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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荀二人眼珠子直勾勾地钉在佛像上,恨不得亲手去把这东西扒了。

    四月初八浴佛节,在南北朝算是一个比较重要的节日。

    尤其是与顾幸和孟之义。

    就算去了,谁又知道他会去哪一间?

    当然,明面上司马昱摄政,崇德太后褚蒜子垂帘听政,实际上权力掌握在王谢庾三家与桓温手中。

    桓温当政时皇帝本来就换得快,她命人传的那些话,无论是增加了谢安王羲之的底气也好,还是传到了桓温耳朵里、叫他愤怒也好——

    在他这里吃了个软钉子,司马昱也不在乎,只是笑眯眯道:“好,好,复己克礼,日后定然是国家栋梁。”

    祝英回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新安公主看上有妇之夫王献之时,司马曜最开始并不同意,但是不知为何后来又同意了。

    那位性格剽悍、逼婚王献之的新安公主便是他的女儿。

    马文才含糊地肯定了她的猜测:“总之多准备些不会错的。”

    司马昱当皇帝,除去桓温的选择之外,他自己估计也是有这份心思的。

    祝英台目光移向姐姐,若有若无地发出了询问。

    祝英回懒懒地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当地太守知府都追求上进。”她言语中讽刺意味十足“自然要讨好如今辅政的贤王,这恐怕还只是冰山一角罢了。”

    司马昱本人倒是端着一副慈祥和蔼的样子,演技很是不错,颇为耐心地与山长夫子们交谈。

    从未染指过权力,就因为岁数大到能够亲政,便病逝了。

    周围的人有的抄着手看热闹,有的一脸殷切,但是无论如何,站在最前面的学子司马昱都勉励了两句——

    建康没有佛寺吗?如此兴师动众大张旗鼓,却带上了自己的孩子,看起来倒像是郊外踏青似的。

    祝英回收回了目光,和妹妹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荀巨伯气得胸腔剧烈起伏,怒极反笑:“好好好,劝课农桑没钱没精力,新铸造一尊硕大佛像倒是有这钱是吧?”

    待到进香这一流程过去,小沙弥们引着学子和年岁尚小的孩子进了后面的厢房,奉上了茶水点心,方便诸位大人谈正事儿。

    心气儿和野心,发自内心地享受更高的地位,才是最重要的。

    上香当日,那位贵人终于露了面,正是琅琊王司马昱。

    除去琅琊王世子之外,司马昱还有不少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的孩子。

    琅琊王和王妃一同与尼山书院的山长共同进入大殿焚香,随后是司马昱的长子长女带领着底下的弟弟妹妹以齿序入、夫子们带领着学子们陆续入内。

    其余人要么多加忍让,要么就互不相让,最后考虑到今天有外人在,各退一步。

    政治是需要天赋的,此次上香,也许就能看出哪一位小郡主有天赋,从而择定人选。

    “除非,他的目的本来就与自己的孩子有关系。”马文才倏而开口,他若有所思地回忆“琅琊王世子与我们年岁相当。”

    听见祝英回抱怨,他借机把箸放下,讲自己听来的事情:“我听说,这次之所以要所有人一起去上香,是因为出了大事儿。”

    这种做派……

    被他看见的第一个,就是马文才,司马昱拍了拍他的肩,颇为欣慰:“长这么大了,我听夫子说,你文科武课都很不错。”

    这位琅琊王日后为桓温扶持登基,不到八个月便忧愤而死。

    “不知道。”王述摇了摇头“我爹没告诉我具体的,只是让我最近安分些,不许添乱。”

    祝英台善丹青,擅长记忆人的面貌特征,不怕找错人,而现在并不是唐突的时候。

    祝英回笑道:“叫所有人一起去上香,许是有贵人呢?”

    《在魏晋争权[梁祝]》

    其中有很多年龄合适的。

    新安公主的第一任丈夫是桓温之子,司马昱父子能上位与桓温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两列人并列,一步步登上台阶,从小沙弥手中接过三炷香,点燃后插入香炉。

    看来,晋穆帝司马聃要提前病逝了。

    排序、特征,有了这些虽然不足以打听出一位宗室女的名字,但是已经足够打听到她的母亲,并且锁定到具体的人身上。

    聪明、冷静,最关键的是,有意也好,无意也罢,她都在维护自己在兄弟姐妹之间的地位,而非独善其身。

    驿站、行宫,更是如此。

    她三姐司马道福的脾气并不算好,虽然不至于为难底下的弟弟妹妹,但与其余人仍旧多有摩擦。

    其余人交换了眼神,心里大致有数了——

    能叫蓝田侯特地叮嘱王述不要闯祸,那估计都是建康那一块儿的事儿了。

    不过片刻功夫,梁山伯的院子里就聚集了六个人。

    倒像是为太子提前铺路的样子。

    两人沉下心,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上香的步骤。

    尼山书院的好些学子家世不凡,建康贵族就那么几个,与司马昱多多少少都能叫出些关系来。

    奈何祝英台她们六个人,两个人是根本不信佛,其余四个人都是可信可不信。

    祝英回眸光一闪:“出了什么事儿?”

    马文才:……

    桓秘在此之后为家族所厌弃,却还能与谢安交好,在他们二人私交的书信中,时常提到已经死去的司马昱。

    祝英回手边放着一盏茶,她面不改色地一口饭一口茶,若不是她餐盘的饭还剩一多半,谁也看不出来这人嘴刁。

    祝英回松了一口气,抿了一口茶把嘴里的腥味冲散,难得低声抱怨:“子不语怪力乱神,这饭菜倒是让我信了这神神鬼鬼的……”

    王述白无聊赖地挑着盘子里的没调料的肉,尼山书院的厨子处理得还不错,但没有调料的遮盖,没阉过的猪肉腥臊味根本掩盖不住。

    回到宿舍后,祝英台道:“是琅琊王么?”

    都是激化了双方的矛盾。

    令人惊喜的发现。

    王述也吃得龇牙咧嘴的,他没有祝英回绝不剩饭的执念,但是左看看右瞧瞧,大家都没剩饭,他也就只能苦着脸把饭往嘴里塞。

    沐佛节的前三日,食堂的饭菜中就没有荤腥〔1〕了。

    琅琊王司马昱,东晋开国皇帝司马睿之子,司马聃的叔祖父,也是如今摄政之人。

    对于此等奢靡浪费,王述的感触没有那么深,他不赞同的另有其事:“这位把咱们都当傻子吗?”

    祝英回将书信一封封辨别,摘出投入火中:“是他固然很好,但是不是他,也没有什么。”

    祝氏姊妹就在前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到了同一个女童。

    但是山长和夫子显然是相信的,否则也不会在这一天特意带着书院中的学子去山下佛寺上香。

    马文才不动声色地往祝英回所在的地方扫了一眼,确定她并没有跟从这位远方叔叔的意思,便只是简单地寒暄:“王爷谬赞了。”

    王述在她们后面进香,紧紧闭着嘴,但从他的表情上也能看出来无语,其余学子神色各异。

    他彬彬有礼道:“长辈亲近,小子不敢推辞,然而礼不可废。”

    那女童约摸八九岁的样子,年岁虽小,行事却极有章法。

    否则宗室千千万,他一个摄过政、脑子明显还算好使、辈分高到几乎没有人能对他指手画脚的琅琊王,怎么就胜过了一堆丧父的婴幼儿被选中当傀儡的?

    祝英回敛眸饮茶,觉得有些可惜,司马聃还只是十来岁的小孩子,他坐在皇位上,摄政的人一个又一个地换。

    桓冲并没有去见病重的哥哥最后一面,反而是在哥哥死后,将两个侄子大张旗鼓地拿下,出席了葬礼。

    他坐了下来,毫不避讳地低头把剩下的饭都吃完了:虽然挑剔,但祝英回好似有些奇怪的坚持,绝不剩饭。

    早早吃完饭的马文才端着一碟子点心走了过来,换走了祝英回面前的餐盘。

    听见王述鄙夷庾非言的脑子,祝英台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颇具暗示意味地讲起了另一件事情:“他到尼山书院来,最可能是冲着谁来的。”

    “他那点心思也就能骗骗庾非言这种蠢东西。”

    这人是觉得他年不过十八,就很好忽悠吗?

    唯有此女,不仅司马道福高傲的脾气在她面前有所收敛,就连其他人产生了矛盾时也会下意识地看向她。

    祝英回祝英台心知肚明,这恐怕与自己有点关系。

    毕竟多手准备才万无一失,谁说佛沐节琅琊王就一定会去寺庙?

    祝英台匆匆低头两三口把饭扒完了,催促着姐姐:“快吃快吃,别叫这东西在嘴里呆久了。”

    只怕尼山书院附近寺庙中供奉的佛像,即使没有重铸,也好好地翻修了一次。

    司马昱欸了一声,责备道:“你我叔侄,还说什么王爷不王爷的,叫我一声叔父就是了。”

    佛像崭新而金光璀璨,闪得祝英台皱眉,祝英回琢磨着把外面的金漆宝石刮了换钱、里面的铜身融了充实国库。

    更关键的是,因为在东晋王室中就数他活得长,德高望重,而且膝下儿女无数。

    队伍绵延数十里,规模宏大又奢侈,日后的新安公主,现在被特封的余姚公主能养成那么个性格,也和司马昱绵延不断的权势有关。

    祝氏姊妹淹没在人群中,没有丝毫出头的意思,而那边,司马昱终于将目光投向了学生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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