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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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小时后，县衙这边准备妥当，黎默言先被浩浩荡荡的板车震住，粗略一看足有十多辆，她向县令强调，“真的只有三车。”

    “雷大人，我是星光村黎默言。”

    这应该就是奇山县的县令，她本以为能见到师爷，就非常不错了，没想到县令能主动来见自己。

    雷安虎带着她在厅堂坐下，留下一句请稍等，便火烧屁股似得匆匆离开。

    县令清咳一声，“木乾父女都是木匠，你不是因为风季，想要修缮木屋吗，他们可以帮上忙。”

    等快走到衙门，雷安虎压低声音问，“这样的土豆，你还有多少？”

    县令想到这，急迫开口，“不知黎小姐想要什么？”

    黎默言见到这幕，心想此处该来个下马威，让她独自等很久什么的，就算不搞这个，此刻正在闹灾，县衙的人肯定也忙，没那么快见自己，等就等吧，这倒没什么，就是干等着有点难熬。

    说着她就露出藏着的土豆，在对方眼前一晃而过。

    黄老五说日子好的时候，土豆一斤三文，资本都说利润来到百分之百时就将忘乎所以，她卖个三倍已经非常赚，人不能放纵贪婪，以免成为金钱的奴隶，而且赚钱机会多得是，没必要在这种特殊时候钻进钱眼里。

    这个好这个好，黎默言眼睛放光，手艺人可比铁器重要得多，她才没有提，只打算换铁器就行，想着以后交情加深再开口，结果县令主动给她两个……

    同僚：“？？？”

    黎默言出发前早就想好，只是没想到县令问得这么直接，她还以为对方会拉扯下，免得太过猴急，“我想换一些铁器和盐巴，土豆就定十文一斤。”

    于是混在流民中低调过来的她，走的时候前呼后拥，被护在最中央，她都不用自己走，舒舒服服坐在板车上就有人带着，她长松一口气，揉着酸痛的脚掌，自己身体还行，但走一天还是算了，来时脚上磨出的水泡还没好呢。

    他语气热情，笑容灿烂，完全没有先前的不耐烦，也就是个女人，否则都伸手勾上对方的肩，“要事对吧，走走走，这里太吵，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谈。”

    黎默言叹气，那就挑最近的吧。

    她盯着古色古香的红木桌发呆，黄老五四人则怯怯打量四周，他们来县城，顶天是去过市集，连县里的酒楼都没进过，更何况是官府衙门，今个还是托黎大人的福，才开了眼界。

    黎默言已经明白黄老五为何让她来这，因为施粥点有官差把守，他们又长期和食物打交道，找这些官差牵线搭桥最为合适。

    县令眼睛又湿了，忙招呼黎默言坐下，“快给我们的贵客奉茶！”

    听到动静的同僚凑过来，压低嗓音问，“出了什么事，这领主很棘……”

    雷安虎失声大喊：“三、四车？！”

    原来她才是努力被拉关系的一方吗？土豆比设想中还要给力。

    县令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开始调动官差，安排人和物资，有条不紊的统筹能力叫她刮目相看，小老头倒挺有能力，还真心实意为百姓是个好官。

    黎默言以为他是嫌弃少，不值得如此低伏做小，毕竟县衙负责奇山县那么多人的吃喝拉撒，三、四车确实有点寒碜，怕对方恼羞成怒就说，“但每隔三日，我们就能种出这么多。”

    雷安虎拔出配刀，想要吓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领主，随着粮食减少，最近县内气氛愈发紧绷，甚至有大群不知身份的人聚集密谋，他忙得很，没时间浪费在小小领主身上，再不知好歹，就一起抓了。

    黎默言真心实意道：“多谢大人。”

    黎默言对茶没有研究，但县令拿出来时满脸肉疼，就知道它是好茶，可惜再好的茶进她嘴里，也不如饮料果汁好喝，只是现在这种灾年，饭都吃不上，更何况是水果。

    雷安虎面容立刻沉下，“滚开，莫要挡路。”

    黎默言想说点什么，自觉对方听不进去，干脆闭上嘴巴，随后又被浩浩荡荡的人震了一下，队伍中有官差很正常，数量比板车还多……大概也许可能正常，毕竟要保护车队安全，可那两个匠人打扮的父女是怎么回事？

    雷安虎梆梆敲了自己三拳，刀也紧紧按回去，“我有时也觉得自己很是欠打，时不时犯浑，您别往心里去。”

    现在哪来的饭让他回家吃？

    她随意打量衙门内部环境，肉眼可见得气派，门口有对大石狮，柱子地面以及某些不起眼的角落，都有精致浮雕，只是旱灾来临后，打理不再细致，加上草树半死不活，处处透着落魄气。

    结果雷安虎的刀才出鞘，就见到对方掏出的黄皮土豆，虽然一闪而过，可他清楚看到土豆茎块饱满，色泽嫩黄漂亮，叫他不由咽了咽口水。

    果真有土豆，上面还站着土渍呢。

    黎默言当然不会因此退缩，她加快语速：“我有要事！”

    她望着对方头顶的名字，浅红消失，变为代表友好的绿色，虽然依旧很淡，可含义却完全不同。

    他们四人一边惴惴不安，一边努力睁大眼，想将面前的一切刻在心里。

    她缩在流民的队伍里，仔细观察附近五名官差，不知是特殊时候为震住流民，还是本身的性格原因，这五名官差一个比一个凶神恶煞，想从中挑个和善的，根本做不到。

    这人头上顶着[雷安虎]，名字居然是浅红色，虽然浅浅一层，淡得几乎看不出来，但这也代表着对方厌恶自己，可他们都没见过面，这人为什么讨厌她啊？

    黄老五四人像是小鸡仔似得，紧紧贴在她身边，就连最活络的黄二流都成了锯嘴葫芦，这些可全是官差啊，他们以前远远往上一眼都发憷，何况被这么近围着，黎大人浑身是胆，不光让官差帮忙拉车，还敢要纸伞，来挡毒辣的日光。

    同僚的疑惑越来越多，但雷安虎不再搭理他，对着黎默言继续殷勤道，“您跟我来，县令大人此刻就在县衙中。”

    黎默言被吓得跳起来，赶紧去扶这小老头，一场混乱后，大家才重新坐下。

    星光村没有秤，具体数量黎默言真不知道，只能含糊道，“三、四板车吧。”

    雷安虎：“！！”

    居然是木匠！

    没想到雷安虎大声打断她的话，“打得好啊！”

    黎默言听得一愣一愣的，先前这个官差多说一句话就要拔刀，性格如此暴躁，她都认为攀关系失败了，结果……

    黎默言见官差连刀都拔出只能放弃，“打扰……”

    这可是衙门，是官老爷住的地方。

    第一句问的就是正事，倒是个干实事的，她放下心，就怕遇到贪得无厌，干啥都要好处的蛀虫，她招呼黄老五取出土豆，“没错大人，我绝无虚言。”

    她刚一说完，县令竟滋出眼泪，老泪纵横地起身，深深给她鞠躬，几乎要趴到地上去，“黎小姐高义——”

    黎默言观察对方神色，不光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凝重，想想没再开口，既然对方没把她赶走，交易就还能进行，反正她最初的目的是换铁器，官府对她的态度并不重要。

    黎默言：“？”

    县令很头铁，“先拉上先拉上，反正车放着也是放着，万一用上了呢。”

    就在大家出神时，急促的脚步由远而近，黎默言眨眨眼，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人，她下意识看向门口，就见一身青色官服的小老头快步走入，表情威严肃穆，只是眼皮不知为何有点肿。

    等浩浩荡荡一行人回到星光村，留守的人大受震撼，黄晓蝶眼睛都快惊掉了，不懂悄悄摸摸进城的大人，咋就被众星拱月抬着回来。

    黎默言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事情都已走到这一步，她咬牙凑到对方面前，冲人自报家门。

    可话还没说完，就被雷安虎一把推开，一脸愤愤不平地嚷嚷，“胡说八道，谁棘手？你棘手，这位大人都不会棘手！你娘不是喊你回家吃饭，去去，别让老娘久等！”

    物资与人员调度需要时间，黎默言啥事都不用做，坐着品茶就好，县令很是贴心，叫来一个丫鬟给她扇风。

    黎默言才站起身，县令就率先朝她走来，第一句话问的就是土豆，“你当真每三天能有三板车？”

    有些东西不想还好，一想到那就馋得不行，她抓抓手背，将馋劲压下去，准备以后多种几片果林，什么橘子香蕉水蜜桃，想吃多少吃多少。

    雷安虎满脸堆笑，五官还是刚才那五官，可没一点凶气，甚至隐隐带着讨好，匆匆领她往县衙走，鞍前马后一副怕她跑了的样子，虽然知道饥荒时候，土豆肯定希贵无比，可她真没想到会如此金贵，能让傲气的官差直接放软身段。

    路过那几个危险的村子，这次完全感受不到注视，村里更是一片死寂，听不到任何活物的动静，就说官府专治各种魑魅魍魉。

    他抓起土豆摸了又摸，那硬实的触感，让他飘着的心顿时落下，如果真有三、四车，足以挽救数千百姓的性命，作为父母官，他必须将这批土豆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