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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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条街市多是往来的商贾和游人，茶摊生意也大多是来了一次便走的客人，无需忌讳被抢了生意，所以妇人也爽快，冲着街头一位跣足高髻的男子努努嘴，“喏，就是那个滇人，我这里常年用他的蒙山青茶做底，从不换的。”

    “呃……这……倒是没有。”小官员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淌了下来，只见他左袖子抹一下，右袖子抹一下，后来干脆摘了官帽，甚是滑稽。

    “嗯！好茶！”喝了一口，楚嫣称赞道：“果然好茶呀，慕容公子你尝尝。”

    楚嫣哭笑不得，是啊，王爷并未将她扫地除门，是她自己离开了王府，名义上，她还是临安王府的人。看这小官员的反应，怕是王府此前也并未到府衙将她的身份改成侍妾，在都城案卷记录的，她仍然是萧澹的侧妃。

    “慕容公子看什么，莫不是我脸上沾了茶粉？”楚嫣奇怪地问。

    慕容修文搓搓冻僵的手指，也举起茶杯抿了一口，微笑着点头道：“还不错。”

    不单单是亲人，同伴，下属，便是连她自己，也是如此要求自己，只有修文，总笑她像个孩子。

    楚嫣苦笑：“还不是沾了萧澹的光，报上名字，直接就加了印。”

    楚嫣同那滇人签好了合约，付了定钱，约好次日小哥将茶叶送到肉包铺，届时再支付剩下的部分。

    那日经迟老板指点，楚嫣得知天冈朝掌管商铺经营的机构为行商司，若要开办商铺，哪怕是同他人合办，也需要经过行商司开局批准文书，方可开张。

    “修文是见楚娘子人不可貌相，从前在王府的时候，没看出来娘子还有做生意的天赋呀，楚府亦没有做商贾的亲戚，楚娘子怎的想出来这个阶梯式的给价方式，好生有趣。”修文钦佩地称赞道。

    楚嫣被他的形容逗笑了，无论是从前做企业家，还是穿到这天冈做王妃、做侍妾，她都是被人要求要努力、要忍耐，要学好本事立于天地之间。

    “咱们找个地方歇脚吧。”楚嫣冲修文眨眨眼睛。

    那滇人蹙眉听着，显然算不明白如此复杂的帐，但自己平时卖茶叶总有淡旺季节区别，淡季有的时候连续三四个月都卖不出去一两茶，如今楚嫣承诺每个月都会买茶，两方都有保障，想一想，自己倒也是不亏，便点头答应。

    慕容修文爽声打笑，“原来如此，我当楚娘子用了什么非常手段，不过不打紧，他临安王先前那般折磨，只当是他还你的。”

    滇人小哥这才停下手中的活计，站起身来，“每斤500文。”

    “你说什么？”小哥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从来都是买家还价，还没听说过买家嫌便宜的，小哥寻思，这莫不是来了个傻子。

    “对，我累了。”楚嫣顽皮地笑笑，便朝着旁边一处茶摊走去，一屁/股坐在最外侧的座位上，修文无奈摇摇头，便也跟了过去。

    “你需要多少？”小哥蹙眉算着帐。

    “老板，这茶团在哪个商队手里买的，可否透露一二？”楚嫣笑嘻嘻地冲着那妇人央求。

    “这可是娘子我的老本行啊……”楚嫣在心中默默回答，却没敢说出口，只神秘兮兮地冲着修文一笑，“走吧，慕容公子，请你喝酒去。”

    整条街市都是买卖茶团的商人和掌柜，还有远道而来穿着胡服，蓄着大胡子，顶着毡帽的各色商队，要想从中分辨出物美价廉的供货商，实在是难以下手。

    “老板！来壶茶！”楚嫣在外这几日，也学会了如皇都本地人一般点茶的法子，不再如开始那般露怯了。

    “便宜了！”小哥话音刚落，楚嫣便接茬到。

    “你可说的是真的？”小哥仍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楚嫣也不恼，接着说：“听闻这集市上有一家质量上乘的蒙山茶售卖，方才看小哥这卖的便是蒙山茶，可走近了一看，要说质量上乘，还差点意思，想必说的不是你家。”

    楚嫣感激地说：“谢谢你，慕容公子，只是这些日子已经耽误你太多时间了，嫣儿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楚嫣款步上前，与那滇人攀谈起来，“小哥这茶不错，也准备参加今年的斗茶大会吗？”

    楚嫣顺着他的眼神看了看半空，确是明晃晃的日头照在这边，被自己遮住了半扇光亮，忙往旁边挪了挪，“自然是买茶，小哥这茶如何卖的？”

    虽是冬月酷寒，西街集市上却是人头攒动，商贾云集，叫卖声迭迭，好不热闹。

    那滇人这才抬起头来，耳下硕大的铜环叮当作响，“娘子若要买茶便买，不买便请移步，别挡着在下的太阳。”

    “这么好的蒙山茶，只卖500文，太便宜了，我给你550文每斤可好？”楚嫣微笑地看着面前的人。

    执勤的小官员拿过楚嫣递上的契约，又查了她的户籍，突然“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临……临……临安王妃？”

    江畔酒家，慕容修文拿着楚嫣的牙贴，翻来覆去地看着，唇角轻勾，“没想到，这茶肆，还真叫你办成了，只是据说行商司批下牙贴程序繁琐，他们掌事的又是个难缠的角色，你是如何搞定他们的？”

    那滇人并未抬眼看她，像没听见一般，仍埋头侍弄着眼前的茶叶。

    “当然是真的，”楚嫣接着道：“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从今往后，你这茶在皇都只能卖给我，不可卖到别的茶楼、茶摊去，当然，我朋友的摊位除外。”楚嫣指指那妇人。

    楚嫣来这天冈一年了，鲜少见到如此热闹场景，新鲜得很，这儿摸摸，那儿看看，慕容修文跟在旁边，任她胡闹，也不拦着。

    搞定了原料供应商，也算是搞定了奶茶铺子的头等大事，楚嫣顿时觉得一身轻松，转头看旁边的慕容修文，正歪着脑袋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

    慕容修文无奈地摇摇头，“楚娘子还是那副张牙舞爪的样子有趣，如今这小心恭敬的模样，就像小孩子穿了件大人的衣服似的，不成体统。”

    修文见状，只好噤声。

    临安王妃要租一个小小铺面开茶肆，恐怕古往今来也是闻所未闻了，怪不得小官员吓成这样子。

    “580文！”楚嫣亦不多言，将价格又加了一个档次，“按照现在的购买数量，这是我可以给到小哥的最高价格了，从本月起，每月我都雷打不动收小哥30斤茶叶，但若是我的销量好，每月购买的茶叶量超过50斤，要按照550文每斤的价格给我打折，若是超过100斤每个月，价格便要便宜到500文，按照这个规律，每购买超过50斤，单价便要比原价低50文，若是买的少，单价自然也贵一些，以此来弥补小哥你的损失。”

    于是，楚嫣便备好了与崔掌柜签订的租赁和合作契约，来行商司办理手续。

    老板是一位约莫四十多岁的女娘，左手托一盘茶具，茶壶、茶碗一应具足，右手拎一硕大铜壶，却走得稳稳的，到了桌前，一手布碗，一手添水，滚水在严寒中不遗余力地冒着热气，迅速升腾着爬上半空。

    自己哪里像孩子了，明明那么聪明、坚强、有担当，这样想着，被自己夸奖自己的词渗到了，楚嫣吐了吐舌头，不料又被修文逮了个正着，他浅笑着摇摇头，伸出修长手指，宠溺地冲她的额头轻轻弹了一记。

    不知其他铺面办理牙贴有没有这么顺利，反正小官员在楚嫣的注视下，颤颤巍巍地签字加印，速度快得难以置信。

    “我可不是什么生人，我这生意啊，是街头那家茶摊的老板介绍的，我同东四条街上云来茶铺的迟掌柜也是挚交，他也同我提起过你的蒙山茶，要不然，怎么会别的都不看，专门来买你这茶呢？”

    谢过妇人，楚嫣多给了些茶钱，便拖着修文去了男子那里，果然在那摊位上看到了方才喝的蒙山青茶，那茶一芽二叶，看着芽叶肥硕、叶质柔嫩，具有很多茸毫，即便是不懂茶的，也知道不孬。

    “我先要30斤，若是用得快，还有源源不断的订单，但现阶段，没有办法保证确定的数量。”

    “对了，”修文并未察觉她的微妙情绪，追问道：“上次你说要去西街市集认识茶商，我已托人打听了，那边茶会前的集市已经开始了，何时你有性质，修文与你同去。”

    “不卖生人。”那滇人小哥看起来比楚嫣小不了两岁，可说话横得很，这都半天了，可一点好颜色都未给她，修文在一旁有些看不过眼去，上前一步正欲开口，被楚嫣                                                一把拽到后面，眼神警告：别坏本姑娘的好事。

    一听楚嫣要的数量并不多，小哥犯了难，“可是娘子若只要30斤，我这茶团在皇都无法售卖，岂不是都要在山上发霉了去？”

    “歇脚？”慕容修文瞪圆了眼睛，“大小姐，我们这才刚来，你累了？”

    楚嫣知道，修文怕她因为借着王妃的名号办下牙贴，心中难受，所以才说这些来安慰，感激地看着他，浅笑不语。

    虽猜出了缘由，楚嫣仍假装不知地试探道：“如何？可是有什么问题？”

    “快喝！冷了就不好喝了。”楚嫣一边催促着身边人，一边自顾自拿起茶杯啜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