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将军x医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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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露天席地马背为生以天时度日的北夷更是雪上加霜，成片成片的死去。酷寒隆冬并不适合大规模械斗，但求生的渴望让他们再一次把视线投向了富庶的邻居——大乾。

    亲卫拿着瓷瓶，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马背上的将军。

    洛因也知道事态紧急，拖着有些酸软的腿越过外围士兵小跑至赵朔州马前，将瓷瓶塞给一旁持刀的亲卫手里，抬头看向赵朔州:“将军，这是民女调制的压制您病情的丸药，一共十粒，一粒可管三日。”

    但这些都无法遮掩一个事实——她的突然闯入打乱了行军的节奏。

    这把子声音这几日见天在赵朔州耳边念叨，林觉眠不说他也听得出来。他没回应副将的话，只手上捉着缰绳一勒，胯|下轻夹马腹，顷刻间马头调转。

    他收回目光，解下身上的大氅交给身旁的亲卫，侧头说了些什么，随即高喝一声:“出发!”

    面容清丽的女娘似是太急切跑出来，连外衫都没顾得上披上，浑身只着一件单薄棉衣。大概往日因畏寒一贯裹得过于严实而显得十分臃肿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本也不算健壮的身形倒格外显出几分纤细单薄来。像是随意一场北风，就会被吹散在这森白天地。

    今年的冬天异常寒冷，鹅毛大雪连绵十数日，有人夜里昏睡中便被冻死了，大乾北方雪灾闹得最是严重，朝廷马不停蹄忙着赈灾救济。

    好在虽匆忙了些，但还是赶上了。

    赵朔州的身形比洛因高大太多，这大氅是又做的厚实精细，搁在手腕间，沉极了。

    这于他的身体无半分好处，只会更加雪上加霜，作为医者而言，洛因是绝不赞成赵朔州带病领军的。

    赵朔州手指一拢，将瓷瓶收了起来。

    但他并非不知好歹，也无意刁难。只略略朝亲卫颔首:“拿过来。”

    所以她无法也不愿干涉。

    想到这里，洛因拧起的眉舒缓下来。

    洛因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之前急着出门，没顾得上套外面的棉衣，只一身单薄衣物，顿时只觉浑身冻得都僵了。

    “今因本将一己私事，扰行军之机，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本将与众军士等同，按军纪，当罚二十军棍!但身为一军之将，明知故犯，不能以身作则，罪加一等，二十便作四十。念在军情紧急，权且记下，待得胜归来，并行处之!”

    她想到方才赵朔州对自己的处罚，心口有些滞涩，蕴着一些说不清的什么。一时间只觉得，果然是让读者意难平的男配，便是她，也会觉得，这样的人不该得到那样一个孤寒伤逝的结局。

    有些人，惯常冷着脸，看似漠然威严，其实内里十分柔软。

    落在他身侧半步外的林觉眠回头瞧了一眼，催马上前:“将军，是洛姑娘。”语气中也不乏意外，他看了眼沉着脸的将军，目中掺杂一丝隐忧，想说什么，到底闭了口。

    她慢慢攥紧了怀中的大氅，轻轻嘘出口气，瞬息化作白雾在眉眼间氤氲开。

    迟迟未动，□□的黑马有些焦躁的喷了个响鼻，赵朔州黑浓的眸子沉沉压在洛因面上，洛因垂下眼，避开这道过于锐利的目光，手和脸却始终扬着，表明自己态度的坚决。

    ＊

    赵朔州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低头朝她看来，声音因高声下令有些嘶哑，语气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比起方才的冷厉已经算得上温和，他道:“洛姑娘，请回吧。”

    赵朔州骑在马背，居高临下看着不远处形容狼狈的洛因。

    洛因是一路小跑过来的，这时也到了近前，想要靠近，却被外围的兵士刀戟交叉森严阻拦。

    这时，身后忽然有动静传来。她转身看去，发现竟是方才她交付瓷瓶的赵朔州的亲兵。

    洛因胸口情绪起伏，但现在绝不是辩驳纠结的好时机，只得敛眉退到一边。

    连绵大雪造成的北方雪灾和北夷扰边，是剧情里有的，但到底是剧情线结束后的事，并没有详细提及，洛因因此也无法得知具体发生的时间。而赵朔州就是在这场格外严峻料峭的寒冬里带伤上阵，连月里熬灯费油思索局势，雪地奔袭打退蛮夷，身体伤势才恶化到不堪一救的地步。

    洛因撩起一点右手腕子上的袖子，一圈青紫瘀痕捁住皓白纤细的手腕——是昨晚上赵朔州那一扣，留下的。

    匣子里装着枚三寸方圆的青瓷小盒，旋开，雪白的膏状物平铺了盒底一层，浅淡的草药清香溢在鼻尖——是上好的外伤药，芙蓉露。

    但她除了是一位大夫，也是大乾的子民，是赵朔州身后净土中得以喘息的一员，也是一位奔着赵朔州而来的任务者。

    战场上局势瞬息万变，赵朔州没有时间在这里多耽搁，不过瞬息便收回视线。林觉眠见机朝拦住洛因的兵士下令:“给洛姑娘让路!”

    洛因瞧得分明，心头略松出口气，有了这十粒丸药，只要不造得太厉害，短时间内赵硕州点身体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了。

    “将军——”

    赵朔州长腿一跨，利落上了马背，正催马欲行，身后传来一声清亮高呼——

    亲兵性子有些木讷，迎着洛因疑惑的视线也不解释，径自将大氅递到她手里，洛因手机间一沉，下意识抓住了，正诧异间，亲兵已经几步跨过，拽住缰绳，翻身上马，举高临下直白道:“大氅是将军让属下交给您的，天气酷寒，洛姑娘还是早些回去吧，免得让将军心忧。”

    她看着那瘀痕，这具身体比她想象的还要娇弱容易留痕。洛因用食指蘸了一点软膏，抹在手腕的瘀痕上，一阵清凉感顿时袭来，扑平了那点子灼烫。

    一位百战将军，战场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她只能在收到整军的消息后飞奔回医庐，连夜赶制压制病情的丸药，一夜未睡，终于在天光熹微的黎明时分，赶上了城门口出行的队伍。

    不过，她现下能站在这里，就代表赵朔州的未来有无限可能，再不被书中冰冷冷的文字束缚。

    亲兵滚马下鞍，几步到了洛因近前，洛因注意到他臂弯里挽着的大氅，略带诧异地看向他，这一次她倒没有多想，只是疑惑赵朔州上战场，身为他的亲兵，却不跟着去，反而留在了这里。

    他甫一开口，剩下的话就被赵朔州抬起的手势阻断了。

    洛因好险喘匀了些，才直起身高举起一只手，亮出手中的瓷瓶。她当然知道自身行为的不当，但她得知消息太晚，时间紧急不得不出此下策。一边喘着气一边提高声音道:“将军，民女有东西给您!”

    说罢催马直追出城门。

    林觉眠早在听到洛因的话，心就完全偏向了她，见此心里一急就要开口求情——这罪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最轻的处罚也得挨上二十军棍，就洛姑娘那单薄的身板，他怕一棍子下去人就没了!

    林觉眠见此不觉一愣，虽然有些心疼自家将军，但细细一想，竟觉得这样处置颇好——怎么说将军也比洛姑娘皮糙肉厚得多，要不是病了身体大不如前，这四十军棍就跟玩似的。于是他闭口也不劝了。

    亲卫上前将瓷瓶交到他手里，本应冰冷的瓷器被握在他冰冷的手心，竟有些灼烫。

    整齐的马蹄兵戈声中，洛因站在城门口，遥遥望着逐渐远去的队伍，和队伍前方最显眼的那一抹银光后坠着的火焰似的红。

    赵朔州刚喝了四五日祛毒汤，余毒将将除尽之时，还来不及温养身体，就不得不赶往军营，披挂上阵。

    本来跪在地上安然等待处置的洛因倏然仰头，一向淡然冷静的目光被错愕惊诧取代。

    不过到底是她思虑不周，擅拦行军，军队最重要的就是军纪纪律，洛因不想赵朔州难做。

    丸药送出去了，她心头大石放下，便立刻屈膝跪地，主动请罪道:“将军，请罚民女擅闯之罪!”

    行军之事乃军机机要，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胡乱擅闯打扰的，若将军要处置洛姑娘，他即便想要求情，也没有站得住的理由。

    赵朔州隆起的眉宇并没有因洛因的一席话消减多少，即便是他本人，也不得违犯军令。

    “将军，留人!”

    本来她想着这一茬，已经提前做了好些准备，这几日也正想着要把丸药做出来备着，但忙着给赵朔州祛毒和调整温养身体的方子，没顾得上。不料这天突然就来了。

    近了，因骤然被阻不得不停下，霎时腰身一弓，手按住双膝，胸口剧烈起伏间，直喘粗气。口中呼出的白雾连成一片，额头的汗水把发梢都浸湿了，一绺一绺杂乱黏连在额际鬓角，素白的脸颊烧红一片，愈发显见之匆忙急切。

    当时是极痛楚的，现在瞧着可怖，其实不怎么疼了，只是有些烧灼。

    话落猛地一勒缰绳，胯下骏马嘶鸣一声，前蹄高高跃起，纵身踏雪跃出。

    这让向来治军严整的将军冷肃的眉宇间隆起略显深重的阴影。

    赵朔州没有看跪在地上的洛因，也没有看自己身侧焦急的副将，而是直视前方，锐声喝道，低沉冷厉的声音传遍城门，响彻在每一位兵士耳旁。

    洛因微垂的眉眼漾出柔和。

    比起单方面的付出，世人都更贪图将心比心有所回报，她也不例外。

    整个将军府都开始忙碌戒严，一是防寒赈济，一是防备北夷来袭。

    赵朔州言罢，冷厉目光环视一周，三军排列整齐，黑色绣赵字旗帜迎寒风猎猎作响，军士个个虎目炯炯，脊背如标杆挺直，气势森严铁血。

    朱红色厚重城门一点点阖上，落在后边的亲卫也化作一点黑影消失不见了。

    她顿了顿:“情势险峻，但您的身体也不容乐观，战场局势瞬息万变，民女不指望你能多爱护您的身体，但希望您能将它随身携带，聊胜于无。民女回去后还会加紧调制一批，届时希望您派人回来拿取。”

    整个队伍有一瞬间的躁动，但到底是百战之师，迅速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