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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人面前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财阀继承人,冷峻眉宇间藏着难以察觉的担忧与难过。

    许意柔哭笑不得,又感觉胸口暖洋洋一片,冰凉的四肢隐隐回温。

    她的一举一动都让崽子们分外紧张。

    没有问题就是最好的结果,许意柔当是个小插曲,不放在心上。

    不大的客厅里,璀璨的水晶灯散发着柔和白光,将圆桌边两名神情各异的年轻男女照得分外清晰。

    暖橘色烛火跳动着,纵然不那么耀眼,但如同悄然燃起的生命之火,映出他们对生命的热切渴望。

    “妈妈,我可以陪您一起切蛋糕吗?”

    ——这是她的大儿子,许清砚。

    就当碰碰运气吧,就当死马当活马医吧。

    “好意思,哥凭本事赚钱。”

    “妈妈,你看二哥那小人得志的样子,哪里有个做哥哥的样子嘛。”

    此时她所在的院子,是她和丈夫创业后买的第一套房子,承载了他们一家五口所有美好的回忆。

    最引人注意的是中间插着五个神情迥异的可爱小人,代表他们一家五口。

    许意柔:“当然没有,阿狸还进步了呢。”

    三月春意料峭,种满成片樱花的中式庭院里花瓣纷飞。

    许清砚修长温暖的手掌罩住她冰凉的指尖,妈妈的手指好凉,许清砚眸色微沉,不由自主收紧她的手,试图将更多温度传递给她。

    许意柔沉寂许久的馋虫被唤醒,干瘪的肚子咕叽叫了两声,她不好意思红起脸。

    早已放平心态坦然赴死的许意柔被崽子们的情绪深深感染,一湖死水泛起涟漪。

    “乖乖。”许意柔不舍得浪费女儿的心意,“你做的蛋糕妈妈还没吃到呢。”

    见到许意柔的一瞬,左手边的女孩儿立马起身,一路小跑着到她身边乖巧蹲下。

    对身患绝症的许意柔而言,生命处在快速倒计时的境地,她宁愿多看看崽子们闹腾活泼的一面,不想带有遗憾的离开。

    许意柔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信怪力乱神,回忆着影视剧里的台词许下心愿后,便睁开了眼。

    “阿砚。”

    “这盘小炒肉是阿狸做的吧。”

    温柔的神情令她苍白面颊变得生动鲜活起来。

    “和妈妈贴贴最幸福了。”

    兄妹俩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吵得不可开交。

    女孩儿露出开心的笑容,甜丝丝的撒娇:“妈妈,我做了一款新蛋糕,里面放了你喜欢的芋泥和水果,我先拿给你看看啊,妈妈得好好夸我。”

    [若能侥幸被您垂怜,我愿意为您修建一座庙宇,子孙世代供奉,香火不断。]

    许意柔没有拒绝的理由。

    “啧,许念橙你都多大的人了,还想玩耍赖的那一套,哥不就收你一点小钱,你个小富婆差那点儿吗?”

    分配好崽子们的蛋糕,许意柔强撑的那股劲儿像扎破了的气球,顷刻间泄完了。

    许意柔被逗笑,曲起细瘦手指,轻柔摩挲许念橙头顶:“乖乖开心,妈妈就开心。”

    “知道了,妈妈。”

    樱花气味很淡不刺鼻,观赏性强,是她为数不多喜欢的花。

    许念橙气不过,调转位置可怜巴巴的找许意柔告状,不等她开口,贺念竹也缠了上来,先发制人的说:

    兄妹三人听见妈妈肚子里传出的声音,皆是精神一振,小心翼翼将许意柔推到饭桌前,盛好饭满怀期待的盯着她。

    廊下坐在轮椅里的许意柔裹紧毯子,鼻尖冻得粉红,唇色苍白,头上戴着软乎乎的毛绒帽子,令原本就不丰盈的脸蛋显得愈发削瘦。

    这一年她肉眼可见的一天比一天瘦。

    收到妹妹转账的888,贺念竹犹如成功偷腥的小猫,尾巴都快翘上天,看着就欠打。

    [如果真的有神明,祈求您大发慈悲,让我恢复健康的身体吧。]

    “走吧。”

    今年却是不行了。

    经过半年多的化疗,许意柔清瘦的可怕,一头浓密黑亮的长发脱落了个干净,帽子下的脑袋光溜溜。

    住院大半年里,他们鲜少这样闹成一团,生怕吵得她身体不舒服,不知不觉中变得成熟稳重。

    许意柔惊了下,下意识揉揉眼,以为病情加重殃及视力。

    许念橙磨磨牙,拿起手机哐哐输入几个数字,嘴里叭叭道:“给给给,拿去吧你,就得让你那群粉丝们好好看看你的嘴脸,看看他们追的哥哥有多财迷,妹妹的钱都花的毫不手软。”

    许意柔轻轻抬头,眼帘映入一个颀长高大的身影,来人五官俊美无俦,气质清冷如松,一双狭长黑眸盛满对她的眷恋与敬重。

    轮椅骨碌碌碾过木质地板,发出闷闷的碰撞声。

    “听见了吗,妈妈说我进步了。”贺念竹越发骄傲,朝妹妹许念橙得意扬眉,伸出手:“愿赌服输,拿来吧你。”

    她圆圆的杏眼水光熠熠,好像一只孺慕的小绵羊。

    而就在睁眼的瞬间,眼前突然划过一道亮眼白光,并伴随着一声利刃出鞘的锃鸣。

    蛋糕表面是一圈粉色奶油裱花,周围点缀着几颗红宝石似的车厘子,边缘零星撒了几颗圆润雪白的珍珠糖,里面一层巧克力一层芋泥的夹着。

    许意柔笑盈盈看着两个活宝,心里明镜般清楚,这是兄妹俩故意闹给她看呢。

    在他的帮助下,许意柔顺利完成切蛋糕环节。

    许念橙蹦跳着来到她身边:“妈妈,快来许个愿望。”

    “乖乖做什么,妈妈都喜欢吃。”

    大儿子是被遗弃在路边的弃婴,被她捡回来抚养长大,二儿子和小女儿是她和丈夫生的龙凤胎。

    ……

    今天是她的生日,因为不愿意待在医院过生日,所以孩子们特意把她接了回家。

    清晨的空气微微湿润,阳光柔和如薄纱,透过落地窗轻轻罩在大床上,没过一会儿,被子里伸出一只连藕似圆润莹白的小短手。

    她是无辣不欢的鱼乡人,生病之后肠胃孱弱大不如从前,饮食不得不以清淡为主,平时菜盘里看不见一点辣椒,食如嚼蜡。

    五年前丈夫因车祸意外离世,兴许是打击太大,自那以后许意柔身体上的小毛病层出不穷,直至一年前确诊患癌,到现在一口气吊着,癌症晚期随时会撒手人寰。

    许念橙眼圈微红,握住她手:“妈妈,你身体不舒服不用忍着的,我可以推你回房间休息。”

    屋内饭菜香扑鼻,当中夹杂着几缕辣椒霸道的香气。

    许意柔想像往常那样抬手揉揉女儿的发顶,可忘记饱受病痛折磨的她,已经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妈妈,是不是眼睛疼?”

    饭后便是切生日蛋糕的环节,每年这个时候,许意柔都会把崽子们喜欢的部分切下来给他们。

    大儿子许清砚忽地蹲下身,微微侧头,与她平视却不失敬意。

    许意柔反应迟钝的

    床上的小山包鼓了鼓。

    她青白的手背满是针孔,浑身虚软无力,骨头酸痛,对普通人简单到像喝水的抬手臂动作,于她难如登天。

    阿狸是许意柔二儿子的小名,大名贺念竹。

    许意柔勉强吃下半碗饭后停了筷,一眼望去,崽子们辛苦一下午做的一桌菜没吃多少,她不免隐隐有些自责。

    屋内播放着欢快的生日歌,轻松温馨的氛围下,许念橙从厨房缓缓推出亲手做的大蛋糕。

    桌上色彩鲜艳的家乡菜让她食指大动,不需要她动手夹菜,坐在身边的两个儿子堪称专业布菜员,随着她眼神的移动,精准夹起她想吃的菜放到碗里。

    [如果这辈子不行,那我希望下辈子的人生可以像个孩子一样健健康康,快快乐乐,无忧无虑。]

    许意柔淡淡一笑,眸光清亮如一汪泉水,嗓音却透着股难以掩饰的虚弱:

    睡了个饱觉的许意柔悠悠转醒,迷迷蒙蒙睁开眼,眨巴两下,视野清晰到犹如开了高清,贴在天花板上装死的小飞虫有几根须须都能看清!

    沉稳的脚步由远及近,不久她身后落下一道清越温和的声音。

    凭她年轻时的饭量,扫荡光这桌饭菜小事一桩。

    带着这样微弱的希望,许意柔抛却杂念,闭上眼双手合十,无比虔诚的许下心愿。

    许清砚面庞微僵,唇线不由得紧抿,半晌,他手掌搭在轮椅把手上,缓缓垂眸:

    许念橙用力压下喉间涌出的酸涩,她借口去端蛋糕,回身咬住唇不动声色将泪意憋回去。

    即便知道许愿只是图个心理安慰,但没准儿能成真呢?

    早上出院到现在她都撑着没睡过去,这会儿她实在撑不住了,眼皮重的像灌了铅,脑中一片浆糊,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

    “妈妈,饭好了,我推您进去吧。”

    “您怎么了,妈妈?”

    “是我做的,妈妈。”

    许意柔软绵绵的甩甩头,除了熟悉的头重脚轻感,没有额外的不适,刚刚的白光和异响仿佛只是错觉。

    小女儿许念橙却笑嘻嘻牵起她的手,将一头毛茸茸的小卷发抵在她掌心,陀螺似转着脑袋。

    “每年开春来看妈妈的时候,记得给妈妈带一束樱花。”

    一夜无梦。

    “你这是作弊,妈妈向来包容我们。”许念橙鄙视了哥哥一眼:“何况你个大明星赚妹妹的钱,好意思花吗?”

    右手边穿着黑色卫衣的贺念竹勾唇,矜傲的像只孔雀,淡棕色眼眸明亮:“妈妈,我的手艺没有退步吧?”

    过了今晚十二点,许意柔就四十五岁,她有三个孩子,均已长大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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