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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风亭的心脏已经没问题了，换心手术就尽快安排上，小景越来越瘦了，刚才吃饭的时候，他都没吃多少，我看着心疼。”

    风亭抬起头，迎面便见一朵烟花在空中炸开，将一方天地照亮，绚烂得热烈，斑斓得像是繁花坠落，飘散开星星点点的余晖，又被另一树银花续上了光彩。

    许母松了一口气，回到房间内，也没了闲聊的心情，对这位心软的医生威胁道：

    会带他回家吗？

    “夫人，风亭很爱您这个母亲，您真的狠得下心吗？”

    “我的病好了，您不带我回家吗？”

    “怎么跑这来了，找了你半天，饭菜都凉了。”

    “……他有知情权，您应该告诉他实情的。”

    许母没有接下这话，只是将目光落地青年的左胸：

    哪怕如此，他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这里，没有我的家。

    “我说了，养大他，只是为了那颗心脏，对我来说，他只是一个盛放心脏的容器而已，你觉得我会对一个容器抱有什么感情吗？”

    今日的这番探望让风亭很高兴，余光瞥到床头柜上的保温盒，以为是母亲留给自己的吃食，于是伸出手，有些期待地拧开了盖。

    原来，这并不是给他带的。

    又是这种眼神。

    她伸出手，摸了摸青年的脑袋，神情竟是从未有过的柔和：

    原来，他们只是为了养出一颗健康的心脏吗？

    这里是许家的私人医院，平时会有亲戚来看病，遇到关系好的，母亲的确会来探望一番，但哪怕如此，也不可能亲自下厨，更遑论朋友或是熟人了。

    “你不会心软了吧？这可是我们早就说好的事情，养大他，本来就是为了那颗心，不是吗？”

    他其实也曾拥有过一颗真心，一颗诚挚直白，来自少年人的真心，只是被自己亲手推远了。

    “你的身体才刚刚恢复，我只是不放心而已，在医院多留几天，让医生好好观察一下，好吗？”

    “……你在医院再住几天吧。”

    “胡医生，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好好替你老婆赚住院费才是，就是因为你的一番话，刚才在病房里，差点就被风亭看出端倪了，我都还没找你计较这事，你居然还敢劝我？”

    曾经想不通的事情，在此刻终于寻到了答案。

    “……001。”

    这个念头刚一闪过，便见许母突然站起了身，似乎是要离开。

    怪不得，从小到大，暗处总是藏着保护他的保镖，原来是为了防止他逃跑。

    许母这才走了进来, 将保温盒搁置在床头柜上，继而在风亭面前坐下，问出了第一句话：

    这话的语气并不温柔, 甚至有些冷硬，却叫风亭心下微喜, 他摇了摇头，抬眼看来的目光带着孺慕：

    休息室隔壁，储物室。

    寂静的储物室里，迟迟没有传来系统的回应。

    “他说，妈妈喜欢安静听话的孩子，希望每一次你来的时候，都能更喜欢他一点。”

    青年穿着一身病号服，靠在药箱旁，像是一只流浪的狸猫似的，安安静静地蜷成一团，闭着眼，似乎是睡着了。

    原来，他只是一个容器吗？

    “因为他不知道，你下一次来探望是什么时候。”

    “妈妈，您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休息室的门没关，一眼便能看见里面坐着的两个人，一个是胡医生，另一个，则是许母。

    见人缓缓睁开了眼，她的语气很是无奈：

    风亭一直没有告诉穆禾野，其实当烟花绽放的刹那，他有过片刻的心动。

    狭小的储物室里，传来一阵极小声的啜泣。

    他的语气微顿，追忆道：

    “你也别觉得我心狠，如果不是我将他捡来，十年前他就该死了，多出来的每一天都是我赐予的，现在替小景延续生命，不是应该吗？”

    既然还没惊动暗处的那些保镖，就说明人还在住院部，刘媛媛找了许久，终于在储物室里找到了人。

。

    “我承认，我的确是心软了，但是夫人，您就没有一点犹豫吗？假如真的做了换心手术，他会死的。”

    “您摸摸，现在很健康。”

    风亭垂下眸子，轻轻地问了一句：

    听到胡医生的话，许母的反应很平淡：

    妈妈竟然笑了，她的心情看起来很好。

    怪不得，哪怕发病之时疼得想死，那些人也要拼尽全力吊住他的一口气。

    却在下一刻，错愕地眨了眨眼：

    “……好，都听您的。”

    许母并未离开多久，将盖子重新拧好后，风亭提着保温盒追了出去，正值饭点，过道上没什么人，他一路往前走，在医生的休息室前停了下来。

    她雷厉风行惯了，人前一直是严肃刻薄的模样，如今看着昏睡醒来的孩子，也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只是静静地瞧着。

    “我也算是看着风亭长大，从没见过这么乖的小孩，打麻药的时候不哭不闹，发病的时候也不会大喊大叫，夫人，您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刘媛媛意外地摇了摇头，在她印象中，这还是风亭第一次，主动开口想要吃什么，平时

    许母满意地点点头，走出了病房。

    窗外，忽然响起噼里啪啦的响声，医院附近有人在结婚。

    “您为什么不进来呢？不进来，看看我吗？”

    一个由假意编织的，缔造新生的谎言。

    刘媛媛端着饭菜走进病房的时候，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她放下手中的托盘，倒是也没多意外，这孩子自小在医院长大，把医院当家似地到处跑，习惯了。

    那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让妈妈这样在意？

    “……有排骨汤吗？”

    “没什么事，别多想。”

    风亭点点头，他知道母亲一直很关心自己的心脏，于是抓起对方的手，将其覆上了心口：

    原来啊原来，他一直生活在一个巨大的谎言里。

    “告诉他实话，然后等着他跑吗？”

    “风亭，醒醒。”

    “对不起夫人，今天是我自作主张，也是我多言了。”

    门外传来一阵金属碰撞瓷器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小心撞上了贴墙的瓷片，屋内的二人俱是一惊，出门一看，发现是打扫的阿姨，正在清洗瓷砖与地板。

    风亭愣愣地看向自己的母亲，仔仔细细瞧了好半晌，才敢确认下来：

    母亲从未有过如此温柔的时候，字里行间都是对他的关心，风亭怔怔地看着对方，渐渐松了手：

    有些事情，其实早在离开神医谷，故地重游时，就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他不敢承认罢了。

    “或许，正好碰上他打麻药，或许，正好碰上他发病，又或许，是在他睡着的时候，所以他一直在为你的到来做准备。”

    风亭连忙伸手，攥住女人的衣角：

    女人依旧坐得笔挺，像是一把寒铁铸造的剑，一旦出鞘，就绝不后退，她的声音冰冷极了：

    早在探望他之前，妈妈就已经给另一个人带过了饭。

    “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胡医生沉默了半晌，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扔下这样一句吩咐，许母踩着高跟鞋，踢踢踏踏地离开了住院部。

    “没有不舒服, 让您担心了。”

    恍恍惚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夏朝，回到了那一日上巳夜游时，与一个叫穆禾野的人，一同躺过的屋檐。

    感知到手下蓬勃跃动的心跳，许母的眉目轻舒，感慨道：

    里面只有一些排骨碎，和喝剩下的汤。

    晚风吹入窗台，拂过身侧，恍若故人亲昵的撩蹭。

    “能带我回去吗？”

    或许是因为瞥见了少年的祈愿红绸，或许是因为少年揽月的身影，又或许，只是因为，那一夜的烟花实在热烈。

    她的语气微顿，不知道是在劝说别人，还是在劝说自己：

    许母的神情闪过一瞬间的不自然，但是很快就被她掩饰了下来：

    想着二人或许在谈什么正事，风亭没有打扰，靠在门外的墙上安静地等着，里面的谈话就这样落入耳畔：

    许母顺了顺气，毕竟要这人还有用，没再诘难：

    风亭在心底喊了一声。

    青年缓缓蹲下了身，抱着膝盖，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他的身旁，还放着尚未来得及归还的保温盒。

    青年的声音还带着点刚哭完的哑：

    思及医生离去前留下的那句话，他看着自己的母亲，语气带着试探：

    是因为自己的病好了吗？

    风亭不解，他的身体明明已经好了，为什么还要在医院里待着？

    “的确比之前有劲多了，这样的话，我也能放心了。”

    刘媛媛蹲下身，轻轻地拍了拍对方：

    医院仿佛成了公司，这位女总裁看来的目光, 像是在打量一件商品，是否达到了合格标准。

    许母回过头，似乎是没想到对方会提这个要求，愣了愣，才给出回复：

    “医生说你的病全好了，就连心脏那的问题也没了。”

    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再开口时，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赞同：

    室内传来一阵长久的沉默，风亭悄悄凑到门口，探出了头，从他的视角，只能看到母亲的背影。

    风亭落寞地垂下眸子，看着空空如也的保温盒发呆。

    听到妻子，医生妥协地低下头，轻轻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