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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茅房,茅房在后院。”

    玄禧耐心的哄着他,拉开给他护得严严实实的棉袄子,带他进了厕所,道:“来,哥哥还是跟之前一样,只托着屁屁和大腿,不看你,好不好?”

    玄禧愣了一瞬,旋即失笑,将背带收起来,抱着他起身,笑道:“是我疏忽了,我先带你去茅房。”

    木枝别扭的摇摇头,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小声害臊道:“我,我想去尿,尿……”

    外面路边街头的背风处,到处都是浑身脏兮兮,蜷缩着身子三三两两挤在一起取暖睡觉的流民。

    “好了,小枝乖,再睡一会儿好不好?你的小脑袋瓜不要想这么多,其他的事儿有哥哥呢,哥哥都能解决,放心。”

    玄禧停下脚步,将遮掩过头顶,只露出他鼻子和嘴巴呼吸的棉被往上拉了拉,小声轻笑道:“我们已经进了镇子里,不怕啊,哥哥给小枝用被子挡住脸了,没有人能看清……放心吧。”

    木枝羞得不敢见人,巴掌大的小脸埋在了玄禧的肩膀处。

    “李老三,你发什么疯?!老子他娘的根本没见过你什么黑面馍馍!”

    “小枝睡醒了吗?”

    老汉子快步走到老夫郎身前,手朝后抓住了老夫郎的手腕,轻捏了捏,盯着玄禧道:“你可当真?”

    玄禧没有与他们多说,一手揽着怀里的木枝,一手拉过藤蔓背篓,拨开上面遮掩的干草,拿出一只树叶包好的,有个两三斤重的烤鸡。

    玄禧将后背的藤蔓背篓放下,伸脚勾过那条板凳,坐下,头也没抬道:“真的。”

    灰扑扑满是黄土飘扬的入镇大路口,聚集了许多等着进镇的流民。

    胡蛮铁骑仍在追着一路南下烧杀,寻平镇里,富裕的百姓许多早已经举家搬迁往南边逃难去了。

    木枝从头羞红到了脚趾尖,泪水汪汪的,险些哭了出来。

    玄禧颔首,谢过了老夫郎的带路。

    可是他憋尿憋了一下午了,如今即便他再不情愿,在玄禧耐心的抱着他蹲了一会儿后,他还是“哗啦啦”的尿了出来。

    镇子里,空旷的街道上偶尔有冷风吹过,卷飞地上破烂的竹篾灯笼,萧瑟凄凉。

    “可是……”

    水响细长,有几次断续。

    不远处,有流民突然厉声嚎叫:“馍馍,老子还剩半个多的黑面馍馍,到底是他娘的谁偷了老子的?!”

    走到后院茅房门口,木枝碍着有老夫郎在,羞得涨红了脸,无措磕巴道:“我,我自己,来……”

    玄禧抬手轻轻揉了揉他后脑勺,无奈叹气道:“别担心这样会连累我……哥哥的能力比小乖想的强,还有小乖的玉镯子,还没给你拿回来呢,怎么可能抛下你。”

    “不,不要……”

    “可是……”

    他要是再说,就显得矫情麻烦了。

    玄禧对他的这份救护,他死死记在了心里。

    现在脸朝地栽了。

    剩下的,都是些家庭比较困苦,轻易不愿意背井离乡的人。

    老汉子不太信他,看向他的眼里满是狐疑。

    堂屋里,老汉子烧起来一个柴火盆,屋里没点灯,就着柴火盆的光亮,他沉声问:“汉子,你刚才说的拿半只烧鸡与我们换住一晚,可是真的?”



    这时候别说一点荤腥,就连几棵野草野菜,都是极其珍贵的存在了。

    好了,他才知道,“一见钟情”这四个字,威力有多他妈的大……

    玄禧把他屁屁往上托了托,不接他的话,软声哄道:“小枝乖啊,我们去找个地方过夜,换点盐巴和粮食……别担心,一切有哥哥,小枝只管修养好自己的身子,有什么事,等有气力站起来再说。”

    他们吵得面红耳赤。

    木枝羞得快哭了。

    木枝徒然紧张起来的心脏在听见他说“没有人能看清”后,又缓缓松了下来。

    迎面与还在家的一对老夫夫遇上,玄禧淡声问:“老人家,能否在你们家过个夜?我家小哥儿实在身子不舒服,他需要洗个热水澡。”

    寻平镇比较偏大邦王朝的中部,不大,镇子里约莫有四五百户人家。

    玄禧一顿,颔首,抬脚进屋。

    “小乖?”

    *

    “我们没有恶意。”

    他松开带着木枝的背带,将被子松开了些许,露出木枝整张巴掌大的小脸,把他往大腿上揽了揽,垂眸小声笑问:“小枝,现在可清醒了?”

    沉默许久,木枝终还是抵挡不住身子的虚弱,昏昏沉沉的又昏睡了过去。

    木枝抿抿唇,不敢再出声。

    玄禧在心里自嘲又无奈的的想:活了成万上亿年,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对谁一见钟情……这话若是搁以前有人这样跟他说,他铁定嗤之以鼻,十分不屑。

    玄禧颔首。

    玄禧在火盆边坐下,将怀里的木枝转了个方向,背靠胸膛,握住他冰凉的脚丫子烤到火,才淡声道:“当真,给我们备一张床,若是有浴桶最好,给我备一浴桶的热水。”

    “小枝乖,你还站不起来……”

    老夫郎连忙朝他招手道:“你们,且随我来。”

    鸡肉被烤得金黄,外面一层油有些凝固了,油汪汪的,闻着喷香。

    玄禧轻拍哄着怀里的小哥儿,淡淡道:“我可以用半只烧鸡跟你们换一晚住宿……”

    “饿不饿?可是渴了?”

    木枝被吓了一跳,身子微颤,玄禧连忙拍拍他后背,轻晃着哄:“乖,乖没事,不怕不怕……”

    老夫朗衣着破烂,忧心忡忡的站在空荡客堂里仅有的一条板凳旁,浑浊的眼睛警惕又害怕的盯着玄禧,惊慌的不断看向老汉子。

    以前只有玄禧和他两个人在,他又根本动不了,无法自理,玄禧帮着他,就算了……可是如今有外人在,木枝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心甘情愿还让玄禧帮忙把尿的。

    玄禧软声打断他的话,步履平稳的继续往前走。

    见他们出来,老夫郎慈祥的笑道:“你们夫夫俩倒是感情好的……跟我回堂屋吧,我家老头子起了火,烤烤暖和。”

    老夫郎还在后院里迎着冷风,瑟瑟发抖的等着。

    旁边原本警惕的老汉子老夫郎瞅见了木枝毫无血色的脸,互相对视一眼,放下心不少。

    “你放屁,老子看见你嘴边的黑面馍馍碎屑了!你还说你没有!”

    木枝早已经醒了,一双漂亮的眸子水汪汪的望着他,咽了咽口水。

    他浑浊的眼睛警惕的看向玄禧,又看向他怀里露出消瘦下巴和惨白嘴唇的木枝,干皱的老手捏紧了门口,犹豫许久不出声。

    “不渴……”

    “你说你能给我们烧鸡作为交换?”

    “乖啊,之前都是哥哥照顾的,怎么这次这样害臊了,嗯?”

    木枝还想再说什么。

    玄禧抱着怀里昏睡的小哥儿,一路到了寻平镇。

    玄禧知道自己莫名其妙栽得彻底。

    玄禧拉过棉被角遮掩住怀里小哥儿的脸蛋,只露出他贴在脖颈处呼吸的嘴巴和鼻子,跟着流民队伍涌进了镇。

    “是不是你?!啊?是不是你?!”

    大到他不惜动用封印得死死的,几万年没用过的吉兽赐福,从阎王爷手里抢回了这个小哥儿,甚至不惜用自身气息给他蕴养着……

    “你说的这些,我们家都有,可是烧鸡……”

    扶着门框站的老汉子佝偻着腰,瘦骨嶙峋。

    玄禧听着脖颈处传来的微弱呼吸声,在心里长舒一口浊气。

    那边的流民起了冲突,很快喧闹嘈杂起来。

    他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试图说服玄禧,可是玄禧根本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木枝还想再说,可玄禧都已经坚持到这份上了。

    玄禧有些好笑,但是不敢太过放肆的打趣他,怕这爱面子的小哥儿羞愤欲死了,哭闹起来。

    一个在这种灾荒战乱年岁还愿意带着病弱夫郎,不肯抛下的汉子,人品绝不会坏到哪里去。

    木枝还想让玄禧放下他,自己逃难去。

    他们老夫夫俩,也都已经一年多没有沾过荤腥……

    *

    他话还没说完,老汉子听见“烧鸡”二字脸色就变了,立即打断他,将他让进屋里,压低声儿道:“快进来!”

    “我,我可以照顾,自己,了……”

    天色越来越黑,伸手不见五指。

    傍晚,深秋的低沉,黑暮快速压了下来。

    大邦王朝旱涝交加好几年,近两年更是连着大旱,庄稼地里颗粒无收,就连山上的草木也都干枯大半,野物死的死,被闹饥荒的百姓们吃的吃。

    等他尿完,玄禧给他拉好裤子,系好裤腰带,才把他抱出茅房,迅速裹好还有余温的棉被。

    没有人家的空房子许多已经被流民打砸破开了,流民们翻找了一通后,不管不顾的直接在空屋里烧起火堆过夜。

    这样给小孩儿把尿的姿势,后院门口又有外人在……

    木枝张了张口。

    “这,他,娃儿他爹……”

    但他绝不会因为木枝是张明财的夫郎和恐惧世人的舆论就就此放弃。

    玄禧揽护着怀里的人儿,面无表情路过。

    这辈子恐怕都抛不下了。

    走到一处还算僻静的人家院门口,木枝迷迷糊糊的醒了,虚弱的哑声问:“我们,到哪里,了……”

    说着,他眼眸发淡的瞥了一眼那帮开始动手的流民,扫过其他恹恹儿的蜷缩着身子,一动不动,只探起个脖子看戏的流民,转身,带着木枝走进一户老夫夫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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