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后悔？

[    【作者耶耶拿铁三分糖提示：如果章节内容错乱的话，关掉阅读模式,关闭广告拦截即可正常】

]    可即便如此，她依旧一步步向他走来，一点点刻进他脑海的最深处。

    他的生母是大尧秘史中不允许被提及的一部分，他的出生似乎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那妖异的蓝眼睛使他注定不为纲常所容纳。谢绍的童年是在北苑冷宫里度过的，陪伴他的只有一个小太监和一只狗。

    谢绍时常告诉自己，一刻就好，哪怕与她只有一刻短暂地靠近，也足以抵过漫漫长冬。可他更明白，像他这样的人，在没有足够强大之前绝不能有任何软肋。

    “我也知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是什么滋味。”

    谢绍的手掌轻抚在她的头顶，低下头，下巴搁在手背上，呼吸却穿过指缝拂过她的眼角眉梢，“你......做得很好，比我好。”

    没错，那年尧国进奉质子之时，

    “为我好......”谢眇失笑，手指顺着刀削般的颌线一路下滑，很轻、很慢，划过咽喉微微一顿，“谢绍，你知道么，当好一个质子并不像你们口口声声说的那样容易。刚到凌国时，我什么都不会，连刀都握不住，人人都嘲笑我，欺侮我。我和呼日打架，次次都浑身是伤，有时候夜里疼的睡不着觉，我就翻出你给我写的那些书信，看着上面一字一句的承诺，告诉自己，再忍忍。”

    那时，她还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小公主，活泼开朗，天真无邪。她不怕他，也不怕郑太后，总去郑氏宫中找他，缠着他玩。

    谢眇深吸一口气，抚平心底莫名的躁动，问道：“这群刺客，查出什么没有？”

    他睁开眼，谢眇的脸近在咫尺，而他整个人几乎被她囚禁在方寸之间，浓烈的月降香灌满七窍，近乎将他淹没。                                                “咳咳......”谢绍动了动嘴唇，猛然咳得面色泛白，喘不上气，谢眇下意识地松开紧锢的手指，向后退去，却被他一掌扣住后脑，拉到了怀里。

    “确定？”谢绍见她点头，放下茶盏淡淡地道，“你和青云寨有联系？”

    “七年，只要七年，我就可以回去了。”

    再后来，谢眇的皇祖父推翻前朝暴政，平定天下，屡次想收回西境青崖城，招安北境青云寨，遣使和谈。且不说青云寨与朝廷旧怨颇深，单是青崖城中就不知藏有多少朝廷通缉犯，在当时的众人看来，当这个倒霉使者还不如被发配边疆，而这份苦差兜兜转转，落在了当今天子、谢眇的父亲——谢晟头上。

    “如此说来，你也不清楚他的真实身份。”

    那时，他还只是个无宠无权，空有一副好皮囊和翩翩风度的一个庶出皇子呢，偏就入了青崖城少女公子燕蕖的眼。未久，青崖归降，谢晟封王，而娶燕蕖所得到的这一份丰厚嫁妆为他此后夺嫡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谢眇已故的外祖母、先礼国公夫人的母家，也是姓林。若论亲排辈，林青云该是她的舅父。林氏原是前朝簪缨氏族，只因前朝亡国之君荒淫无度，林氏先祖不愿助纣为虐，是以乞骸骨、归山林。

    当然，这一段前尘往事，史书中所记不过短短数行，“帝遣皇十三子谢晟为使，招降青崖，功成，晟晋亲王爵，封藩詹州，食邑三千，聘燕氏女为正妃。”

    见她抱着剑良久未动，谢绍轻声道：“都结束了，别怕。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可以把剑放下了。”

    其它种种，早已不为人知。

    他探手取剑，谢眇侧身躲开，垂着眼睫道：“有血，脏。”不知是说剑，还是自己。

    后来，先帝废黜太子，今上登基，已贵为太后的郑氏才将他接出冷宫。郑太后听信“妖降北苑，妨克东宫”的谗言，将一切都归咎到谢绍头上，对他动辄辱骂、鞭笞，她暗地里用尽手段折磨他，却又偏偏不让他死，因为她的亲生儿子还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密室里，她和郑家都需要一个新皇子，或者说一枚新棋子。

    谢绍此人，一贯令人捉摸不透，刚刚哄得她卸下防备，便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淡，甚至不再多看她一眼，垂眸专注地喝起了茶。

    “清楚又如何？不清楚又如何？我为何要告诉你？谢绍，你最好明白一件事——”谢眇倾身凑近，一掌撑在他身后的车厢上，另一只手挑起他的下巴，“我虽然同意暂时与你结盟，但只限在这回尧的路上。一旦到达帝京，你我便大道朝天，各走一边，再无瓜葛！”

    世人只知谢绍贵为先帝幼子，今上亲封的容安王，身份贵重，风光无限，只有谢眇明白，虚荣下掩盖的是怎样的不堪。

    “七年、八年、九年，你始终没有来！”

    寄人篱下、受制于人的滋味，个中艰辛，非亲身经历而不能知。

    可他偏偏对她割舍不下。

    林氏族众对前朝彻底灰心，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在林青云的率领下火并边境十二寨，扯起金雀麒麟旗，成就了日后威震八方的青云寨。而那个时候，谢眇的外祖母早已嫁予青崖城主燕从南，育有一子一女，久居西境，与母族的往来已十分稀少。

    谢眇知他心中所想，只道：“他和青云寨没有关系。”

    四目相视，互不退让。

    良久，谢眇从他怀里缓缓抬起头，“可是谢绍，是你亲手把我推开的。”

    “别一口一个匪寇，那不过是朝廷强加给他们的罪名！”谢眇盯着他，冷笑道，“父皇究竟是不喜欢他们的身份，还是不喜他们不归顺于他？”

    她是热烈的太阳，是谢绍童年里可望而不可及的光。而他却是一块深渊中的寒冰，无论如何向往太阳，一旦靠的近了便会被刺痛、会融化，因此他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对她的好意敬谢不敏。

    “我的事，你最好少问、少管！”

    不知多久，他才停下，在她耳边低声道：“咳......环儿......咳咳......对.....对不起。”

    此时月降香与淡淡的血腥气融合，竟成一抹近乎诡异的冶艳。

    “我知道，这些年你......你受苦了。”

    “皇叔既已猜到，又何必问我？”

    谢绍将一枚令牌递给她。

    儿时的谢绍阴骘寡言，加上那双有不祥之兆的蓝眼睛，人人都对他避之不及，只有谢眇是个例外。

    “听话。”他很少用这样温柔、近乎诱哄的语气同她讲话，谢眇一晃神，剑已被他抽走，放在一旁。

    “没过多久，你的书信渐渐少了，从三月一封到一年、两年都难得有一封。我告诉自己，小皇叔深得父皇信任，委以重担，他只是太忙了，绝不是把我忘了，他一定如约来接我回家的。”

    为有情人，月亮也愿坠入红尘。

    青崖是镜楼国和尧国之间的一座小城，占据天险，易守难攻，百余年间始终是自成一派，不受任何一方势力辖制，有许多在各国犯险之徒会龟缩在此，寻求庇护，其中不乏大能者，因此虽是弹丸之地，却藏龙卧虎。

    谢眇仔细看了一番，道：“令牌是真的，但不可能是青云寨。”

    “你可以恨我，可以杀了我，但是......”他合上眼，环在她腰间的手臂缓缓收紧，“别离开我。我什么也没有，只剩下你了。”

    “陛下一向痛恨匪寇为祸山林。”

    谢眇忍不住发抖，她已分不清是自己在抖，还是他。她忽然抱紧了他的腰，一切仿佛又回到他们初见的那一刻。

    谢眇被他的无动于衷所激怒，五指缓缓收紧，“谢绍，看着我！”

    “某一天，我忽然就想明白了，我不等了。”谢眇忽地掐住颈部最细、最脆弱的一截，感受着温热的皮肤下青筋搏动，一下快过一下，自嘲地笑道，“因为这世间没人会一心为我好，除了我自己。”

    “身上都处理的很干净，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兵器也五花八门，符合山匪身份，从首领身上找到了这个。”

    此香以腊月梅蕊间所积的初雪调制，前调清冷疏离，尾调却散发出一丝近乎轻浮的甜腻。明月本该高悬云端，不惹尘埃，它却偏用一“降”字点题，想必是天地清寂，高枝独倚太无趣，所以才有“嫦娥应悔偷灵药”。

    良久，谢绍才微微垂下眼，摩梭着玉盏边沿，“那林九是何人？送你入凌的侍卫中并无此人。”

    谢绍听到此话，眼神一点点暗下去，“此人内息深厚、武功高强，比之尧国三卫大将军也有一战之力，却甘愿在你身边做个默默无名的侍卫......”他沉声道，“我是为你好。”

    谁料奸佞当权，穷追不舍，势要对林氏赶尽杀绝，林氏只得缩踞北氓。未久，天下动荡，民不聊生，林氏受众门客拥戴，建立青云山庄，开仓赈粮，多行劫富济贫之义举。然这支义军却被朝廷污蔑为匪寇，下令绞杀。可那时的朝廷外忧内患，自顾不暇，连发十二道檄文，却久不见出兵征讨。

    肺里似有一团火在烧，谢绍咳的越来越急。谢眇被他紧紧按在怀中，耳骨贴着胸腔，随着他每一声咳嗽而颤抖。

    “我学着握剑，不论寒暑，一天练七八个时辰，掌心的茧被磨破、又愈合，已数不清有多少层了。我苦练箭术，最初的时候，手指没一日不被弓弦割破，手臂也胀痛到抬不起来，可我还是忍下来了，一年间拉断了七张弓。”

    她看见他手臂上的伤痕，会替他轻轻吹一吹，问他痛不痛，也会在郑太后惩罚他的时候张开双臂，将他护在身后。

    她说喜欢他那双像大海一样的眼睛，看着它，仿佛能听见鲛人在歌唱。

    令牌是金包银制式，正刻“两仪”二字，背面刻有两柄交叠双刀，一长一短。长刀环首青铜鎏金，长六尺五寸，刃细且窄，通身共九道引血槽；短刀横直，长四尺六寸，刃厚且宽，刀背开九孔，穿有九只玉环。这两柄刀，正是林青云笑傲绿林时惯用的兵器——金雀、玉麒麟。

    “唔......”谢绍闷哼一声，微微皱眉，月降香的气息将他团团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