇帝呢！这可怎么办！
大太监笑道：“卫编修多虑了，陛下只是派你出去采风，能更好地完成《文宗经注》的编撰罢了。卫编修还是翰林院的一员呢，谈什么发配呀？”
銥誮
“臣万万不敢！”
崔令宜伏在地上，咽了咽喉咙，才谨慎道：“卷帙浩繁，臣虽尽心而为，未敢有一日携带，但终究见识有限，不比陛下博闻广记。不知臣是哪里出了差错，还请陛下明示，臣定当立刻改正！”
当然，像范柏这种学生，今年不考试，看上去轻松一些，还会问崔令宜：“卫编修，下次你还来讲学吗？”
卫云章起身：“哪些是你妥协之后的想法，哪些是你真实的心声，你真的分清了吗？”-
崔令宜听到小黄门的旨意，心里一个咯噔。
“怎么？不情愿？”
“臣领旨！”
“那叫什么？”从来只在他人口中听说过，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所有人心头，让人敬之畏之的皇帝，现在正居高临下逼问她。
皇帝冷哼一声道：“朕且问你，岭南潞州，民风淳朴，文章中写当地人喜好喝芦酒，是也不是？”
只是有些东西可以由卫云章在家里完成，但有些东西还得由崔令宜自己干，比如把成摞成摞的书稿交给翰林院的同僚装订，还有她自己得抓紧时间熟读全文，免得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她自己都说不清楚，那就荒谬了。搞不好还会有“卫云章找代笔”的流言出现。
崔令宜抿唇：“我不知道。但按照我对拂衣楼的了解，等我被侯府老夫人认领之后，她应该就没用了。”
卫云章皱了皱眉：“那奶娘现在还活着吗？”
是以，崔令宜小心翼翼地
“自然是按照陛下的意思，考证完了，就可以回来了。”大太监安慰她，“卫编修就当出去放松放松，也没什么不好的。”
崔令宜：“我忙得很。”
瑞白的声音传进来：“郎君，夫人，到家了，请下车吧。”
崔令宜心里直打鼓，暗暗地想，难道是为了赶进度，卫云章在乱写？但这不像是他的行事风格啊。
怎么会这样……？不应该啊！就算事情真的没
嘴比脑子更快，崔令宜伏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
“臣不敢！”崔令宜当即又磕了个头，“臣，臣记得……不是叫芦酒……”
崔令宜当场愣住，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卫云章，朕让你编书，你莫非就是随便找了个版本抄一抄，不经任何考证？”皇帝眯了眯眼。
崔令宜：“臣惶恐！请陛下责罚！”
“那，老奴便送卫编修到这里，卫编修请自便。”说罢，大太监便向她微微躬身，回头往御书房走去。
崔令宜卷着手稿，轻轻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春闱三年一次，翰林院又添新人，下次定然是换人来。怎么，我不来，你还不肯好好学了？”
可若是文章中写的是芦酒，那她记得的又是什么？她又没去过潞州。
崔令宜记得她交了四册上去，如今被皇帝打回两册，这实在是……
卫云章闻言，沉默许久，方道：“你说拂衣楼，接单杀人，解决的都是江湖恩怨。既然是江湖恩怨，又到了必须得雇佣顶尖杀手的地步，那被杀者或许也不能算全然无辜。可是，为了替康王办事，为了把你顺理成章地塞进崔家，像奶娘这样的人无辜丧命，你觉得合理吗？”
这个“你”，喊的是自己身边服侍的大太监。
她这话不是推脱，而是实话。虽然皇帝给卫云章编撰的《文宗经注》放宽了期限，但卫云章也不能真的拖上太久，现在瑶林书院的课结束了，也该把编好的《文宗经注》呈上去了。
崔令宜傻了。
她试探着伸手，拿起地上的本子，想要找到那一页，结果没翻两页就被皇帝叫停：“朕耐心有限，你来告诉他。”
崔令宜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情绪愈发烦乱。
依稀记得，仿佛是叫“玉酒”，但这种关头，崔令宜也不敢笃定自己的记忆有没有出错。《文宗经注》里那么多文章，文人又老爱喝酒，出现了那么多的酒名，她万一又答错了，岂不是又要龙颜大怒？
大太监快步下了御阶，走到她身边，将她扶起，温声道：“时辰不早了，陛下还得歇息，老奴送卫编修出去。”
况且，卫云章还说了，皇帝虽然早年征战，看上去有些严肃冷峻，但对他还是挺欣赏的，要不然也不会点他当探花。崔令宜若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皇帝应该也不会特别计较。
崔令宜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咬住了嘴唇。
皇帝这是什么意思？就因为书没编好，所以把她赶出京城了？
走到宫道上，四下无人，崔令宜实在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她愕然抬头，又紧急低头，闻得上方雷霆震怒：“卫云章，朕把这么重要的差事交给你，你就是这么敷衍朕的？”
大太监道：“陛下忧国忧民，近来是操劳了些。卫编修也是运气不好，正好撞在了节骨眼儿上。”
皇帝继续怒道：“《文宗经注》汇聚历代名篇，同时又收录许多残章，因是残章，版本颇多，需得仔细甄别、多方考据，方可最终落笔标注。朕把这个差事交给你，是看你年轻才盛，又有精力，不像翰林院里的其他老家伙，看一行字都得眯着眼看老半天。可你瞧瞧，你给朕呈上来了什么东西！”
当地人喜欢喝芦酒？崔令宜又努力想了一下，一时之间有些不敢开口。
“朕若是削你的职，太严重了点，你罪不至此；可若是只罚你的俸，对你来说不痛不痒，恐怕并不能叫你长记性。”皇帝顿了顿，才道，“你将‘玉酒’混淆为‘芦酒’，固然是考证不力，但更重要的，也是因为你根本不了解这两地风俗与物产，否则若你看到一篇文章讲京城能种荔枝，定会一眼发现问题。”
范柏摸了摸脑袋，笑了一下：“不是嘛，这不是大家喜欢你嘛。反正你是院长的女婿，常来书院坐坐也可以嘛。”
“那……陛下方才那番话，是要将我发配岭南吗？”
大太监上前一步，鞠着笑，对崔令宜道：“卫编修，这岭南潞州人，喝的是玉酒，不是芦酒。芦酒是以糯高粱为原料酿制，产自西南尹州，而玉酒是以猪肉为原料酿制，它们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酒，只不过读音相近，在流传过程中，被没走出过家乡的书生抄错了字罢了。又因为原稿散佚，只能靠民间抄本东拼西凑，才能还原文章原本面貌。陛下将此重任交给你，你却犯下如此明显的错误，怎能不叫陛下失望呢？多亏陛下及时发现，若是交付印刷，将来得误导多少学子呀！”
在御书房向皇帝行礼问安的时候，并没有想到，下一瞬，一本书会从御桌上飞到她的头上，险些刮破她的脸。
厚厚几本《文宗经注》交上去，过了大约半个月，皇帝传她入大内觐见。
崔令宜动了动嘴唇，还想给自己辩驳点什么，可那是皇帝，她又是第一次见，终究不敢造次，默默地跟在了大太监身后，慢吞吞地走出了御书房。
马车停了。
崔令宜屏住呼吸。
“翰林院里那帮老家伙，也是无用，竟然连这都没审出来，就敢交到朕的面前。”皇帝冷声道，“但他们一个两个的，在翰林院里也兢兢业业干了这么多年，朕罚他们，也于心不忍。至于卫云章你——”
她抱着两本册子，心里凄风苦雨，茫然无措。
见她犹豫不决，皇帝怒气更甚：“你连自己过手的文章写了什么都不知道？”
过年之后，崔令宜和李博士又给瑶林书院的学生们上了两次课，便结课了。学生们纵然不舍，但春闱在即，翰林院与国子监愿意把历年经卷拿出来给他们讲解，已是仁至义尽。
《文宗经注》里那么多文章，她纵然熟读过，也未必能记住某一篇文章里只出现过一次的酒名。在她隐隐约约的印象中，那潞州的酒，似乎不叫芦酒。但皇帝这个问法，莫非是文章中写的是芦酒？
“那我什么时候能回京城？”
崔令宜深吸一口气，试着问道：“敢问公公，陛下近来心情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