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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急忙吞了一口粥,好把心里那阵凶猛急促的酸涩压下。

    生病的人总是要脆弱些,说千道万,任两人心里怎么矛盾别扭,聂斐然自觉当下不是矫情的时候,所以听话的配合,不想拂了陆郡一片好意。

    抱一次少一次,但缘分止步于此,大概怎么挣扎也只能是这样了。

    来的是级长,她没想到陆郡就这么摸黑跑过来了,甚至还来得这么快。

    很奇怪,粥是过去的滋味,吃一口就知道。

    -

    直到远处人影晃动,手提灯的光照过来,山里汉子才老大不好意思地收下钱,陆郡拍拍他肩,着急朝灯光走去。

    大概这种默而不语的默契实在太具迷惑性,最后,他从包里翻出一件自己的长袖T恤问陆郡:“你换件衣服吧,衬衣是不是不舒服?”

    然后聂斐然往旁边挪了挪,让开垫子一部分,示意他一起躺下去。

    陆郡管理的家族企业名声在外,尤其他接班这几年生意版图逐步扩大,媒体又常有报道,所以有人对他脸熟不算奇怪。

    -

    聂斐然良心难安地受了他一番贴心照顾,越想也越气闷,感觉他们又陷入了过去那个怪圈,不过同从前不一样的是,他不再有诸多顾虑,于是不管不顾地又坐起身,拉开帐篷——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温度降了许多,聂斐然总算睡安稳了。陆郡压下一直抱着他的冲动,怕他夜里醒来要饿,把保温包放在手边,自己却爬出帐篷,围着四边检查后重新固定了帐篷支撑,之后坐在草地上,脱了外套,吹着夜风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有。”

    可下午睡了太多,此时烧也退了大半,聂斐然毫无睡意。帐篷外面静悄悄的,只有风刮过草地的沙沙声。

    陆郡背对他,替他重新整理帐篷的气垫,然后弓着腰往外退,直起身后顶天立地的高,聂斐然坐在草地上得仰视他,觉得陌生又熟悉。

    他睡相一向规矩,不知是不是发烧的缘故,眼下整个人蜷成一团不算,双手也捏成拳。因为呼吸有点重,睫毛被带着轻轻颤动,而再往下,双唇微微张开,但连呼出的气也是烫的。

    “我就在外面。”

    聂斐然讪讪收回手,突然反应过来,从问为什么不告诉他开始,陆郡就在生气。

    聂斐然开口才发觉舌下清苦,清了清干哑的喉咙:“你怎么……”

    该报备的电话里都报备了,既然人已到面前,此刻也不需多言,她先领陆郡去看了眼聂筠,而最终目的地是聂斐然那里。

    犟不犟的,已经不是他的人了,何必每次都这么莫名其妙地收尾。

    聂斐然烧得脸红通通的,看样子出了很多汗。拨开粘在皮肤上的几撮湿发后,秀气的眉头微微蹙着,而光洁的额上水津津一片,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

    然而说完又感到自己冒失,觉得这句话好像意有所指,脸热了一瞬,解释道:“我是说,你也需要休息。”

    两个人完全是习惯性地互相观察。聂斐然拿起勺子,看见对面人一身狼狈的西装,进一步联想到这么晚他是怎么带着汤汤水水从山脚赶到这里的,感到喉头一阵赛一阵发紧。

    &a;quot;……”

    每次他生气,聂斐然都感到无措,但长久积累的经验告诉他不去吹那根引火线最好。

    陆郡才起身过去,假装没听见后半句,问他,“你要什么?”

    山里的夜静得很,除了零星几处帐篷透出灯光,唯一亮的只有篝火和天上的星星月亮。

    等吃完,陆郡又给他量了一次体温,接着用口缸盛水来给他漱口,仿佛这些事理所应当由他来做。

    陆郡还是没答话,也不接那件衣服,于是好不容易缓和一点的气氛又冷了下来,带了几分温情的问话也好像自作多情地被抛在空气里。

    结合时间地点,这样一餐可谓精致丰盛。

    他沉默地去拧毛巾给聂斐然擦脸,然后按照出门前医生教的,拿出包里准备的酒精棉片给他擦前额和手心降温。

    花生鱼片煮得软烂,和米融在一起,而煲粥的人似乎知道他发烧,特意按他口味多加了胡椒。

    级长掀开帐篷,探了探聂斐然额头,说:“早上下暴雨,队里几个家长中招,他从下午到这儿就一直昏睡。“

    一个没再问,一个不想说。

    “我不是不告诉你。”想了想,他鼓起勇气似的,没头没脑地抛出这么一句,眼眶却热热胀胀地涌起什么。

    “陆郡。”

    聂斐然吓了一跳,感觉自己还在做梦,但常常梦到的人这一次是真的在眼前,不是模糊抓不住的一道影,反而纤毫毕现的清晰。

    其间聂斐然迷迷糊糊醒过来,眼神朦胧地瞥他一眼,好像以为自己在做梦,低声嘟囔着:“怎么又是你。”

    而陆郡平静地看着他睡眼惺忪的模样,两人一时无话。

    陆郡没理他,伸手把帐篷顶的夜灯打开,然后从放着的外套里剥出包好的便当袋,拿出保温饭盒在聂斐然面前打开盖子。

    “那你呢?”

    当然,话题也没能继续下去——

    “吃吧。”男人注视着他烧红的嘴唇,语气不自觉软下几分。

    又抽出隔袋里的勺子递过去:“级长单独给你留了饭,我去看了,肉和米饭已经凉了,你不够吃我再去热。”

    饭盒里是陆郡带来的,标准的病号饭:花生鱼片粥和几筷不见辣椒的什锦泡菜。还有一些黄糖酥饼和败火的甜柚,单独分装在保鲜隔层。

    陆郡无声地品味起这句话,托起聂斐然的身子,把他半抱在怀里,哄着又喂了两勺自己带的退烧糖浆。

    所以他张了张口,知道这头犟驴吃软不吃硬,只得躺到帐篷里,闭上眼假寐。

    级长离开后,陆郡半跪着爬进帐篷,借着映进帐篷的稀薄月光,掀开被子一角,光明正大去看聂斐然的脸。

    陆郡把手上东西往旁边一放,问:“没醒过?”

    到这份上,一路看过来,级长想了想还是说了题外话:“年轻人,走到一起不容易,为了孩子,互相多理解。”

    陆郡没接话,他想自己当然是有自知之明的。

    他笃定男人没睡,果然陆郡正靠坐在一块石头上,被夜色一衬,很孤独的样子。

    不知几点,篝火渐渐暗了,身边的帐篷里传来布料悉索摩擦的细声。陆郡本来也没睡,盘腿坐起来,迟疑地掀开帘子,正好对上聂斐然往外看的一双眼。

    “你怎么不告诉我?”陆郡打断。

    出走半天的食欲被这口粥全部带了回来,他沉默地吞咽,陆郡就静静陪着他。

    “别生闷气了,可以吗?”

    陆郡半躺在草地上,不介意泥土沾上衣物,听着帐篷里聂斐然均匀的呼吸,心总算比刚才定了一些,而眼底依旧看不出情绪。

    距离比想象的远,导致陆郡到营地已经超过九点。

    “我知道联系你不太合适,但特殊情况,”级长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站着的男人,又掖了掖聂斐然的被角,“对吧?”

    陆郡转过脸看了一眼被窝里埋着的人,被子捂得只露出个头顶,也不知道闷不闷。

    “你睡吧。”陆郡欠身,示意聂斐然进去。

    说完头一歪又睡着了,任他怎么摆弄都没再睁眼。

    陆郡难以形容此刻的心情,心疼也生气,尤其想到养育孩子的几年,他大概就是这么过来的,对此类小病小灾习以为常,怎么折腾自己都不愿意来一个电话。

    就是这么一罐汤水,被携带的人小心保护着,不知过了多久,入口还是烫的。

    聂斐然一把将他抓进帐篷:“一起睡。”

    聂斐然盘腿坐好,消化完他的话,不难猜到他出现的缘由,继而神思恍惚地捧起沉甸甸的饭盒。

    聂斐然莫名有点心虚,回避着陆郡的目光,外套胡乱一披,很怕像上次一样吵架,所以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自言自语般小声示弱:“我有点饿了。”

    因为之前电话里说好的,是等天亮再联系看情况,必要的话留一个人陪着聂斐然和聂筠等家人进山来接,当然情况转安就再好不过。

    真是,有多久没离这么近了。

    “没,估计半夜得醒,醒了还得饿,我让厨师留了饭,在篝火旁温箱里,需要的话去取。药倒是吃了,但他盖不住被,你多关照他,还是得发汗。”级长快速给他捋清眼下情况。

    “你在生气?”他问。

    -

    “我会照顾他的,麻烦您了。”陆郡礼貌地点了点下巴,算作回应。

    下车谢过管理员的儿子,他非塞过去几张纸币,对方不肯要,拉扯之间有离得近的家长听到动静从帐篷探出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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