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小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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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体的虚弱感蔓延开来，每走一步都要耗尽所有的力气。

    只轻描淡写地回应：“或许是命大吧。”

    深一脚浅一脚，每走一步，风雪都鼓动着他的衣衫，将他用力往后推。

    突然，他脚下一滑，整个人扑倒在了冰冷的雪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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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那我儿可真是有福气……”

    陈陌不知怎的，竟然已经回到了陈家。他记不太清楚过程了，也不想追究那些细节。

    这些人进他屋子永远不懂得敲门，他刚刚仓促之下，把小蛇一把塞进了袖子。

    所有人都以为他死定了，但还是派人去找。

    陈陌拖着病弱的身体，步履艰难地在雪地里前行。

    说着                                                ，她回头看了看陈陌，脸上堆满了虚假的歉意：“你弟弟还小，不懂事，你别放在心上。”

    活的。

    陈陌放心了，将它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托出来。

    她当然希望，陈陌最好永远都不要出门。

    突然，不知是不是碾到碎石，车身猛然一震，轰地翻下山崖。

    他匆忙在胸前摸索。

    继母立刻轻声呵斥：“繁儿不许胡说，陌儿可是你哥哥！”

    她说的逞强，自然指的是陈陌在身体状况稍好些的情况下外出访友的行为。

    眼前的雪堆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

    继母也习惯了他的冷漠，不以为意。

    陈陌淡淡道：“无妨，他不过是真性情罢了。”

    陈陌后来从仆从的闲谈中听说了当日回家时的全过程。

    他懒得计较这些。

    他不愿让其他人知道小蛇的存在。

    接着，她脸色一变，神情关切地看向陈陌，眼中带泪、语气温柔：“说来真是菩萨显灵，保佑你捡回了这条命，否则我要怎么跟姐姐交待？”

    他再也走不动了，于是将自己缩成一团，背靠着这棵树叶已经掉光的、光秃秃的老树。

    只是到底喝得艰难，每一口都苦得让他皱眉。

    生母留下的婢女进来，手里端着一碗苦药。与吴氏派人送来的药不同，这碗他并没有拒绝。

    他只记得自己似乎遇到了一条蛇。

    他想，自己或许会在这片无人知晓的荒野中死去。

    陈陌用尽最后的力量爬了起来，拐着脚往前走。

    来探望他的朋友们渐渐减少，只有少数几人还会偶尔来看他。

    只是，他不免感到一丝疑惑，这蛇原本就这么小的吗？

    蛇的鳞片反射着雪地的光，隐隐泛着一层微弱的冷光，细碎的雪花不断堆积在它细长的身体上，已经将它完全掩埋。

    比起继母的虚伪嘴脸，这小胖子的直白反而更真实一些。

    陈陌心中生出一股无法言说的哀伤。

    横竖只要他活着，他们就永远不能顺心。

    原来那天，他出城访友，途径城外时马车发生意外侧翻，坠下了山崖。

    陈陌早已习惯了她的这副虚伪面孔，懒得应答，对那药碗是看都不看一眼。

    他心怀怜悯，尽管自己的身体也快要冻僵，却还是伸出双手，将那条蛇轻轻捧起，放进了自己的怀里。

    陈陌觉得自己忍耐得有点辛苦，他琢磨着该如何拒绝这份“好意”。

    可陈陌毕竟是陈家的长子，摔死了、冻死了可以怪天灾横祸，但既然活着被救了回来，就不能再被怠慢死了。

    结果竟然在崖底的老树下发现了他。

    他说话时手指不经意似的，轻轻拂过袖口。

    陈陌自己也不清楚怎么回事，但他犯不着向吴氏解释。

    可他已经没有多少心情去招待这些人

    她定了定神，面上恢复了慈爱的笑容，示意仆妇把药碗端来：“大夫说了，你得多喝药，好好调养身体，切莫再逞强。”

    恍惚间，他做出了一件事后想起自己也觉得有些荒唐的行为。

    那冰冷的触感贴在他的皮肤上，陈陌却没有任何抗拒，反而觉得有一丝安慰。

    他同情这条小蛇，就像同情他自己一样，在这片冰天雪地里被抛弃、被遗忘。

    隔着最贴身的衣衫，依然能感受到，那蛇的身体冷得像一坨冰。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变得遥远，只有怀中逐渐回升的温度和依偎让他感到一丝慰藉。

    他伸手扒拉了一下，发现里头是一条蛇。

    陈陌只觉得整个人被抛向空中，随后重重地坠落。

    他曾经养过一只小狗，被人发现之后，第二天就看到小狗的尸体。

    抹好药，陈陌给它缠上几层纱布，看起来有些滑稽。

    小胖子看到陈陌没躺在床上，反而坐在窗前，眼里流露出一丝失望，语气的遗憾毫不遮掩：“原来你还没死啊！”

    要不，就这样吧。

    不要让外界知道，陈家还有个嫡长子，这个嫡长子虽然身体孱弱，却还活着。

    但她很快恢复了平静，轻轻叹了口气，试探地问道：“说起来，那日你坠崖之后，实在是让我们吓得不轻……崖底风雪交加，你身子又虚，怎么熬过那漫漫长夜的呢？”

    小蛇便顺着他的手臂爬上他的肩膀，尾巴轻轻缠绕住他的脖子。

    陈陌挣扎着起身，眼前只剩一片白茫茫的雪原。马车支离破碎，仆人却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山林和漫天的飞雪。

    吴氏听得出陈陌话中的寒意，脸上微微一僵。

    继母见陈陌始终淡淡的，心里也觉得没趣，便不再多留，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带着儿子离开。

    陈陌低头看着手中这条黑色的小生灵，心中隐隐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

    他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心情很差。

    这天，继母吴氏来探望他。

    他双手轻轻按着怀里微微凸起的蛇，疲惫地闭上眼睛，意识逐渐模糊。

    寒风呼啸，他的手指被冻得僵硬，连呼吸都带着刺痛。

    漆黑的身体衬得陈陌纤细的手如玉一般洁白温润。

    陈陌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捂住它，用自己仅剩的体温为它取暖。

    雪，停了。

    茫然不知方向。

    他的脚似乎扭伤了，身上各处也都痛得厉害，陈陌久久地趴在原地，不能动，也不想动了。

    城里的大夫都被请来，号脉、开药，仆人们进进出出，把本该清静的院子闹得乱七八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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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它身上的伤口，陈陌让人去找大夫要了一些伤药，帮它仔细抹上。

    他不知自己走了多久。

    这幅态度让吴氏完全摸不着头脑。她心里越发忐忑，疑心陈陌是否已经察觉了什么。她面上依旧带着笑意，却笑得愈发不自然。

    窗外的雪静静飘落，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无尽的白。

    他每天都靠在窗边，眼看着窗外的雪景发呆。

    可现在，这蛇看起来小了许多，只有他手指那么细，也不是很长，盘在他的手心里，像一串珠链般柔软，安稳地沉睡着。

    长发被风吹得凌乱，衣襟也被雪水浸染。

    他隐隐记得之前这蛇似乎中等大小，托在手心里沉甸甸的，很有些份量。

    幸好，那蛇还在。

    他不在乎方向，只往前走着，走了许久，找到了一棵勉强可以遮蔽风雪的老树。

    小蛇从他袖中缓缓探出头，冰冷的鳞片在他手腕间微微滑动。陈陌的手指不自觉地抚摸上去，感受着那熟悉的凉意。

    陈陌毫不怀疑，只要再晚一会儿，它便会随这漫天的白雪一起，被彻底吞噬在这片无情的荒野中。

    黑色的，受伤的，孱弱的。

    马车在陡峭的山路上疾驰。

    一人一蛇，在这寒冷的世界里相依为命。

    死在这样大雪纷飞的野地里，质本洁来还洁去，也是个不错的归宿。

    陈陌平静地看着她这番变脸的表演，淡淡道：“幸好我还活着，您就暂时不必去地下交待了。”

    陈陌顺势把那一大帮仆从也遣散了，院子终于恢复了应有的清净。

    一个孤零零的病秧子，居然在大风大雪的荒郊野外成功熬过了一晚，找到时身子还是温的。

    它还在他的怀中安睡。

    她正说着漂亮话，一个胖乎乎的身影从门外挤了进来。十来岁的男孩子，穿得珠光宝气，远远看去像只富贵的猪。

    剧烈的晕眩与疼痛袭来，雪地冰冷刺骨。

    她穿着一身素色衣裳，手里攥着一串佛珠，进门便横眉竖目，先是骂了一通所谓的罪魁祸首：“那杀千刀的赵德柱是怎么赶的车？累害我儿受此大难！这是找不着他，待找着了，我定要好好处置他！”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视线被一抹微弱的动静所吸引。

    这个结果或许让有些人失望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陈陌的身体越来越差，连下床的力气也越来越少。

    因为他没死所以不追究，他要是真出事，可能真要她到地下去跟他那死鬼母亲交待个清楚。

    他的嘴角忍不住扬起一起笑容。

    于是，陈家大公子被精心的照料起来。

    小蛇并不排斥他的触碰，安静地伏在他的手心，任由他摆弄。

    那蛇蜷缩在雪地里，细长的身体似乎被什么锐器划开了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已凝结成暗色的痕迹，它微微颤抖，仿佛在严寒中挣扎着维持最后一丝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