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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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深爱丈夫的女人，一个日常不在意形象的人，突然做出如此怪异的举动，只有一种可能——

    还有女人嘶哑着嗓子，卯足了劲高声循环这句歌词。

    明念四处搜查，收起家里的刀子，还从床底找出来一些木炭。

    疯子！

    小镇的人基本上都在群里，大家基本上都认识，有时候还会在群里闲聊，男人们商量今天去哪喝酒，女人们商量采完茶后晚上吃点什么。

    明念继续朝声音方向走去。

    “如果你有了一大笔钱，是不是还能顺便把叔叔阿姨接到你发展的城市一起定居呢？”

    “对。”

    景昭禾家里的木门一如既往的没上锁，明念礼貌性地敲了三下门，见屋内没回应，便自作主张地推门而入。

    纪以川的母亲，是新疆人，高耸的鹳骨和深陷的眼窝，凑成极具立体感的面部轮廓。

    “在等两天。”明念说。

    “我今天画的妆很漂亮，他会喜欢的，他会喜欢的……”景昭禾眼眶的热泪，不断流出，声音变得哽咽。

    “只要有人记得，他就永远活着。”景昭禾重复她的最后一句话，每念一遍，瞳孔越亮一分。

    往里走，能听到手机音乐器播放的歌曲片段，不能算是一首完整的歌，准确来讲是在一遍遍单曲循环着其中一句歌词‘这世间定有山比此山高，而我心有你变好……’

    她要去给景昭禾下一剂猛药。

    而张老师的遗照，就在她镜子旁。

    这个动静，引得明念和景昭禾望向窗外。

    夹杂着有些东北口音的男人问道:“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她的伤好了很多，基本上无碍。

    明念自认算不上什么好人，但如果在自己来小镇看望景昭禾后，景昭禾就自杀，那她在景家眼里算什么？教唆害死景昭禾的杀人犯？

    但那些最终被决绝的理智打败，是坚毅不容退缩的力量。

    离开医院的路上，明念试探问:“你大学毕业后，会想留在北城吗？”

    纪以川微微阖动双唇，想说些什么，却又怕打击燃起希望想活下去的景老师。

    只见景昭禾身穿白色长裙，画了一副精致的妆容，她是中美混血，画上浓妆，眉梢眼角皆带风情，烈焰红唇，颇有八十年代香港女星的风范。

    明念:【事在人为，或许永远没有绝对正确的选择，但我会让我做的每次选择都是正确的。】

    “自杀的人会下地狱的，张老师那么好，他会去天堂，你根本遇不见他！”明念的话字字珠玑，清楚的在空气中飘荡。

    电话铃声响起——

    “所以你们家是不支持平阳镇变成风景旅游景点吗？”

    明念千言万语汇集喉咙，最后只憋出来三个字，“为什么？”

    “你闭嘴！”景昭禾撕心裂肺的嘶吼，愤怒的眼神瞪向明念，嘴唇颤抖，“我要和他合葬，我们骨灰融合在一起，死后也会在一起！”

    “你想死？”明念颤颤巍巍地扶着门框，问道。

    “至于你，张老师一辈子都奉献在教育上，你可以回景家，让他们开启你的信托基金，你可以用张老师的名字创建基金会，捐书，捐学校，造福孩子。你可以让张老师以另一种方式在世上活着，只要有人记得，他就永远活着。”

    头顶上覆盖一层阴冷的注视，明念强迫自己无视，她说：“他们不想，但是年轻人想，而大多数父母是爱孩子的，他们会把孩子的意愿放在第一位。”

    她拿着卷发棒正在给给自己烫一个水波纹卷。

    这一切都在不断验证明念心中的猜测。

    群里的人都备注了各自的姓名，明念加了那些人的微信号后，给他们挨个发送了一份文件。

    微信收到好友温言昔发送的文件，MP3音频，并附带一句:【你真的想好这样做了吗？如果真相如你猜测一样，等亲子鉴定后，他回归景家，你可以倚靠他对你的喜欢，帮你做很多事情。】

    “哈哈哈……”景昭禾看她紧张的模样，发出诡异的笑声，她的打扮和刚被明念撕碎的黑白照片里的妆发一样，撕碎的碎片有块上面只有景昭禾的眼睛，正在盯着明念。

    屋内一切都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氛围，比如两天明念没来，房子里面干干净净，好像这两天没有人生活留下的痕迹，客厅正对大门的黑白遗照也消失了。

    所有人都不想做的事情，最后落在她身上，她偏要用这个事情，扭转乾坤。

    张老师！

    对！

    纪以川浑身的肌肉倏地变得僵硬，整个人紧绷起来。

    “今天是我们结婚纪念日，我想去找他。”

    不止是回复温言昔，也是明念一遍遍在心中告诫自己绝不退缩的话。

    心如困在枯井里的明念，瞬间抓住了绳索。

    她要怎么去面对Lily？

    有人说，有了喜欢的人，就像有了盔甲，而他心脏上的盔甲，生出铁锈，腐蚀他的血肉，让血肉变得溃烂。

    明念想感谢纪以川，打通电话后得知他要去医院，明念便主动提出陪他一起。

    她来到这第一天，就加入了一个群聊，叫王家快炒。

    明念惊讶于她毅然赴死的决心，惊的心中悚然，她绞尽脑汁想去劝说景昭禾，可偏偏喉咙里像是塞满了浆糊，堵塞她所有的想说出的话。

    又过了两天，明念没有再去景昭禾家里，她也从纪以川家中搬走，顺便和司机联系上，让司机开车带她去县里的旅店暂住。

    “为什么？”景昭禾喃喃自语，空洞的目光愈□□浮，“熬不下去了，我这一生荒唐又可笑，跌宕起伏。纸醉金迷过，自甘堕落过，最终归于平凡。其实足够了不是吗？这世上有几个人能有我的一生精彩。”

    明念暗暗记下这些人的名字。

    “景老师，您忘了张老师临死前说希望您替他好好活着，替他去看世间万物，品人生百味。”纪以川去市场买菜时，看见了新鲜的荔枝，想送些给景昭禾，没曾想却听撞见了这一幕。

    她蹲下，轻拂景昭禾的肩膀，温柔地抛出诱惑，“张老师最大的心愿就是他教的学生可以走出小镇，多去看看我们祖国广阔的土地。但不是人人都能真的走出小镇。而现在你就有办法，让所有人都可以走出小镇。签下同意书，恒源集团愿意补偿原居民一套在钱塘市的房子，孩子可以就读私立国际学校，从小学到高中费用恒源集团全包。如果不想让孩子就读国际学校，恒源集团补偿两套房子，孩子可以去读公立学校。”

    她眼眸的底色变得复杂、纠结、和痛苦。

    触碰到纪以川目光的第一反应，是躲闪，但只有几秒钟。明念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重大的决定。

    之前景昭禾家里哪怕在脏在乱，供奉张老师遗照的桌子都是一尘不染，旁边每天供奉新鲜当季水果。

    还有两天，明念烦躁地在屋内徘徊。

    他缄口，默不作声，往日温润如玉的面容，泛起凛冽的寒光。

    “小镇的人土生土长在这里，他们不会想离开的。”景昭禾泣声道。

    景昭禾画眉的手一滞，余光撇她一眼，轻声说道:“嗯，如果你是来给我送支票的，就免了吧，不如等我发丧的时候多给我烧点纸钱。”

    两个人孤独的人，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发呆，不经意的对视，在彼此眼中看见一片荒漠，后来他们互相成为对方的绿洲。

    ‘咚咚咚——’水果从争先恐后地塑料袋的裂缝中逃出，滚落在地——

    看她唇边那抹的笑容，明念愈发感到心慌，她急忙冲过去，撕碎那张黑白合照，余光看见桌上那杯盛着棕色不明液体的水杯，直接拿起摔碎，“不可以！你不可以死！”

    “明念……不要说了。”纪以川冲进卧室，抱住哭的歇斯底里、上气不接下气的景昭禾，冲着明念摇头。

    景昭禾回忆起那年她和张润初遇，她打胎摘掉子宫，他父母出车祸身亡。

    “可能会留在北城，也可能会在沪城或者钱塘市。”纪以川答。

    “还有其他人和你一样吗？我想知道身后的力量是否强大！”

    “你也只有两天了，后天上午十点准时开标，如果你做不到，那中标通知书就要发送到别家公司邮箱里了。”男人下达最后的通牒，接着挂断电话。

    “做你的春秋大梦！”明念看她情绪终于出现变动，不再是心如死灰，冷笑一声，继续刺激她，怒喝道：“张老师死了想要你好好活着，你怎么活着的？你邋遢度日，你爱自己吗？你完成他的遗愿了吗？他活着的时候，你装样子和他一起当老师，教育学生。他死后你就把自己关在房子里，活着像一个有房子的流浪汉。你自私就算了，还不自爱！什么都不管不顾，他在下面看见这样的你，他怎么会爱上这样的你！”

    景昭禾就是个疯子！

    遗照旁边还有另一个装着张老师和景昭禾合照的黑白照片。

    “我爸妈想留在平阳镇养老，去一个陌生的城市对他们太困难了。”

    是王婶拉她入的群，这家店也是王婶家开的。

    “你以为你做这些，就能阻止我？一个人若是真想死，跳楼可以，跳河可以上吊也可以，只要真心想死，谁都别想拦着。”景昭禾将鲜红的颜色晕染在嘴唇上，笑容让人发颤。

    Lily对她那么好，她不能让Lily的女儿死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