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将军x医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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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约莫半刻钟，忽闻一阵急促马蹄声。

    “最怕是两厢无意，若是有误会，说开了便是，万莫错过了……”

    那分明便是赵朔州。

    露气凝结，更添几分寒凉。

    这并非她的初衷。

    老伯瞧着她脸边的笑，不由想到自己年轻时候，一时便连这晦暗天气带来的湿冷阴沉似乎都去了几分，心下不由愈发松快几分。

    灰靥闪身而出，在他面前单膝跪下：“属下在！”

    声音虽低，却很柔和。

    又道:“凄风冷雨，劳烦老伯陪我一场了。”

    辰时一刻，天色薄暝。

    “叫你来送别你还真就是来送别的？！”

    长亭外，百草枯黄，阴云层叠，落了蒙蒙细雨。

    她会离开，让赵朔州更加理智清明地思考这段关系，做出决断，而不是朝夕相处间日日折磨。

    随即弯眉一笑：“将军厚爱，多谢了。”

    驾车的老伯扬起长杆，抽打马身，一阵踢踏声中，马儿拉着马车消失在阴雨绵绵中。

    渐大的雨势稍退，重新化作蒙蒙细雨。

    如今这般踌躇蹉跎，都有些不像那个横刀立马杀伐果敢的百战将军了。

    她立在四角亭子里，冷风扬起她的裙角发丝，不由肩膀瑟缩了下，却仍旧迎着风雨遥望亭外。

    洛因心中自嘲一笑，但感情就是这般，往左也伤人，往右亦是伤人。

    “如此，我便走了。”

    且他送她的玉珏，竟叫她置于那般私密之处……

    她眉眼莹润含笑，在这晦暗天光下，似发光一般：“将军，我等你。”

    眼见着没有半丝失望，虽久等不到，却很笃定一般。

    她的将军，终是来了。

    赵朔州：“你麾下的暗卫属行九那人最是出色，自今日起，月九剔除月卫，单属于阿因一人，跟随保护，听

    视野尽头，除却灰蒙细雨下的黄沙荒漠，秋风催折百草，一丝儿人影也无。

    赵朔州一时哑然，半晌方道：“我欠你万两黄金和一条薄命，便是应当的。”

    走远了些，有声音隔着一层布帘自车厢内传出：“老伯，雨天湿滑，咱不赶路，慢些来，不打紧。”

    老伯陪着等了这许久，见此心下蒙了层灰霭般，也有些失望。不由张了张嘴，有些不忍地劝道：“姑娘，那位郎君怕是不会来了，咱们不如上路吧……”

    洛因瞧见铁匕开了刃的一侧寒光凛凛，便知这是一把见过血的上好兵刃。

    朔风吹得赵朔州衣衫猎猎作响，丝丝细雨中，他看着面前女娘面上的明灿的笑，一阵失神，忽然低声说了句：“阿因……你便不能留下么？”

    但她没想到的是，他这般策马奔腾、千钧一发地赶来，竟还真是……

    而迎着旭日东升的灿金朝阳，一道一袭玄色长袍的身影策马奔腾，缓缓从地平线冒出头来。

    车厢内，洛因略微垂着头，指尖抚着铁匕发寒的刃锋，闻言似笑了下，唇间弧度清浅：“老伯说的很是。”

    何况有些事情需要时间沉淀，陈年的心事并非那般容易放下，她并不急着逼迫他立马做出决定。

    这边人一刚走，林觉眠何灰靥急匆匆步入凉亭。

    洛因迟疑了下，仍旧摇头拒绝了。

    来送别的。

    作为代价，无论她的将军如何决断，她会像她所言的那般，一直等他。

    本也需得下江南一趟，老御医落叶归根的遗愿，总要遂了他。

    洛因仍旧看着亭外，微一点头，应下：“嗯。”

    忽然朔风大作，吹得亭外一颗巨树枝干哗啦作响，抖落一串珠翠雨滴。

    “但有时候，短暂的分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雨似也下得更大了。

    经过他身侧时，洛因忽然驻足，轻声道：“将军，我留下总需得一个理由。”

    但总比钝刀子磨人，好上许多。

    他还絮絮说着，洛因挑起颈边用红绳系挂的莹白弯月玉珏，展眉问他：“将军，可是这个？”

    洛因拢紧了些覆在肩胛上的披风，摇头：“我想亲自等他。且还受得住，便不用了。”

    这一场离别，既是世事需要，也是她为他们之间准备的缓和期。

    拖着马车的马儿被老伯勒住缰绳束在细雨中，久久不动，鬃毛被雨水淋湿，沾了重重湿气，不由有些焦躁地踩着蹄子。

    她看着面前沉冷寡言的男人，也从善如流接过了。手腕一转，便将铁匕插入羊皮长靴。

    林觉眠见此，不由愕然止了声。

    洛因点点头，似是信了他的说辞，也不分辨什么，只抬眼瞧了眼天色，问道：“时辰不早了，将军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洛因望了望铅灰云层中半遮半露的灿金朝阳，微微勾出一抹浅笑。

    洛因循声望去，便见枯黄荒漠的地平线上，一轮灿金朝阳缓缓升起，破开灰蒙天幕，形成了雨中朝阳的奇景。

    朝阳拉长了他的影子，从模糊到清晰。

    既然她的将军已经动心，她便不会容忍他像前二十几年一般，隐忍踯躅。

    他循着她的视线，也跟着望了望，依旧瞧不见半丝儿人影。

    收回目光时见她单薄身形立在亭中，似有些受不住这凄瑟冷风，不由劝到：“姑娘不如进这马车里坐着，有布帘遮挡，总比这凉亭四面灌风来得强些。若是见着人了，老伯我唤你一声便是了。”

    某种程度上，其实这也算是一种逼迫。

    “此名藏月，只不遗落了它，走遍大乾，便是西缰小国，也尽不会缺了银钱嚼用，若是有甚紧要情况，也可凭它调用人手，便是联系我，也是可做到的。”

    洛因发凉的手指挑起鬓边被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闻言略微低头，似笑了下：“他会来的。”

    北地民风开放，便是云英未嫁的女儿家，也并不畏惧这些言语间的打趣儿。

    老伯安抚地摸了摸马儿脖颈，看向亭中似雕像一般兀自静立遥首凝望的女娘，不由再次劝道：“姑娘，那位郎君莫不是因事耽搁了？这雨愈发大了，您进这马车中等吧。”

    经过候在一旁的林觉眠何灰靥时，微一点头，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洛因侧头，目光似疑惑：“将军，方才你说什么？”

    洛因想起那个人，不由抿唇笑了下，低应了声：“老伯说得很是，倒是颇为俊朗，就是傻了些。”

    洛因似笑了下：“这般重要的东西，将军竟这样给了我么？”

    倒也有些期待起这位雇主口中的那位儿郎的模样来了。

    过了许久，眼看东方露出一抹鱼肚白，天色渐渐放明，仍不见有来人。

    可天地浩大，仍旧是黄沙荒漠，一望无垠。

    赵朔州没理他，反而很是沉着地唤了句：“灰靥。”

    洛因虽心下笃定，此时却仍旧有种大石落定的释缓，清丽的面容映在冷风朝阳中，露出明媚的笑来。

    赵朔州目光在她单薄的肩臂转过一圈，忽然从腰间拨出一把锃亮的铁匕来递到洛因面前，低声道：“行走在外，又是孤身一人，且带上它防身吧。”

    她掩下斗笠边沿镶的绢纱，提步擦肩掠过赵朔州，步出凉亭，朝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灰靥倒没说什么，悄没生息儿便隐入赵朔州身后了。林觉眠心中却气性十足，他十分恨铁不成钢地睨了自家将军一眼，甚至没顾得上尊卑上下，开口骂道：“我以为你是开了窍了，原来还是榆木疙瘩一坨！”

    “你考虑清楚了吗？可能给我这样一个理由？”

    “好了，现下人走了，我看你抱着军营过一辈子吧！”

    又过了许久，日光大亮，连灰蒙的的天色都敞亮了几分。

    是彻底放下还是坚定拿起，总要做出个利落决断。

    赵朔州如梦初醒，哑然半晌，摇头道：“没、没什么。”

    林觉眠何灰靥眼睁睁看着披风斗笠遮盖身形的女娘迎着风雨，掀开布帘踩上马车，最终隐没了身形。

    老伯憨厚的脸会意地笑了下，“姑娘等的怕是个俊俏郎君吧？”

    赵朔州似被烫了一般，倏然收回目光，只敛眸颔首，低应了声：“嗯。”

    过了片刻，老伯才有些疑惑地问了句：“姑娘，既等了那般久，那位郎君瞧着也非是无动于衷之人，为何还要离开呢？”

    赵朔州目光瞧去，玉珏似弯月，莹白皎洁，用红绳系挂，垂在女娘颈侧手边，愈发显得其肤色素白清丽。

    老伯“得嘞”应下一声，有些凝滞的空气也随这一声流畅起来。

    那银票上仍旧沾染了他身上的温度，洛因不由抬眼向他瞧去，便见这人似见她接过了，似微松下一口气，低沉着声音叮嘱道：“……财不露白，你孤身一人行走在外，须得银钱使用，莫委屈了自己，也不便携带太多钱财，引起觊觎之心。这些散碎银两，你且拿着，耗用尽了，便拿那日我给你的玉珏到牌匾上纹刻弯月的铺子，银两尽可随你取用，但你仍要记得我今日所言，一次莫要支取多了，引得窥探……”

    洛因惯常的一袭青衫，为抵挡秋寒，上身罩了件薄袄。因着落了雨，便也戴上斗笠，披了披风。

    洛因接过他从怀中衣襟掏出来的一叠银票，粗粗一看，数额并不多，面值有十两、二十两到一百两不等，拢共加一起约莫有近两百两。

    雇佣的车把式一身蓑衣斗笠，手里扬着长杆，驾着马车候在一旁。见了不由问了一句：“姑娘可是在等人？”

    老伯哑然，却又蓦地一笑，道：“那老伯也不妨陪姑娘等一场。”左右也是使足了银钱的。

    直到他不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