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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宋慈恩愣神之际,宋熤川掏出手绢细细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痕“沧州府马上就到了,恩恩别怕,阿爷说你刘伯父可好相处了。”

    “阿兄别去!”宋慈恩仓皇伸出手,却只能看着少年逆光的背影。

    此时宋慈恩从包围圈后侧窜出,趁末尾的蒙面人毫无防备,横握碎镜,用力扎入他的右腰。蒙面人痛极,一个踉跄差点摔倒,马上向后甩刀。宋慈恩迅速转身躲过飞刀,抓起地上一把土,就朝着旁边步步逼近的蒙面人眼睛扔。

    宋熤川一个翻身,借力闪跳到一旁。蒙面人被身后的常宁一刀劈倒。宋熤川在落地后,迅速出剑,直直刺入追击常宁的蒙面人。少年眨眨眼,抖落挂在睫毛上的血珠。

    此时,蒙面人的刀几乎擦过宋熤川的衣角,而常宁还有约两百米。

    那,那是常宁叔叔?常宁叔早年被阿爹救了性命,便守在他们兄妹身边,充当护卫。说是护卫,但她和阿兄一直都把常宁当自己亲叔叔。但可惜......

    “阿兄!”她忍不住大喊,带着哭腔。

    如今,他们好端端地在她面前。阿兄还是当年隽秀的样子,常宁叔也还是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宋慈恩不敢眨眼睛,直到眼睛干涩落泪。

    就在此时,少女发出微弱的声音:“好苦。”

    人的惨叫和哀嚎声不断传来,车窗上不断被溅上血花。她牙床都在颤抖,她想站起来,但腿软趴趴的使不上一点劲。

    宋熤川此时举着剑,费力地抵挡不断下压的大刀。汗水湿透了他的鬓角,他双目赤红,脖颈青筋暴起,手臂几乎脱力,但根本移动不了上方的刀。此时一个先前被撂倒的蒙面人,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提刀向着宋熤川砍来。

    躲在山林的土匪大气都不敢喘,有人小声说:“老大,我们还上吗?”

    宋熤川站在马车狭窄的出口,慢慢回头,伸出食指抵在唇边,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随后,拿起手边的佩剑,毅然冲向被土匪包围的常宁。宋慈恩盯着他离去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此时他的形象和前世策马奔向春城的样子慢慢重合。

    当年南斛国围困沧州府,常宁叔为了给王军送信,只身破局,以一敌八。信是送到了,但常叔叔伤势过重,当场身亡。仵作说,常叔叔身中八箭,最深的那支深入肺腑,换别人早就死了。

    常宁一脚踢到蒙面人,提刀和他缠斗起来。宋熤川脱力地几乎摔倒,被赶来的宋慈恩抱了个满怀。

    “不要!”宋慈恩目眦欲裂,向后一踢,蓄力举刀向上一砍,身后人吃痛松开手。她跌落在地,顾不得腿上火辣辣的疼,费力向宋熤川跑去。

    那两个蒙面人本想逃,两只穿云箭从不同地方射来,咻的一声,只剩下两具尸体。常宁看都不看一眼,踩着尸体,直奔向陷入困境的宋熤川。

    “上个屁,你脑子被猪吃了?”,随后马上调小音量“没看到那个一身是血的硬茬子,就那个最小的,妈的,也是个以伤换伤的狠人。你不想活,我还想活呢。妈的,碰上这几个,算我倒霉。走。”

    刘伯父不是早就死了吗?而且阿兄不是一直叫刘将军岳丈吗,怎么死了还生分起来。等等,宋慈恩蓦地想起来,在十岁投靠刘将军前,阿兄确实是一直称呼他为伯父。十岁?

    “都是假的,都是梦。”她喃喃道。

    宋慈恩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宋慈恩后怕地抱着宋熤川,两人的心跳急促久久难以平复。

    鬼会是热的吗?我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在马车里。这阴曹地府,还派人来接不成?

    她半跪在地上,用手肘支撑着身体,泪水不断在眼眶打转。那一刻,她似乎回到了困住她多年的囚笼,身边亲人短暂停留在她的梦里,却在她扑过去的时候,消失不见。

    宋慈恩还处在震惊中,镜子中是她十岁的样子,她这是回来了?

    蒙面人的刀越来越近,宋熤川脸上的汗越来越多,他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感受着来自后方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就在,他听到衣帛被划开的声音和宋慈恩的尖叫时,什么东西极快地从他耳侧擦过,带着风声。随后是重物坠地的声音。他的背汗湿了一片。

    喉咙连着胃撕裂的疼,头晕的厉害,浑身没有力气,嘴里还残留着药的苦味。宋慈恩忍不住紧皱眉头,意识尚未清晰,嘴里就被塞了一颗蜜饯。

    “这是......”

    还没想明白,马车突然剧烈抖动,整个车厢向着右侧侧翻。外面传来马嘶鸣声和利器碰撞的声音。一只手捂着宋慈恩的眼睛,鼻尖全是清冽的香味。耳边是少年有些颤抖的声音:“恩恩别怕,你待在这里别动,阿兄去看看。”

    左侧中间的蒙面人发起冲锋,举刀冲向宋熤川,宋熤川侧转避开刀锋。不料,其余蒙面人从他后侧袭击,冲锋的蒙面人此时也扭转身体,转身反刺。宋熤川顺势弯腰滑铲躲过围击,几人的刀在他上方交汇,堪堪擦过他飞舞的发丝。没等他站稳,最外侧的蒙面人挥刀劈向他的面门。

    “不!”宋慈恩抓起手边的刀,刚跑了两步。却不想此时被人拎了起来,她无助地在空中挥舞四肢,刀向后挥舞,但无济于事。

    “恩恩丫头,好些了没?”常宁探出头。

    宋慈恩含着泪摇摇头。却突然发现阿兄指尖的温度,她一把抓住阿兄的手,热的?

    “都睡了快一天了,怎么还没醒。还是待会在落脚处找个大夫吧。”少年皱着眉,面色凝重。

    此时,车厢内。瑞虎样式的香炉还散发着木质香,柔软的床榻旁,一少年正在小心将手中汤药喂入女童嘴里。

    这?这是?她抓着镜子的手忍不住的颤抖。就在镜子即将掉落时,她人和镜子一起被阿兄抱起。

    头上被重重一击,宋慈恩忍不住抱头哀嚎。宋熤川收回手里的书,“呸呸呸,什么见阎王,会不会说话,下次不许说这样的丧气话”说完,伸手揉了揉宋慈恩的头,轻声说:“可还疼?”

    宋慈恩侧头看见插入蒙面人身上的飞镖,熟悉的暗纹,令她忍不住心惊。

    少年和常宁背靠着背,一人持刀一人握剑。周围一群蒙面的人举着刀,缓缓逼近。

    一只手搭在她的额头上,少年瞧宋慈恩愣在原地,忍不住皱起眉头,“咦,没烧了呀,怎么愣愣的,别是烧坏了。”

    常宁突然一个用力,把刀冲开,蒙面人不由自主退了一大步,常宁闪到他们中间,双手挥刀,直冲他们脖颈。最外侧的两蒙面人一个空翻避过刀刃,其余的蒙面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喷射而出的鲜血浇了常宁一脸。

    常宁就在此时赶到,一个飞踢,撂倒了最近的蒙面人,横刀挡在宋慈恩面前。剩下的蒙面人对视一眼,同时提刀冲上来。宋慈恩拔出插入地上的大刀,塞入常宁手里。常宁掂了掂手里的刀,左右手同时握刀抵住面前四个蒙面人,刀发出尖锐的刮擦声。

    耳边传来少年清澈的笑声“恩恩这么大了还怕苦呀。”

    树林深处,几个披着草衣的土匪打量着马车,露出贪婪的笑容。

    她忍不住跳下床,抓起放在柜子上的镜子。

    苍山葱郁,一辆马车行驶在羊肠小道上。www.menglu.me一只白鸽从车厢飞出,直奔沧州府。

    沧州府?刘伯父?

    宋慈恩刚放下的心瞬间剧烈跳动,她借着马车的遮蔽,将碎镜用破布绕了几圈,紧握着,准备伺机而动。

    她轻声低喃:“能重新看到阿兄和常宁叔,就算马上见阎王,也不亏。www.yuqin.me”

    当年阿兄为守城,三月未进食,死的时候只有一把骨头。他们说,当时没有粮了,将士们就靠吃自己的亲人守城。待到王军救援,阿兄为将士开脱,自刎谢罪于城前。死的时候,只有十八岁。

    车厢被推开,常宁一手持缰绳,转头对少年说:“恩恩醒了吗?前面有个客栈,我们先去歇歇脚,老在车厢里闷着也不好。信鸽也给大将军送过去了,明日一早我们就能到沧州府。”

    从马车到出口这短短十步路,几乎耗尽她所有勇气。她曾经的少年意气早在一次次梦魇里,在她一次次望着阿兄离去的背影里,在她一次次撕心裂肺的哭喊里,消磨殆尽。这是她第一次冲破记忆的囚笼,是她第一次看到仍然还活生生的兄长。手里的碎镜,锋利割手,鲜血不断滴落在地上,她却毫无反应。她似哭似笑,直勾勾地盯着远处的宋熤川。

    “不,不可以,起来呀”她想着,为自己的懦弱感到深深的气愤。她忍不住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把眼泪逼回眼眶,咬着嘴唇,抓起手边摔碎的镜片,冲了出去。

    “还没好全呐,光着脚到处跑。”阿兄的声音在头顶传来。

    宋慈恩忍不住伸出双手。那双手胖乎乎的,白嫩的像是藕尖,看着让人想咬一口,可爱极了,但确实是十岁幼童的手。

    宋慈恩努力睁开眼睛,眼前似乎是马车车厢。一张脸凑到跟前,剑眉星目,那双眼睛,如肃雪,如冷星,如秋日寂静的寒潭。此时却因为笑容,暖融融地碎了一池寒冰,只留下脉脉春水。这个人,怎么那么像早逝的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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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走......”她伸手去抓,却重重跌到地上,眼泪一颗颗打湿地面,“别丢下我。”

    此时,一戴着斗笠的黑袍的黑衣人骑着马出现在三人的面前。腰间一闪而过的金牌让三人瞳孔不由自主的放大。宋熤川忍不住用宽大的袖子挡住宋慈恩,用手捂住她的嘴巴。常宁的手紧紧握着刀柄。

    软糯的乡音,熟悉得让人落泪。错不了,这就是阿兄。她幼时丧亲,只有阿兄一个亲人。却还是没有留下来。

    铜镜里,少女格外消瘦,衬得杏眼格外圆润。皮肤带着点病态的苍白,脸上红晕未褪,挺翘的鼻头,嘴唇小巧,唇形饱满,但没有颜色。虽未长开,却亦可以窥见日后倾城之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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