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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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夫人简直是锥心刺骨的疼。

    从前听陆展说过，他这位养母心肠软，最会体贴人。集美一时心软，抹了眼泪道：“劳烦姐姐传话，替我谢过太太。只是我命薄福浅，经不住这般好意。”

    集美提唇笑了下，依旧盯着炭火。

    他们没再言语，吩咐将两人扭进柴房关起来，各自散了。

    集美来时正赶上事发，陆太太找人悄悄将她关了起来。这丫头似乎很有些得陆展的心。陆夫人心窍转几转，便让人留了下来。

    横竖这些话传来传去皆不可信，要紧的是出去找陆展通气，集美灵机一动，道：“太太的好意叫我怎么还呢？这样，劳烦姐姐往外头找两块料子，我给太太和三爷做双鞋。”

    不由得想起絮儿从前说过的话，“事出突然必有妖。”

    王结巴牵着一匹马边走边笑，露着白白的大牙花。马上驮着个男人，不知死活。

    那夜送别絮儿，金枝回到嘉福寺禅房假意伺候，眼睁睁目睹李辞如何制服桑都，又是如何被自己人所害。

    陆太太正给金丝笼中的一只红嘴玉喂食，转身撇下鸟食道：“这就最好，若还像那天似的闹得厉害，给老爷知道了别说留她吃住，命都保不住。”

    猜测她大约是陆展的相好，那丫头殷勤相劝，“老话说得好，人是铁饭是钢，姑娘既到我们家来就是贵客。好歹赏脸吃些个，饿坏了身子何苦来。”

    他们还没走近，就被庄子当值弟兄瞧见了。三个壮实汉子提刀下山迎去，就像在迎新鲜年货。

    提起陆展，陆夫人那张圆润端丽的脸攒起愁绪，喝茶也喝得不是滋味。偏生陆仲成下了死令，谁都不能去看陆展。

    集美没胃口，也没精神。看着陆续送进来的饭菜，只觉口里发涩发酸，连话都懒得说，指了指榻前的圆桌便挥手示意那丫头离开。

    然而一连等了几天，李辞都没能醒来。

    陆家上下像是串通好了，一味讨好，吃穿用度都是好的，就是不让她离开。当日集美便回过味来，陆仲成背叛了他们。

    金枝抬头望他一眼，被眼前男人从眼角横到耳根的伤疤吓坏了，忙垂下头。

    正疑惑着，那丫头左右看了看见无人路过，上前附耳道：“姑娘不看三爷的面，也看看太太的面。要不是她一力保着，姑娘只怕早关到牲口棚去了。”

    可不就来了个待宰的肥羊。 马背上那小爷穿戴不菲，指头干净得不成样子，必定是哪家养尊处优的爷们儿。

    丫头摆好茶饭，笑了下，“所谓母子连心，三爷的对姑娘的心思太太哪里会不知道，只是这会子老爷在气头上，他日风波过去老爷气消，没准儿姑娘与三爷的好事能成。”

    集美想不通，她一个宫女，还是敌对势力的亲信。纵使与陆展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陆家犯不着对她这样好。

    “你叫个什么？”领头的山匪问。

    丫头扯着唇角半笑不笑，“总归是好吃好喝在家享福。”

    不知集美顺利找到陆展没有，有没有从陆仲成手上弄来援兵。

    “金枝。”

    太阳西垂，染得天际浸血一般红。斜阳将柴火的影子拉长，嶙峋可怖。

    集美肩膀一松，泄了气似的耷下肩膀，望着被她抹得淋漓的茶水发笑，“我是皇后的人，原是为着来陆家搬救兵上门。如今陆大人既是选了新主子，何必留着我这个旧人。向姐姐讨一碗砒霜吃，死了你也好交差。”

    那丫头给集美倒茶，因笑容堆太多就显得假，“三爷这几日染了风寒，不便来见。倒是太太连日问了你几回，说在府上有没有不习惯。”

    大雪才停，场院里全是扫雪的动静，哗嘘——哗嘘——刮得石板一直响。

    至于陆展，大约被困在某处不得脱身。以他的性子知道她在陆家，必定是要亲自来瞧瞧的。

    “给她无妨。对了，展儿那头如何，昨天听四六说整日趴着，仍下不了床。”

    “多少？”

    她是抱着最后希望来找陆展的，陆展却不露面，只打发人叫她在厢房歇息。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能斗得过外敌，终究栽到自己人手上。

    几方缠斗不止，嘉福寺的和尚全跑了，金枝找来一件僧袍胡乱披着，随和尚们跑出了山门，谁料没跑多远就被山贼盯上了。

    “姑娘，瞧着你我一般大，就不绕虚的了。自打姑娘到我们家来，三爷的关心有目共睹。饮食不论，就连时兴的玩意都想方设法搜罗了来。姑娘整日挂着脸子，往后叫太太知道了，别说抬姑娘做姨太太，就是侍妾都难了。”

    集美那丫头生得水灵，人又忠心，为着主子上大山下火海都不怕。而燕王不比当今皇上有定力，见了她必然收用。

    捆人的小子忙道，“这丫头可不是寻常货色，在嘉福寺”

    世间事说来也巧，倘若没被抓，也就遇不上李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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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集美瞟一眼窗外映得惨白的雪光，“他人呢？”

    “老爷说宴席定在腊月初五，你都盯着些。到底是他认姑娘，场面上要好看。”

    天风庄不大，前后三进住了百十号人，最前有个宽大场院，两侧木架子摆着各式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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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辞鼻息尚有一线，伤口的血似乎止住了。山匪怕他死了卖不上价钱，给他拔了箭又上了金疮药，说是只等醒过来。

    因背靠龙虎山，又在半山腰的位置，天风庄有些一览众山小的意味。

    集美感觉耳边全是嘈杂声响，一心记挂着絮儿的安危，扭头道：“我不过是个丫头，不敢劳动太太费心，若好心就放我出去。”

    盘算着等人醒来问清楚姓甚名谁，好好敲他一笔。便见不远处又有两人捆着个年轻姑娘走来。

    陆展是她的命根子，既是比命还重，就不允许他行差踏错。绝不允许陆展大好前程断送在一个卑贱丫头手里。

    远山沉默了，夜色像一张黢黑的天罗地网将万物包裹。金枝怀念隐春园的小厨房，灶膛里红彤彤的火光，集美笑盈盈的脸庞，还有那些美味珍馐。

    丫头一听就知她转了性，兴高采烈地去回话。

    此刻集美坐在暖榻，望着榻前熏笼里的炭火发呆。

    “少说值百两。”

    “使不得使不得！”

    金枝脱下厚袄披在李辞身上，用绢帕沾湿茶水擦在他唇角，轻声问，“爷，快醒醒。”

    那姑娘看年纪不过十六七，圆盘脸，眼珠子也圆，鼻头也圆，像只狸花猫。穿一身妆花锦的碧青袍子，领口镶滚着白茸茸的狐狸毛，正怯生生四处张望。

    集美不信，手指头沾了茶水在榻桌划来划去，“还是那句话，皇上与皇后在嘉福寺遇险，陆大人赶紧派兵去救。”

    那日陆展得知陆仲成与禁军首领通了消息，要向北狄大军低头。怒不可遏冲去书房理论，当即被陆仲成打了二十大板，又关了起来。

    絮儿的身世她已知晓，唏嘘过后不免替自家打算起来。絮儿往后嫁给燕王再做皇后，作为娘家必然派丫头陪嫁。

    一个妈妈上前，握着热手把巾给她揩手，一面笑，“太太好雅量，竟由着老爷大喇喇摆席认亲。”

    那丫头见她虽是长得清秀温柔，却很有些倔强，忙道：“三爷一再嘱咐，千万保住姑娘的命。前儿被老爷打得半条命都没有了，关在屋里都惦记姑娘安危呢。”

    “太太菩萨似的心肠见不得人受苦，”丫头立在鸟笼旁，笑得用力，“只是那些做鞋的东西？”

    陆太太抽开手，忧心忡忡，“话不要这样说，人家从前贵为皇后，将来还是皇后，伺候好了这头，往后享不尽的福。”

    集美从来不相信能跨越门第走入婚姻，每次陆展兴冲冲盘算，感动归感动，她全然不敢相信。眼下听陆家丫头讲起来，像是太太有意要撮合他们，事情忽然有了苗头。

    “姑娘——”门边传来热络声音，是这几日给她送饭的陆家丫头，“姑娘快用些，都是三爷特意吩咐做下的。”

    见她一身狼狈，那男人更添高兴。生平最讨厌穿金戴银的小姐少爷。世道不好，凭什么让老百姓吃苦，高高在上的贵人们也该吃点苦头。

    几人哄笑着迎上去，七嘴八舌道：

    几个汉子笑得更欢了，有人嚷起来，“这两天咱们庄子可够热闹的，接连来好些大货。”

    问也是多余，她从日头刚偏西就不停同李辞说话，生怕他就此一睡不醒，到底没得到一句回应。

    “瞧这出息，兵荒马乱的，谁家走丢个爷们儿不担心？最少五百两。”

    如此不必她亲自动手，陆展和集美的事就能遏止，既体面又不得罪人。

    想起絮儿眼泪不停地落，不知她顺利逃走没有。

    半年前他才受过重伤，养了十几天才缓过来。金枝真怕他就此扛不下去。朝夕之间局势巨变，金枝还不能适应。

    陆家规矩大，外头的事情内宅伺候的人不能打听。那丫头哂笑了下，“姑娘快别说这胡话，外头的事不好带到内宅说。”

    那丫头笑容乍收，退后一步道：“姑娘可想好了，外头乱着呢，太太怕姑娘有个什么闪失留姑娘暂歇在家里，若姑娘执意要走，可不好同三爷交差。”

    果然，陆展被他爹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