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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必如此。”萧澹轻扶了一把跪在脚前的人,转身又回到自己的席位上。

    气氛已经紧张到了顶点,众人都以为临安王马上要大发雷霆,降罪这胆大包天的小娘子,怎料他先是有些意外,随即沉吟片刻,而后只是无奈地笑了笑,回身招呼进宝:“愣着干什么?宋娘子英气逼人,报国之志不输男子,不如就回赠一朵带刺的玫瑰吧。宋娘子觉得可好?”

    萧澹一挑眉:“戏?戏班在哪儿,戏台在哪儿?”

    楚嫣夹了一块金黄色的东西到萧澹碟中,萧澹夹起咬了一小口。

    王爷在此时提及宋兰瑛,楚嫣自然明白了他的用意。

    只见布面上映出了一个清晰的女子形态,煞是神奇,院子里一众丫环小厮聚在一起好奇地叽叽喳喳,别说他们了,萧澹亦是第一次见这物件,也是一脸新鲜的样子。

    楚嫣越讲越激动,讲到战场上的内容,手中的小人随着她的讲述飞快地变换着各种动作,秋杏在一旁配合着操作其他人物,整个画面惟妙惟肖,故事也将大家深深吸引住了。

    楚嫣注意到自己左手边坐着一位稍显各色的姑娘。她坐在那里,上身挺得直直的,两腿略微分开,两只手分别扶着椅子左右的扶手,时而拿起手边的茶杯浅浅饮一口,时而放下杯子微蹙眉头环视四方,也不与人攀谈,那神色不像个未出阁的女子,倒像是指点沙场的将军。

    当时,有几个着急忙慌上台献礼的贵女接二连三收到临安王的落花,哭丧着脸回到座位上,他们父亲的脸色更是难看,眼看着场子冷下来,宋兰瑛倏地起身,信步走上前,挺拔身姿与普通女子实在不同,就连一直很淡定的萧澹,也不免抬眼饶有兴趣地观察起来。

    楚嫣还记得自己当时看到这一出好戏,内心波澜四起,这逆臣竟肯在众人面前对一小女子退让,和自己想象中的大不一样,或许也就是从那时候起,萧澹也在她心中埋下了一颗玫瑰的种子。

    “都没有,您就安心等着吧。”楚嫣将萧澹推到了亭中,摁坐在石凳上。

    被这小兽蹭得实在心痒难耐,萧澹也不多言,只将她一把揽在身前,直接横抱进了房里。

    直等到天色暗下来,月亮渐渐升了起来,酒菜也上齐了。

    屋里空气仿佛凝结了,楚嫣当时十分替这宋娘子捏一把汗,临安王毕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主儿,这人既有拥兵自重、忤逆圣上的胆子,自然是说一不二,如今当着这么多朝臣和贵女的面,被一未出阁的女子当面拒绝,实在难堪,万一盛怒之下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恐怕连皇帝都不好阻拦。

    宋兰瑛从小习武,骑射都是一等一的功夫,家里又是朝廷世袭的武将,地位比临安王府也差不到哪里去,去宋府学习骑射,对外只说是女眷相邀,说些闺房体己话,换换绣花帕子什么的,很好掩人耳目,临安王侧妃骑马射箭的荒唐事,也不至于被人嚼了舌根。

    一进院门,便发觉与往常有些不同之处,细细一瞧,原来是中央凉亭处置办上了,亭子中央石桌放置了酒菜,亭外不远处用木架绷了一块硕大的白棚布。

    还记得是王府选秀那日,一屋子的燕瘦环肥,每一位都珠光宝气,纤腰软骨,各自娇媚,恰似一幅古代仕女图。

    “在古代,有一位叫花木兰的女孩,她家境贫寒,但聪明勤奋,从小就喜爱射箭、习武、马术,尽管是个女孩,但她心胸坚毅,勇敢无畏。有一日,边境发生战乱,木兰的父亲年迈体衰,唯一的儿子太小,无法参军。”

    讲到木兰面对家国危难,决定替父从军的时候,萧澹的表情逐渐严肃起来。

    楚嫣手中摆弄着几只竹签,这人儿就像活了一样,在幕布上跳起舞来。

    “外脆里嫩,酸酸甜甜的,这是什么菜?”

    楚嫣起身蹲在萧澹旁边,抬起头笑眯眯地望着他。

    宋兰瑛站定,向萧澹抱拳道:“宋家女兰瑛见过萧大将军!”

    傍晚时分,萧澹从军营回到王府,尚未换便服,便径直去了幽兰苑。

    虽然深处王府深院,平时接触的人不多,但这位特别的娘子,楚嫣确实有印象,正是因为这位宋娘子,改变了临安王一直以来在楚嫣心中的负面形象,使得她不得不重新开始审视自己偏见。

    秋杏告诉她,那位便是辅国大将军家的大女儿,宋兰瑛,平时素来男孩子气,喜欢骑马射箭,一心要上阵杀敌,不愿意嫁人。听说为了说服她来选妃,宋将军和夫人费了不少口舌。

    楚嫣躲在一旁,从木盘中取出一组画片,摆弄起来。

    楚嫣又将一碟凉菜推到萧澹面前:“再尝尝这海凉粉,是一种海藻。住在海边的人家常吃,咱们这儿比较少见。凉凉的,滑滑的,爷可还喜欢。”

    萧澹点点头:“那一定要找老师吗,本王找机会教你可好?”

    最后,楚嫣动情地诵着熟记于心的木兰辞:“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归来见天子,天子坐明堂,策勋十二转,赏赐百千强。可汗问所欲,木兰不用尚书郎,愿驰千里足,送儿还故乡!”

    楚嫣见到他,招手喊道:“爷,来这边。请您看场好戏。”

    眼见进宝就要去取木盒,宋兰瑛急忙开口道;“大将军,臣女自小不爱红妆爱戎装,唯一的愿望就是有朝一日能够畅怀抒志,鞍马报国。听闻大将军英武卓绝,自然懂小女志向。”语罢,她定定地盯着萧澹,焦灼的眼神中,仿佛在无声地传达着自己的诉求:别娶我。

    想来想去,这宋兰瑛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人选了。

    身下香喷喷,软绵绵的,仿佛蹲着一只小兽,萧澹宽容地笑了笑,抬手抚着楚嫣的头发,健硕的小臂从袍子中露出来,楚嫣顺势搂住,又干脆将头一歪,枕在萧澹腿上柔声道:“爷,嫣儿想找个老师学骑射。”

    “这叫锅包肉。”

    “学习骑射?”萧澹手上一顿,微微皱眉:“嫣儿,你可知骑马射箭都是童子功,小娘子学这个容易受伤……”

    那日选秀宴上,王爷卖了宋家好大一个人情,如今求他们帮这点子忙,应该不难。

    只见她拍了两下手,下人们送上来两只盛着五颜六色画片的木盘,楚嫣端起木盘,起身走到了之前摆好的白篷布后面。

    萧澹拉起她的手,轻扯到身旁坐下,有些为难地颔首沉思,片刻,转头问道:“宋兰瑛你可还记得?”

    没想到王爷这么爽快便同意了,自己铺就后路的计划顺利迈出第一步,楚嫣心中欢喜得很,像猫儿一样凑到萧澹身侧,下巴蹭着他的脖颈吃吃发笑。

    《落魄王妃楚相国》

    此间虽未明言,萧澹的笑容僵在嘴边,进宝伸向木盒的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僵在半路,他看向主子,想求一个明示。

    “好剑!”萧澹赞道,他收起剑鞘,转身冲着进宝抬了抬手。

    楚嫣走到萧澹身边,认真地说:“爷,嫣儿虽是女儿身,也未从小学习骑射,但一直心怀家国大梦,不敢想能有本事效仿木兰上阵杀敌,但至少能通晓骑射,一旦身陷险境,不至成为别人的累赘。”

    先帝在世时,萧澹曾被封为四征大将军,带领天冈朝大军四次出征西北,立下赫赫战功,虽然军中人都习惯称萧澹为大将军,但还是头一次有女子这样喊,萧澹或是觉得有趣,竟一改冷淡性子,大笑起来:“哈哈,好一个宋兰瑛,不愧是宋将军的爱女,有大将风范!”

    随着画片上的动作,楚嫣开始讲故事。撞了头之后,自己脑中涌出各种各样的故事,楚嫣也分不清那个是真实的,哪个只是故事而已,但这则故事,无论真实与否,却是其中最令她动容的。

    萧澹放下筷子,对着楚嫣打量了两眼:“说吧,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您先看看这个。”楚嫣算好了萧澹会有这一说,早有准备。

    骑马射箭都是贴身功夫,自己身为王爷侧妃,若是外男来教,实在有违礼数,可若是寻一女子来教,放眼望去,天冈能有此等水平的女子,除了宋兰瑛,恐怕也再没几个。

    宋兰瑛内心感激,跪倒在萧澹脚下,伏首道:“臣女谢王爷施恩。”

    “您军务繁忙,嫣儿不敢烦扰,况且妾也想多走走看看,交交朋友,您就准了吧。”楚嫣哀求似地看着他。

    宋兰瑛愣了几秒,方才明白,大将军赐了落花,是遂了她的愿,也是不动声色地宽赦了她的无礼。

    宋兰瑛赠与萧澹的是一柄玄铁宝剑,他从席上走了下来,当场抽出剑来打量,只见那剑身蜿蜒如龙,通                                                体闪着寒光。

    表演结束,楚嫣熄灭蜡烛,从幕布后走了出来,所有听故事的人都还未从动人的情节中回过神来,满院子静悄悄的,好像按下了时间停止的钟。

    “宋姐姐定会是个好老师,谢谢王爷。”

    摆置停当,秋杏将置于白布后的蜡烛全部点燃,此时天色已经全暗,蜡烛集中在白布之后,光亮格外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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