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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顿,似乎停下脚步,偏头来看她了。

    许是察觉到这一点,对方脚步一顿,也不多问了。

    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禁在春日的山野中笑得花枝招展,双肩都抖得一颤一颤的:“你救了我,找到了我,还帮助了我,我就很喜欢你呀,如果是我的话,我就愿意和你玩,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对吗?”

    那是她偷偷藏的,糖在这个时代是奢侈品中的奢侈品,就算贵族都不一定能天天吃到,但她小时尝过一次糖后就爱上了这玩意,所以总会趁宴席热闹时偷偷藏上一些,要不然的话,平时就算家中有糖,也基本没她的份。

    不久前哭泣的眼泪蒸发掉了她的大部分力气,精神上的折磨比她自己预料的更让她疲惫不堪,当好不容易放松下来时,她就开始急促而飞快地眨着自己的眼睫。

    十二岁那年,救了她的少年这样告诉她:“你可以这样称呼我。”

    “这里是哪里?”

    他耐心而温和地安抚她,平直的声线很轻,听不出多大的起伏,但咬字清晰,一字一句落在耳边时,都像落花坠入流水般,自然又冷清,稍稍抚平了她紧绷的情绪。

    她将其捧在手心上,像献宝一样递给他。

    ……逃?

    “为什么大家都不和你玩呢?”她下意识这样追问,却很快就住了嘴。

    但是气氛好不容易好转,她自然不想在这时候自讨没趣,便假装没察觉出来,还反过来从自己的身上摸出了两块糖来。

    于是,她尝试和牵着她的人聊天。

    但是,下一秒,她却感觉到他的指尖试探般碰了碰她的手,相比一开始自然地交握,这一次他的五指都在颤抖,还带着火热的温度,好片刻才再次牵起了她的手。

    天旋地转的感觉就此袭来。

    “■■■■,这是我的名字。www.jinghua.me”

    “……还没到吗?”

    可是人在未知的环境中,总是会忍不住往消极的一面想,就算他告诉她说他们正在穿过山间的小径,她也忍不住联想到以前听过的鬼故事,然后发挥充分的想象——在黑暗中,脚下布满沙石的土地踩起来仿佛变成了一张会突然扭曲踩空的血盆大口,随时准备吞噬她,那些窸窸窣窣作响的风,宛若无形之物的吐息拂过她的脸颊和凑近她动脉所在的脖颈,周围掠过衣袖的草叶好像也化作了张牙舞爪缠绕着她的鬼手。

    即便她对他来说可能是个拖油瓶。

    她却又问:“你怎么一个人来呢?这附近有山贼,很危险不是吗?”

    “不知道就对了。”她微微扬起头,狡黠地笑道:“这是糖,一种好东西,送给你。”

    她为自己的猜想感到惆怅,心想若真是如此的话,他会愿意带她回家吗?

    她猜他大抵是住得偏僻,也不知道怎么送她回去,这让她一时间有些失落,感觉自己就像小时候玩捉迷藏迷路了一样,陷入了无助的漩涡。

    那样的声音听上去莫名有些低,也有些闷闷的。

    当然,这也是有贿赂的意思在的。

    本来她是想藏去野宫外苦修时解馋的,但是如今遇难了没个着落,相比茫茫黑暗的前路,她更愿意把它们分享给身边这个帮助了自己的人。

    与此同时,他用一种轻飘飘得不带一丝重量的声音说:“……有点甜,但是,不讨厌,我很喜欢。”

    她感觉到滚落的过程中有一双手在须臾间虚虚地抱住了她的身体,对方柔软的发丝在某一瞬好像掠过了她的眼睑,惊起了撞进春日里的小鹿。

    他们继续往前走。

    他的笑声很轻,不细听几乎无法察觉,但她看不见后听力敏锐了不少。

    她敏锐地察觉到这不是一个能让他开心的话题,但是,她还是在顷刻间明晃晃地笑了起来,说:“那你如今有我了呀!”

    她敢保证京城是我所在的土地上和时代中人类最繁荣的居住地,没有人会不知道它,因为地位最尊贵的天皇就住在那里,但是要她立马说出怎么去到那里,已经看不见的她也不知道。

    她一愣,竟也在须臾间被他逗笑了。

    寡言与沉默仿佛就是这个少年的底色,眼前的黑暗无形中拉开了他们的距离,理所当然的疏离感存在于他们这两个刚认识不久的陌生人之间。

    他不知道有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并不能直观地捕捉到他的反应,但是,恰逢山间刮起了一阵迎面而来的风,她感觉到自己漆黑的长发在胡乱地往后飘,而他似乎也终于笑了:“……嗯。”

    在感觉他们之间的氛围因此缓和了许多后,她便继续笑,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并顺其自然地问道:“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呀?”

    半晌后,他才从她的掌心里好奇且迟疑地接过了那颗糖,似乎也送进了嘴里,但他明显不会吃,一进嘴就用牙齿将其咬得咔咔作响的,像是一只无法区分食物软硬的幼兽。

    “你喜欢就好。”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在加快,渐渐的,对方正在一张一合的声音也变得模糊,她的耳边滤去了外界所有的嘈杂,只剩下血液鼓动的声音。

    这话听起来并不委屈,就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细听竟还带着一点反省和歉意。www.cuirong.me

    本能的恐惧在她的身体里疯狂地升腾碰撞,她竭力保持冷静,想要找个方法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于是,他很快就告诉了她。

    她这样说,在春日温热的阳光中哼起了轻快的歌。

    本意上,她这么说除了想得到更多的帮助和照顾外,也是希望他高兴的。

    她告诉他自己是从京都来的,家中颇为富裕,若是之后家中的人找到了她,或是他能将她送回去的话,她一定会花重金感谢他的。

    ……这家伙,该不会是离家出走的吧?

    她总是这样重复地问他,一边根据自己视力外的感官去努力判断自己的处境。

    她也没解释,而是又大方地给了他一颗,这次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吃,至少她是没听到那样像嚼骨头一样的声音了。

    很显然,她产生了耳鸣,甚至脑袋也在一瞬间变成了空白一片,紧接着,双腿就是一软,她一个踉跄,整个人像石子坠湖般往下沉,直接摔倒在地,还拉着他一起滚下了旁边的斜坡草地。

    他牵着她的指尖下意识蜷了蜷,像是一只被烫到舌头的猫,她能感觉到掌心传来他细微的轻挠,这一次,他安静得久了些,才生涩而晦然地开了口:“因为大家都不愿意和我玩……”

    《[阴阳师]恶之花》最快更新 [lw77]

    他依旧没有接过,她便示意他松开她的手,将其中一颗送进嘴里给他看。

    她从他掌心的大小猜测他是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人,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皮得像欠打的猴子一样,但他显然不是个话多且活泼的人,因为接下来他既没有再安抚她的打算,也没有对她更多的好奇。

    他好像没吃过,也没见过这玩意,所以一开始并没有接,还像懵懂的小孩子一样,茫然地问我:“这是什么?”

    但他非旦没有生气,竟还有问必答,脾气好得像是一只可以躺平任撸的小动物:“因为我以前做错了事,所以大家才不喜欢我。”

    他似乎不懂她在笑什么,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只能保持一种呆呆的缄默。

    但是,如前面所说的,很遗憾的,她没能听清。

    但是,她的新身份能让她值钱,若她能平安回到京都,到时努力恳求他们的话,家中的人也许会看在斋宫的身份上花重金感谢她的救命恩人,当然,那笔钱对他们来说只是九牛一毛。

    等到她再次听到声音时,已经是被背在背上的状

    但事实上,她当时没有听清他所说的名字,因为她实在太累了,在跟着他前往他口中所谓的村庄时,她感觉自己被他牵着走了好久好久的路。

    其实她个人是没有多少钱的,从小到大,除了那些可以对外展示她身为贵族一员的必要物质外(例如华美的十二单、遮面的绘扇、以及相应的饰品等),她不被允许拥有过多属于自己的财产。

    在她的认知里,没有人不爱钱,天皇爱钱,贵族爱钱,平民爱钱,奴隶也爱钱,在这一点上,人类是如此平等,平等地贪婪,但是,对于自己可能会获得一笔丰厚的赏金这件事,他却似乎没有因此多惊喜或高兴,反倒好奇地问她口中的京城在哪里。

    她也停下。

    下一秒,紧绷的神经断了弦,她的意识也断了片。

    人类是容易丧失安全感的动物,纵使有他牵着她前进,也不能完全抹消她的不安,同时,不能视物后,恐慌、忐忑、茫然、还有脚下陌生而漫漫的长路好像都随着眼前漫无边际的黑暗而延长放大。

    这个字眼先是让她一愣。

    不常笑的人若是笑起来的话就如同花朵绽开,他也不例外,纵使看不见,她也能捕捉到他的吐息因为升腾起的笑意而变得轻盈。

    闻言,他安静了一秒,喉咙里才发出短促的音节:“呃、嗯。”

    就此,好像被戳到了痛处一样,他的声音不再那么平静无波,反倒带着一种超出了她对他预估的年纪的忧郁和寂寥:“所以我才偷偷一个人跑出来的……”

    她本来也不是太过活泼的性子,但是,为了让他们接下来的相处能够更亲近点,她轻车熟络地笑了起来,主动反过来问他:“你是一个人从家里出来玩的吗?”

    少年的声音就像滤去了雾气的水,在接下来的言语中呈现出明净而温软的质感:“你也是我偷偷逃出来后遇见的第一个人类……”

    他们交错的脚步声重叠在一起,他先是一愣,就像终于被激活的木偶,好像也才慢半拍地意识到他们从相遇到走了一路都还没互相交换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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