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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久之后，久到她都以为那场交谈已经在无形中结束的时候，她才再次听到了属于少年的声音。
仿佛能让她在脑海中构建出单薄浅疏的影子。
明日朝能讲讲自己的事情吗？
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太阳是否悬挂，星星是否闪耀。
惊讶的、略带责备的口吻。
她在门的另一侧放轻呼吸，紧张地攥紧了自己的手心。
用虚伪的模样蒙蔽对方。
对此，她哈哈哈地笑起来。
脚下久违地感受到踏实的大地，柔软飘扬的蒲公英绕过指尖，她站在清风拂过的蓝天下，嗅到平原上泛着泥土与草木混合的清香。
她突然说:“我重吗？”
只是偶尔，会因此心虚地从被抛弃的噩梦中醒来。
不管是欺骗敦厚老实的少年，还是欺骗爱慕神明的少女。
“真的。”
“真的？”
耳边，是草叶窸窸窣窣的声响。
其中一个说:「素，你要和我们成为一家人吗？」
明明知道那是不正确的……
直到少年慢半拍地说:「……不要。」
她迷迷糊糊地抚上自己的脸，触摸眼上的纱带。
由此，黑暗中的记忆从十二岁那年断点的地方开始绵延。
「就像我和杏杏子一样，你们是兄妹……」
火光摇曳，晚风轻柔。
真烦。
曾经单薄的肩膀有了厚度和宽阔感，驮着她的凹凸起伏的肩胛骨棱角渐深，他高得好似已经抬手就能帮她触及蓝天。
……真奇怪，那明明是那么陌生的声音，但是，她就是知道是他。
不再想会不会被抛弃。
「因为你们是兄妹。」
回应她的，不再是记忆中空无一人的原野，漆黑一片的前方，有低沉的声音传来:“我在这里，怎么了？”
「嗯。」
“是的。”
——能讲讲素小时候的事吗？
她问。
不再想自己若是付出后会不会受到伤害。
“可能有点远，但是，天照大人也在那里。”他清朗的声线像春日的泉水撞在石头上，若是滤去雾般的冷意，就不再那么冷冽。
他的脚步声轻得被掩盖。
“你也还活着呀，明日朝。”
「我也很喜欢你。」
「呃，嗯，应该会吧……今后，你也会娶妻生子，有自己的家，但我们会成为一家人，彼此照顾，相互扶持。」
声音的主人轻松地背起她，她趴在对方的背上，抱住他的脖子，感觉他已经和记忆中的少年不同了。
“梦见自己能看见了，你却不见了……”她有些呆滞地说:“我还梦见自己找了你好久好久，然后被天雷劈死了……”
「……那她也会为你孕育孩子吗？」
「……也不是一定要……」
惊喜的笑声。
——那素喜欢什么呢？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言毕，侧耳聆听其中细碎的呼吸声，胸膛贴着的地方发出细微的颤动，空气中浮动的尘埃被她靠近的气息打乱。
过去与妖鬼神佛无缘的她能成为斋宫，甚至是得到治愈的力量已经是一种曾经想都不敢想的奇迹，但想要在人鬼共生的时代里行走，需要
静谧的春夜里醒来，身边没有熟悉的少年，但隔着门板的屋外传来了他和另一个少年压低声音的交谈。
「真的。」
「你总是来陪我聊天，给我零食，帮我梳发，你那么照顾我。」
但是，浅薄的嘴角带笑，她发出虚伪的声音。
她像个小孩子一样，晃了晃自己的腿。
但十二岁那年说出的言语，至今都没有后悔一分。
有淡淡的声音说:「我不想她成为你的妻子。」
你是从哪里来的？
「嗯，我也喜欢你。」
天上滚滚的雷鸣在春末中渐渐远去，眼前被风吹开的纱带重新覆上眼皮，飘远的思绪仿佛因此被拉回此身的躯壳，她一顿，才轻轻开了口。
「……为什么？」
但是，她摇了摇头。
那是无端想让人相信的言语。
对此，另一个人诧异地问:「……你不想和我们成为一家人吗？」
不再去考虑对方的未来，也不再去思考自己该怎么活下去，那一夜，在她漆黑的的梦境中漫开来的，是她和喜欢的少年在空旷无垠的世界里肆意地欢笑和奔跑。
他的声音中带有一种安抚性的笑意:“我们回去吧。”
「……像伯父伯母这样吗？」
有舌尖轻轻碾过平和的字眼。
那样毫无波澜的话音一顿。
平乏的、空白的声音。
你喜欢什么东西呢？
自由的、不受世间所有规则束缚的、纯粹的欢喜。
「……妻子？」
她恍然地呆立。
用动听的言语欺骗人。
……真讨厌。
他平乏地问:“那你要和我回去吗？”
“不重。”他说。
「明日朝看不见，你得照顾她一辈子，会很辛苦吧，和我们成为一家人吧，我们早就把你们当成一家人了，我喜欢明日朝，我也想照顾她……若是她愿意，我想成为能照顾她一辈子的人，我希望她能成为我的妻子，我也会好好履行丈夫的责任爱护她一辈子的，作为哥哥，你愿意吗？」
没有迟疑和让步的语气。
他说:“怎么会呢？我不就在这里吗？”
「……怎么了吗？」
耳边，一时间只剩下一个声音:「我也可以照顾她一辈子，一百年，两百年都可以，我一点都不觉得辛苦。」
“我成为了斋宫，我走出了嵯峨野宫，我不断不断地寻找你。”
“我不想见到天照大神，我也已经不想再当伊势斋宫了。”
不再想应不应该去爱。
少年困惑而平静地问。
她柔软地笑，又说:“素，你知道吗？梦中，我为了找到你，有多么努力。”
但是，她说:“不回去也没关系了。”
“你怎么知道？”
就此，庞大的、隐秘的窃喜在黑暗中逐渐成形，化作一只蜇伏的巨兽，潜藏在她内心的深处。
人类应该是会趋利避害的动物。
“为什么？”
「真的吗？」
“回哪里呢？很远吗？”
日复一日的黑暗像巨兽的嘴，即将把她吞噬殆尽。
明明，不希望他被自己束缚连累……
「你对哥哥也很好，比起我这样什么都做不了的瞎子，或许你能在他身边更好……」
“……回哪去？”
可是，那一瞬，她的忧愁与不安仿佛都已经不再重要，只剩下无法控制的、自私的期盼。
「孕育孩子很辛苦，明日朝很脆弱，我不要。」
她说。
但是，依旧有声音不甘心地反驳他:「明日朝不会愿意的……」
好吵。
树影翻涌的动静像起伏的海浪，春日温热的风悄然而至，鸟鸣在山间变得鼓噪起来。
她突然笑了起来。
「如果，她成为谁的妻子，谁就可以一直和她在一起的话，那我也想她成为我的妻子。」
她从很久很久以前，就知道自己没有驱使阴阳术的天赋。
“回你所说的伊势去，回天照大人所在的地方。”
令人安心的声音。
漫长的寂静因此绵延。
又是几秒的沉默。
她说:“因为我犯下了过错，天照大神不会原谅我的。”
他无悲无喜地说:“你的罪责在我，若是她真的要惩罚你，那我就请求她让我代你受过，不管多重的刑罚，我都会为你承担。”
「我和她，当夫妻吧……」
……她总是在说谎。
由另一个人赋予的勇气，已经像春日绿水下不断升腾的气泡，一点一点地充盈了她空虚的内心。
「嗯。」
她说:“我怎么舍得让你替我受过呢？”
她笑。
「兄妹又怎么样呢？」
“什么样的噩梦？”
这么说着，她俯下身去，拿脸颊贴近他的后颈，柔软的发丝耷拉在立起的领子上，她好像能透过衣物，再次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
黑暗中，微凉但是骨节分明的手掌穿过她的黑发，轻轻抱住她。
“……感觉，做了个好漫长的噩梦。”
远方传来风的声音。
「只要能照顾她，一直和她在一起，兄妹也好，夫妻也行，都可以。」
「你在说什么呀？你是她的哥哥啊！」
她想要，成为像他一样的人。
“……是吗？”
少年打断对方的言语:「成为你的妻子和照顾她一辈子有什么必要的联系吗？」
“没有关系，天照大人会宽恕你的。”
几秒的沉默。
「那我就不和她当兄妹了……」
“……素？”
黑暗中伸来的手轻轻牵起她的掌心。
她想要去爱，去承担，去接受，去付出。
「我想和她一直、一直在一起……」
] 许久之后，久到她都以为那场交谈已经在无形中结束的时候，她才再次听到了属于少年的声音。
仿佛能让她在脑海中构建出单薄浅疏的影子。
明日朝能讲讲自己的事情吗？
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太阳是否悬挂，星星是否闪耀。
惊讶的、略带责备的口吻。
她在门的另一侧放轻呼吸，紧张地攥紧了自己的手心。
用虚伪的模样蒙蔽对方。
对此，她哈哈哈地笑起来。
脚下久违地感受到踏实的大地，柔软飘扬的蒲公英绕过指尖，她站在清风拂过的蓝天下，嗅到平原上泛着泥土与草木混合的清香。
她突然说:“我重吗？”
只是偶尔，会因此心虚地从被抛弃的噩梦中醒来。
不管是欺骗敦厚老实的少年，还是欺骗爱慕神明的少女。
“真的。”
“真的？”
耳边，是草叶窸窸窣窣的声响。
其中一个说:「素，你要和我们成为一家人吗？」
明明知道那是不正确的……
直到少年慢半拍地说:「……不要。」
她迷迷糊糊地抚上自己的脸，触摸眼上的纱带。
由此，黑暗中的记忆从十二岁那年断点的地方开始绵延。
「就像我和杏杏子一样，你们是兄妹……」
火光摇曳，晚风轻柔。
真烦。
曾经单薄的肩膀有了厚度和宽阔感，驮着她的凹凸起伏的肩胛骨棱角渐深，他高得好似已经抬手就能帮她触及蓝天。
……真奇怪，那明明是那么陌生的声音，但是，她就是知道是他。
不再想会不会被抛弃。
「因为你们是兄妹。」
回应她的，不再是记忆中空无一人的原野，漆黑一片的前方，有低沉的声音传来:“我在这里，怎么了？”
「嗯。」
“是的。”
——能讲讲素小时候的事吗？
她问。
不再想自己若是付出后会不会受到伤害。
“可能有点远，但是，天照大人也在那里。”他清朗的声线像春日的泉水撞在石头上，若是滤去雾般的冷意，就不再那么冷冽。
他的脚步声轻得被掩盖。
“你也还活着呀，明日朝。”
「我也很喜欢你。」
「呃，嗯，应该会吧……今后，你也会娶妻生子，有自己的家，但我们会成为一家人，彼此照顾，相互扶持。」
声音的主人轻松地背起她，她趴在对方的背上，抱住他的脖子，感觉他已经和记忆中的少年不同了。
“梦见自己能看见了，你却不见了……”她有些呆滞地说:“我还梦见自己找了你好久好久，然后被天雷劈死了……”
「……那她也会为你孕育孩子吗？」
「……也不是一定要……」
惊喜的笑声。
——那素喜欢什么呢？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言毕，侧耳聆听其中细碎的呼吸声，胸膛贴着的地方发出细微的颤动，空气中浮动的尘埃被她靠近的气息打乱。
过去与妖鬼神佛无缘的她能成为斋宫，甚至是得到治愈的力量已经是一种曾经想都不敢想的奇迹，但想要在人鬼共生的时代里行走，需要
静谧的春夜里醒来，身边没有熟悉的少年，但隔着门板的屋外传来了他和另一个少年压低声音的交谈。
「真的。」
「你总是来陪我聊天，给我零食，帮我梳发，你那么照顾我。」
但是，浅薄的嘴角带笑，她发出虚伪的声音。
她像个小孩子一样，晃了晃自己的腿。
但十二岁那年说出的言语，至今都没有后悔一分。
有淡淡的声音说:「我不想她成为你的妻子。」
你是从哪里来的？
「嗯，我也喜欢你。」
天上滚滚的雷鸣在春末中渐渐远去，眼前被风吹开的纱带重新覆上眼皮，飘远的思绪仿佛因此被拉回此身的躯壳，她一顿，才轻轻开了口。
「……为什么？」
但是，她摇了摇头。
那是无端想让人相信的言语。
对此，另一个人诧异地问:「……你不想和我们成为一家人吗？」
不再去考虑对方的未来，也不再去思考自己该怎么活下去，那一夜，在她漆黑的的梦境中漫开来的，是她和喜欢的少年在空旷无垠的世界里肆意地欢笑和奔跑。
他的声音中带有一种安抚性的笑意:“我们回去吧。”
「……像伯父伯母这样吗？」
有舌尖轻轻碾过平和的字眼。
那样毫无波澜的话音一顿。
平乏的、空白的声音。
你喜欢什么东西呢？
自由的、不受世间所有规则束缚的、纯粹的欢喜。
「……妻子？」
她恍然地呆立。
用动听的言语欺骗人。
……真讨厌。
他平乏地问:“那你要和我回去吗？”
“不重。”他说。
「明日朝看不见，你得照顾她一辈子，会很辛苦吧，和我们成为一家人吧，我们早就把你们当成一家人了，我喜欢明日朝，我也想照顾她……若是她愿意，我想成为能照顾她一辈子的人，我希望她能成为我的妻子，我也会好好履行丈夫的责任爱护她一辈子的，作为哥哥，你愿意吗？」
没有迟疑和让步的语气。
他说:“怎么会呢？我不就在这里吗？”
「……怎么了吗？」
耳边，一时间只剩下一个声音:「我也可以照顾她一辈子，一百年，两百年都可以，我一点都不觉得辛苦。」
“我成为了斋宫，我走出了嵯峨野宫，我不断不断地寻找你。”
“我不想见到天照大神，我也已经不想再当伊势斋宫了。”
不再想应不应该去爱。
少年困惑而平静地问。
她柔软地笑，又说:“素，你知道吗？梦中，我为了找到你，有多么努力。”
但是，她说:“不回去也没关系了。”
“你怎么知道？”
就此，庞大的、隐秘的窃喜在黑暗中逐渐成形，化作一只蜇伏的巨兽，潜藏在她内心的深处。
人类应该是会趋利避害的动物。
“为什么？”
「真的吗？」
“回哪里呢？很远吗？”
日复一日的黑暗像巨兽的嘴，即将把她吞噬殆尽。
明明，不希望他被自己束缚连累……
「你对哥哥也很好，比起我这样什么都做不了的瞎子，或许你能在他身边更好……」
“……回哪去？”
可是，那一瞬，她的忧愁与不安仿佛都已经不再重要，只剩下无法控制的、自私的期盼。
「孕育孩子很辛苦，明日朝很脆弱，我不要。」
她说。
但是，依旧有声音不甘心地反驳他:「明日朝不会愿意的……」
好吵。
树影翻涌的动静像起伏的海浪，春日温热的风悄然而至，鸟鸣在山间变得鼓噪起来。
她突然笑了起来。
「如果，她成为谁的妻子，谁就可以一直和她在一起的话，那我也想她成为我的妻子。」
她从很久很久以前，就知道自己没有驱使阴阳术的天赋。
“回你所说的伊势去，回天照大人所在的地方。”
令人安心的声音。
漫长的寂静因此绵延。
又是几秒的沉默。
她说:“因为我犯下了过错，天照大神不会原谅我的。”
他无悲无喜地说:“你的罪责在我，若是她真的要惩罚你，那我就请求她让我代你受过，不管多重的刑罚，我都会为你承担。”
「我和她，当夫妻吧……」
……她总是在说谎。
由另一个人赋予的勇气，已经像春日绿水下不断升腾的气泡，一点一点地充盈了她空虚的内心。
「嗯。」
她说:“我怎么舍得让你替我受过呢？”
她笑。
「兄妹又怎么样呢？」
“什么样的噩梦？”
这么说着，她俯下身去，拿脸颊贴近他的后颈，柔软的发丝耷拉在立起的领子上，她好像能透过衣物，再次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
黑暗中，微凉但是骨节分明的手掌穿过她的黑发，轻轻抱住她。
“……感觉，做了个好漫长的噩梦。”
远方传来风的声音。
「只要能照顾她，一直和她在一起，兄妹也好，夫妻也行，都可以。」
「你在说什么呀？你是她的哥哥啊！」
她想要，成为像他一样的人。
“……是吗？”
少年打断对方的言语:「成为你的妻子和照顾她一辈子有什么必要的联系吗？」
“没有关系，天照大人会宽恕你的。”
几秒的沉默。
「那我就不和她当兄妹了……」
“……素？”
黑暗中伸来的手轻轻牵起她的掌心。
她想要去爱，去承担，去接受，去付出。
「我想和她一直、一直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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