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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岁宁掀起车帘,冷风陡然扑面,比最锋利的刀子还快,令她呼吸都凝滞了一瞬。

    她不敢想象谢执玉是如何带着三万大军安然无虞度过戈壁抵达建兰河,仍保持锐利锋芒。她记得,谢执玉抵达建兰河的当日便带兵渡河偷袭粮草。

    商队首领为人豪爽,便让他们跟着商队一起回燕京。

    王妃的话说得熨帖,不像世子只会与他顶嘴,他心里好受了些,喝了碗甜汤。

    隔得太远,越岁宁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不一会儿便见云章又打马归来。

    “派人去看看,怎么回事?”谢执玉感到奇怪。

    谢执玉正拿了册书靠在车厢上看,看到她进来,放下书微微掀起眼眸,向她笑了笑。

    越子建叹了口气,先是喟叹:“谢执玉这个伪君子。”

    他越想越觉得借粮就是谢执玉的诡计,他们都中了他的圈套,顿时悔恨不迭。

    《被迫到敌国做质子后》

    “别哭了。”她正失神,一块糕点忽然凑到她唇边,“我给你带了喜欢的如意八宝糕。”

    送走燕楚使臣和越岁宁,越子建下午便从军营回府了,他先去清点了粮食,又让越鹤玄传幕僚来商议分粮事宜。

    她看到这支商队队伍浩浩荡荡,骑的骆驼和马都高大漂亮,一看就价值不菲。显然,这是支富裕的商队。

    她拉着世子出门。

    越鹤玄劝了好一阵都不顶事,便忍不住跟他争论起来。

    她性子要强,不肯教人为她担心,除非无法忍受,否则不会传唤太医给她把脉看诊。信上说今年萧太后病情愈发厉害,几乎整宿整宿睡不着。

    越岁宁觉得奇怪:“他们为什么只抢向导,不抢财物?”

    *

    就像燕楚,只是一弹丸小国,气候还很恶劣,却能在群狼环饲的北地屹立百年不倒,也有他们生存的智慧。

    萧太后上了年纪,去年从龙首道上摔了下来,身体便大不如从前。一到入冬,她身上的旧疾常常发作。

    越鹤玄伸出手:“皇兄,我虽只有十三岁,但在王府已经主事多年。你是云秦的储君,也是我的血脉亲人,我会永远在你后方,帮你撑起家国。”

    她大口呼吸,嗓子里不意灌进满口沙子,忙用舌头抿着吐了起来。

    “你当时也是经此地抵达建兰的吗?”越岁宁忽然扭头问。

    使臣队伍向北行进,数日后,队伍翻过了云中山。

    谢执玉浅笑:“是,你没哭,是雪风太烈了,吹红了你的眼睛。”

    当天夜里,他美酒好肉款待的客人居然举起砍刀,杀了他们好几个人,抢走了他们的向导。

    在戈壁中没有向导,就像人没了眼睛。商队在这里流亡了两天,才又碰到谢执玉一行。却因前日的事情,对举着燕楚旗帜的人心有余悸,如论如何也不肯下到山坡来。

    “你爹回来了,你手头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齐先生送了批治沙的书籍来,我陪你去看看。”

    王妃来给他们送甜汤,听说缘由,不由笑了笑道:“古人不是有句话说,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圣人吗?不管是阴谋,还是阳谋,他的粮的确解救了宁州的万万百姓。王爷在宁州几十年,积恩如山,民心如潮,又岂是谢执玉可以动摇的?”

    越岁宁抬起眼眸,看向他修长指尖的糕点,轻咬了下唇,不好意思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如意八宝糕?”

    越岁宁眼眸慢慢睁大,盈满不可置信,看着少年坦率明亮的双眸,霎时思绪万千。

    “殿下,我问清楚了。”云章贴着马车禀报。

    他今年十三,翻了年才满十四。

    他衣袖里染的苏合香,淡淡地萦绕在她的鼻尖。

    顿了顿又道:“我听城中议论纷纷,说燕楚这个太子慈心仁善,他现在声名极好。你瞧见了吗?他这步棋走得真妙,舍了粮食博得好名声,为以后攻打宁州城收买民心。”

    可是那支队伍却在看到他们之后,似乎有些慌乱,立刻调头逃往山道崎岖的山坡上,像在极力躲避什么。

    云中山像是一道天然的藩篱,隔绝开燕楚和云秦,山那边是沃野千里的草场,而山这边是茫茫戈壁沙原。

    “我没有哭。”她小声辩解。

    她颇有几分狼狈地抬头,看着谢执玉说:“怪不得我看云章他们自过了云中山,便整日戴着面巾。”

    次日天晴,天边云霞涌动,晨曦初露,越岁宁和谢执玉在越鹤玄的陪同下离开定北王府。

    “三年很快就过去了,就当出去玩儿,不用伤感想家。”谢执玉伸出手在她头顶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

    直到云章亲自来催请,越岁宁才跟越鹤玄分开,她深吸了口气,转身走向马车。

    谢执玉端起茶盏轻啜了口:“戈壁严酷,为了与自然抗争,人们从中汲取了很多生存的智慧。”

    越岁宁呼吸突然凝滞了一下,轻薄的眼皮微微掀起,仰望着她。他漆黑的眸子映着车壁上挂着的烛光,温润如墨玉。

    *

    只不过谢执玉仍不大让她出去,每天只许她坐在点着炭火的马车里,身上盖着软软的薄毯,手炉也时刻备着。

    少女眼神明亮,目光灼灼,毫不掩饰地表达她的钦佩。正对着她直白的视线,谢执玉竟莫名有几分不自在,抬手摸了摸鼻尖,别开眼睛:“这也不算什么。”

    从粮仓出来,他仍旧觉得不可思议:“格老子的,谢执玉竟然真的把粮食送过来了。”

    “多谢。”越岁宁接过茶盏,漱了好几次口才觉得嘴里的沙子干净了。

    拉开车帘,一眼看见宽大马车内铺着厚厚的毡毯,表面覆盖着柔软细腻的云纹锦缎。座椅中间摆了张小巧的几案,几案上放了几册书本,刚刚漆好的香茗冒着袅袅热气,散发出淡雅的茶香。

    萧太后旧疾复发,打算挪去九云行宫养伤,今年或不在燕京过行火节,故而想在离京前见谢执玉一面。

    “谢兄,你太厉害了。”越岁宁抬起脸,盈盈润润的眼中满是钦佩,“我光是想想要骑这么久的马已觉疲惫难当,更别说还要率领三军。”

    说来也是讽刺。

    原来这支商队是从梁夏去往丹兹的,他们前日在戈壁里遇到了一队竖着燕楚旗帜的队伍。那队人说他们是燕京守卫军,因引路人不慎被流沙卷走,他们迷了路。

    越岁宁情绪仍有些低落,朝他稍稍扯了下唇角便坐定了,低着头漫无思绪。

    “穿过这片戈壁,就到了燕楚的圣湖,再向北行三日,便能抵达燕京。”谢执玉对越岁宁说。

    过了许久,她平复好心绪,反握住他的手,用异常温和的声音说:“好。”

    越岁宁听到铃声,掀开车帘,看到那支蜿蜒在山坡上的队伍。

    云章道了声“是”便打马追了上去。

    越岁宁便不再狡辩了,低下头咬了口手中的八宝糕,正巧吃到蜜饯,甜丝丝的气味在口中漾开。

    燕楚对商队向来友好,他们为何看到燕楚的旗帜却吓得四下乱窜。

    队伍在戈壁走得很慢。

    他握住越岁宁的手:“皇兄在燕楚若遇上事,随时给鹤玄来信。只要你一声令下,鹤玄便去接你回家,赴汤蹈火亦如是。”

    “在戈壁,没有缚面巾的时候不要随意开口。”谢执玉笑着给她端了盏茶水,“漱漱口。”

    谢执玉愣了下,随即点点头。

    谢执玉见越岁宁已经能跑能跳,吃饭都能比之前多吃两碗,便决定次日启程。

    越鹤玄一边拨算盘,一边吊起眉眼:“等你问朝廷要粮,宁州城的人都得死。”

    谢执玉便点了两名燕楚士兵去给他们做向导,带他们走出戈壁。

    亲生的王兄让她做替身赴死,血脉疏远的弟弟反倒愿意为了她赴汤蹈火。

    越岁宁感受到他笑意中透出来的温度,一下下熨帖着她不安的心,慢慢平复,她接过八宝糕小口小口地吃着。

    她身体现在恢复得很好,每天都能吃很多饭,筋骨也渐渐有了力气。

    燕楚自古便是西域通往云秦的必经之道,商贸繁昌,有很多胡人、西域商人行经燕楚,走向四海家。他们在路上偶尔会看到驼铃阵阵的商队往东去。

    谁都有理,谁都不服输,论到最后跟怒目金刚一样,大眼瞪小眼。

    越鹤玄果然朝越岁宁道:“皇兄。”

    商队冲到一个高坡上,回头看向黄沙滚滚的山谷,警惕地注意着谢执玉一行人的动向,看到只有云章一人上前,才没有立即打马逃走。

    过了云中山后,刘春洁便带着云秦兵士踏上归程,知道她底细的人便只有迎冬,她重重舒了口气。

    在宁州住了十余日,谢执玉收到燕京来信。

    “猜的。”谢执玉眸光轻转,睨了过来,笑意粲然。

    “怎么了?”越岁宁向他眨了眨眼。

    定北王放下汤碗跟在他们身后一起去了。

    站在王府威武的石狮子前,越鹤玄礼数周全地跟谢执玉道了别。见他一副若有所言的样子,谢执玉先寻了个由头上了马车,留下他们两人。

    “我自有打算,要是越晋言再不给我拨粮,我就带兵去瀚海城抢去。薛怀义可不像老子这么好说话,越晋言不敢得罪他,自会给他拨粮。”越子建大言不惭道。

    越鹤玄摸了摸脖子,觉得自己这颗俊俏的头颅迟早有一天得让他爹给作掉,他无奈道:“幸好谢太子借了粮给咱们,否则我怕是活不到十四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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