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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子们刚喊了两声，倏然看到这么个娇娇俏俏的小姑娘，立即就跟被捂住了嘴一般，不敢吭声了。

    “我首次来军营，对诸位并不熟悉，因刚成婚，也备不出什么趁手的见礼，便临时做了这一批福字，送给弟兄们。”

    前世那些年里，这些兄弟们虽然同崔云昭总是生疏客气，但该保护她的时候却是一点都不含糊。

    路上，崔云昭问那少年郎名字。

    不过周春山显然有几分能耐，他认真看了一会儿，问：“九娘子，这可是崔字？”

    “娘子，怎么了？”

    崔云昭无奈地叹了口气。

    于是霍檀就看到梨青把一直拎着的篮子打开，露出里面放着的红纸。

    等崔云昭回过神来，就感觉到武校场上安静得落针可闻。

    因是冬日，所以汉子们身上都穿着短打，倒是让崔云昭没那么不敢看。

    崔云昭很知道如何在军营行走，她低垂着眉眼，安静跟着霍檀往前走。

    两个人依偎在一起的模样，让那些长行们瞪大了眼睛。

    “实不相瞒，我的嫁妆并未有外人传言那么多，但手中却有一家粮铺，兄弟们拿着这福字，可以去听水街福记粮铺换两斤米粮，铺子里所有的米粮都可换。”

    崔云昭垂下眼眸，再抬头时，眼眸里有着舒朗和真诚。

    霍檀看着她，忽然笑了一声。

    战场上的兄弟，可是拿命拼出来的。

    他的身量应该跟眼前的长行们差不多，但崔云昭却觉得那人似乎要更瘦弱一些，没有这么健硕。

    这崔氏女怎么瞧着不像传闻里那么高高在上啊？

    有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便从一众高大的汉子里走出来，对着崔云昭拱手见礼：“九娘子安好。”

    第12章

    只听她清润的声音在武校场响起：“一张福字，自不能做什么见面礼，我思来想去，还是得感谢诸位兄弟对夫君的关照。”

    自家这位娘子，真是聪慧到了极点。

    怎么瞧着对他们军使挺好的？

    此处是常驻军，所以营房都是泥瓦房，比一般的营帐要更耐寒宽敞。

    前世殿外的身影很模糊，崔云昭只能大概判断此人六尺有余，比同他一起站在廊下的凝紫高了半个头。

    崔云昭示意周春山打开那张巴掌大的红纸，只看上面写了一个很端正的福字，右下角还盖了一个朱色印鉴。

    说到底，还是崔氏教导得好，才能有这般出色的子弟。

    他们正要同霍檀玩笑几句，眼神一挪，就看到了军使身边娇娇俏俏的文雅姑娘。

    清风拂过，少女的发丝卷到了霍檀的脖颈间。

    有些话不用他多说半句，她便已经能心领神会。

    霍檀见她一直未曾多言，也不东张西望，不由点了点头。

    崔云昭有些意外，却并没有表现出来，只说：“是的，这是我自己的印鉴，家中的管事都是认识的。”

    如此说着，崔云昭不由拔高了声音。

    汉子们越是在她面前约束，约是因为他们并没有从心底把她接纳成自己人。

    崔云昭眉目微垂，对身边的梨青招了招手。

    得了霍檀这话，长行们眨巴一下大眼睛，迟疑片刻就一哄而笑。

    就听武校场上呼声响亮，引得人热血沸腾。

    霍檀应了一句，领着众人来到了武校台上。

    不是他。

    汉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听到霍檀大笑一声：“还不过来见见军使娘子？”

    这话一说出口，方才还闹哄哄的武校场顿时又安静下来。

    崔云昭的目光在长行们脸上慢慢滑过，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温柔贤淑。

    崔云昭垂下眼眸，偏过头去看霍檀。

    他人生的阳光，声音仿佛也融着碎金，一点都不让人觉得阴寒冰冷。

    待来到武校场前时，崔云昭都有点累了。

    崔氏女，果然不同寻常。

    那情分怎么可能一样？

    崔云昭便推了霍檀一把，低声道：“咱们去好说话的地方，站在这里不像样子。”

    少年郎便咧嘴一笑：“九娘子，卑职姓周，名唤春山。”

    但越是如此，崔云昭越能感受到她跟霍檀之间的隔阂。

    哪怕崔云昭记性再好，也记不住方才的路，因为营帐都生得一般无二，陌生人忽至，无论想要做什么，认路是一道难题。

    长行们刚刚武校完，正要休息，就有人眼见看到了树后的霍檀。

    这营房中那么多军将，不少人也在博陵成婚，自也有不少迎娶博陵城中的千金闺秀，但无论是哪一位娘子，都没有这般大

    这。

    阳光从两栋军营中间洒下，带起一片丝缕光阴，转角一出，眼前便是一片新天地。

    那是身份和教养，所带来的不可逾越的隔阂。

    印鉴用的小篆体，长行们大多不识字，能认得福字就很不错，那印鉴就更不可能认识了。

    “喝，哈，挡！”

    思及此，前方忽然传来喧哗声。

    霍檀没有立即开口打断他们，只领着崔云昭站在武校场的门口，让前方的大柳树遮挡了三人的身影。

    这是错误的。

    有时候她也觉得很奇怪，明明这些长行大多都已经成婚，家里也有儿女，可每次见了她，就都莫名规矩起来，大气都不敢喘。

    这姑娘面色淡淡，虽然穿了利落的胡服，可她身上的那股子气质，却是只有世家大族才能有的。

    绍了一句营帐中的情景，便带着崔云昭奇怪八绕，找到了其中一处武校场。

    霍檀倏然眯了眯眼睛。

    几十名长行们在武校场上四人一组，正在挥洒着汗水搏斗。

    虽然感觉没走多少路，此刻却已经日上三竿，到了一日中最温暖时候。

    梨青取了一张红纸递给了周春山。

    他们许多人都为她受过伤。

    崔云昭猝不及防抬起头，就看到一张张满是汗珠的大黑脸。

    崔云昭倒是没有理他，只安静看着眼前那些人。

    这是霍檀给崔云昭时间，让她自己慢慢去接纳眼前的一切。

    不为霍檀，也为感谢当年的曾经。

    带起说不出的麻痒和心焦。

    这里面大多数人都随着霍檀征战沙场多年，有些人陆陆续续捐躯了，剩下的也都是九死一生，最后，活下来的人跟着霍檀走到了最高位。

    声音完全不同。

    崔云昭安静看他，片刻后，她主动挽起了霍檀的手臂。

    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们都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向了崔云昭。

    他不说话，崔云昭也安静听。

    一阵风吹来，带来了不甚明显的黄土味，崔云昭也只是慢慢整理好鬓边扬起的碎发，眼神并没有丝毫嫌弃。

    此时此刻，崔云昭的精神是非常集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